適應不良 - 身陷韭菜盒子的江仁歲

老闆給的住所是一房一廳一衛的格局，內部整理過，不像外觀般老舊。

之前是出租，江仁歲來得突然，員工宿舍來不及處理，剛好房客搬走，先暫時用這邊擋，之後再移進宿舍。

程亦翰已經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完，牙膏牙刷放進了浴室，提前幾天住進來，讓他差不多熟悉這裡。

程亦翰上一個住的地方和這裡格局不同，但都是和別戶人家一起住差不了多少。他和之前室友相處融洽，準確地說，受了不少照顧。

程亦翰腦子跑著要和江仁歲約定一些同居規則，和上一個室友也是這麼做的，他覺得效果很不錯。

不一會兒，江仁歲總算揹著行李進門，「喂，房間在哪裡？」

「過來。」

臥房擺有木製的上下舖，側邊有樓梯，是獨居的前房客留下的，聽說是上鋪可以放雜物因而買下。

程亦翰在大學宿舍住了四年，他非常清楚「上鋪」與「下舖」的優缺點。

他掌握先到的優勢，佔領黃金下舖。

「我睡上面？」江仁歲看到下舖突兀的棕色抱枕。

「對。」

江仁歲促著眉，「和我換，我要睡下舖。」

「不要，你知道先來後到吧，左邊的衣櫃是我的。你看一下有沒有哪裡有問題。」

程亦翰遞給對方一張A4紙。

「這是什麼？」

「同居規則。」

「蛤？這有必要嗎，不就住在一起而已。」

江仁歲看了前幾行：有問題立刻反應，生活用品用完前要提前告知如洗衣精，家事分工，要買什麼東西直接說……

「同意嗎？」程亦翰問。

「可以。」江仁歲覺得這些規則根本是廢話。

程亦翰果斷抽走A4紙，他覺得自己像是幼保老師似的，「你行李自己整理好，我要去洗澡了，這裡熱水隨時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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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熄燈後，江仁歲在上下舖的樓梯停留，無法成功換床鋪，讓他心裡不甘。

「我掉下來會把你壓死。」江仁歲盯著躺得舒適的人。

「沒關係啊，地震來天花板會先砸到你。」

程亦翰抱著抱枕緩和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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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仁歲早上五點就出門跑步，秋末的清晨有點寒意，他繞了附近三大圈才回家。

「你要吃嗎？」程亦翰剛睡醒，從冰箱拿出麵包當作早餐。覺得多少應該照顧一下小孩子。

「不用，我剛剛出去跑步，在早餐店吃過了。」江仁歲拒絕好意，毛巾甩上脖子，他正想去沖個澡。

「喔……你等一下。」

程亦翰從自己背包翻出錢包，掏出三張藍色鈔票，「給你。」

這些錢日常應該夠用吧，還是再多給一點。程亦翰想一下錢包還有沒有百鈔。

江仁歲看著那三千元，升起一把無名火：「你是什麼意思？我不缺錢。」

「你拿著吧，你又沒賺錢，我是你經紀人這是應該的。」

「你又沒賺錢」這幾個字好像一把放大鏡，攤開江仁歲的要害，看著事實，他無法否認。

江仁歲扭頭大力甩上浴室門。

「……幹嘛要生氣？」程亦翰不解地咬下冰冷的夾心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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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世豐的車已經停在樓下，目前由張世豐接他們上下班。

「你不會開車？」江仁歲打開後座車門，經紀人幫藝人開車是基本吧。

「你閉嘴，把安全帶繫上。」

江仁歲要到公司上表演課，程亦翰則是繼續在張世豐旁邊幫忙。

前後輩坐在初次相見的會議室，程亦翰後來才知道，這是張世豐負責的團體「ALLUMER」的會議室，牆面的專輯就是歷年來ALLUMER的專輯。

「像是ALLUMER要集合練舞，就在這裡按新增。用這個日曆的話，你和藝人就可以同時看到行程表，這個也要給公司一份，共用這邊已經有開給公司權限了，公司不會一直緊盯行程，但還是要給就是了。

「老闆有時候會突然出現，如果有行程突然取消，一定要在日曆上修改。讓老闆撲空，他會記仇的……」張世豐壓低聲音對他說，曾經老闆滿心歡喜的帶著飲料來探班，不料拍攝團隊臨時改成不同攝影棚。

那陣子ALLUMER的休息室椅子老是倒在地上。

程亦翰腦袋浮出惡魔老闆的模樣。

「最近和仁歲怎麼樣了？」張世豐問道。

「……還在認識，有點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世豐之前和烏載耀是怎麼相處的？」程亦翰記得張世豐在烏載耀還沒出道就當經紀人。經歷豐富，藝人也是年紀小，應該從中可以獲得建議。

張世豐面露尷尬，「載耀小時候很乖的……」

「啊……」熱情、乖巧的烏載耀，和脾氣差、不受控制的江仁歲，這真的不能相比，最終還是得靠程亦翰自己。

「世豐，要吃飯了嗎？」話題主角烏載耀剛好推門進來，手上拎著三個飯盒，午餐時間到了。

「好啊，今天吃什麼啊？」張世豐好像已經聞到炒麵的香味。

「鈴——」

程亦翰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就是江仁歲，「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喂？」

「喂，我的午餐呢？」

「樓下不是有員工餐廳嗎？還有便利商店。」

「餐廳今天整修沒開，我不想吃便利商店的。」

程亦翰抓抓頭，這種小事也要打電話，「你自己去外面買啊，附近也有一些吃的。」

「我下午一點就要上課，去外面會來不及回來。你不是我經紀人嗎？」

江仁歲無理的有理，程亦翰下次一定要問張世豐經紀人和保母的差別。

「好，你在哪？」程亦翰拿起桌上要給自己的排骨麵。

「我去找江仁歲，你們先吃吧。」

程亦翰和會議室的兩人分別，他跑到三樓，整間教室只有江仁歲一人。

「你的老師呢？」

「下班了，下午會換另外一個老師。這是什麼？」

「排骨炒麵。」

江仁歲用筷子翻著炒麵，把夾雜在麵條裡的韭菜挑出放到塑膠蓋上，形成深綠色的菜堆。

「怎麼？」

「我不喜歡韭菜。」江仁歲邊解釋邊尋找隱藏的壞東西。

程亦翰拿過蓋子，仰頭把韭菜堆倒進嘴裡。

程亦翰不挑食，他曾經一天不到一餐，餓過了，什麼東西都吃得下。

「你在幹嘛？」江仁歲驚訝地瞪大眼睛。

「你不是不吃嗎？沒有廚餘比較方便。」

程亦翰嚼著少少的韭菜，把蓋子放回桌上。

「繼續挑啊，我會把他吃掉。」程亦翰玩意地撐著頭，像在看新奇的雜耍般。

「神經病……」江仁歲想想滿口韭菜就噁心得想吐。

「小朋友會挑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能理解。」

「你回去工作吧，看了就沒食慾。」

「真沒禮貌。」程亦翰起身準備離開，注意到江仁歲空蕩蕩的手臂，現在天氣已經開始變涼了，「江仁歲，你的外套呢？」

「我不會冷。」

「出門前不是叫你要穿嗎？晚上會開始有風啊。」

程亦翰把那三千元塞在他的外套口袋，程亦翰不會隨時在他旁邊，帶點現金總是好的。

「我放在車上，我不怕冷。」

如果說是忘記帶，程亦翰還是能接受的。

不論是錢還是外套，程亦翰說什麼江仁歲總會反駁，沒一件事順著他。

溝通啊，工作是用溝通的，經紀人與藝人要建立溝通啊。

程亦翰擺起架子：「天氣變化是你能掌握的嗎，身為藝人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是基本，有點自覺好嗎？」

江仁歲放下筷子。從早上，不，從見面那一刻程亦翰就嘮叨得不停，制定一大堆規則又管東管西，像個煩人的老媽，有完沒完。

他來這裡可不是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被唸。

「我現在就不會冷，不要一直講，」江仁歲蠕動雙唇，「煩死了。」

這在程亦翰耳裡多麼刺耳，怒火瞬間點燃，「好啊，你最好把你自己顧好，不要死了來給我添麻煩！」

程亦翰頭也不回地離開，用力踏在走廊地板，在心裡咒罵，什麼韭菜小鬼，你以為我想多管你嗎，吃飯都吃到哪裡去了，到底有沒有長腦子，怎麼這麼聽不懂人話！

藝人和經紀人間不是應該要像烏載耀和世豐一樣和平共處嗎？怎麼自己和江仁歲就這麼不合，沒有一件事是契合的，根本不能在一起工作！乾脆辭職回去做清潔工吧，這根本不是我該做的！

……

…………

程亦翰停下腳步。

剛剛和江仁歲的每一字句都在程亦翰的腦裡重演，短短的秒數一直循環。

程亦翰陷入思緒裡，再怎麼樣都不該對江仁歲生氣，不應該把兩人的關係鬧僵，明明自己可以避免的，不應該這麼衝動，想好好做好這份工作，好好成為經紀人。

不想再度把工作搞砸……

程亦翰蹲在地板上，胸膛湧出酸楚，吸氣吐氣變得倉促，眼淚無法控制地流出。

程亦翰對這種情況不陌生，甚至非常熟悉，只要過一會兒身體就會平復下來……沒關係的……

程亦翰雙手環抱脖子，但他依然討厭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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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仁歲看著投影幕，下午的表演老師正在分析一部老電影。

與IF娛樂簽約後，江仁歲沒有工作，應該說，沒有演戲工作來找他，他的作品只有學校的小短劇與舞台劇。

手機顯示一排人力銀行徵選演員的啟事。

他知道他需要等待，雖然他很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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