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劍幻世 - 第三十章　幻界

　　天聖曆18960年。

　　「不公平……不公平！」

　　冰天雪地，身穿黑色背心的紅髮少年洛剎手按刀柄，立在冰柱上與四臂巨人對峙。

　　這是幻獸，是人類靈魂幻化後的形態，正常來說只會在這幻界出現，而幻界就是人界與魔界之間的裂縫，斷開了兩界的連結。

　　廢話，世界從來沒公平過。

　　「真囉嗦啊，你到底說完了沒？」

　　幻獸一天沒發完牢騷，洛剎下手消滅對方就跟殺人無異。

　　「父親大人……還有那整天離間我們的小婊子……」四臂巨人左手摸著腦袋搖頭，右拳轟來，把洛剎立足的冰柱擊碎。

　　洛剎騰空躍起，落在巨人的右肩，「都十七歲了，還在渴望大人的認同，你說你自己可不可悲？」

　　巨人其中一隻右臂往他自己肩上砸去，洛剎縱身到他身後的冰柱上。待巨人胸口的晶石全被染成黑色，不發一言後，洛剎手起刀落，把黑色晶石砍碎。

　　巨人倒地消失，天地劇變，四周被一片灰色迷霧籠罩。

　　洛剎伸前右臂，腕上手鐲閃出白色光線，白光盡頭躺臥著藍髮少年。

　　洛剎沿著白光走到他面前，摸摸手鐲，在白光對準藍髮少年胸口的一刻，四周又起了變化，回到夜間的鬧市窄巷裡。

　　洛剎是一名靈武使，職責就是淨化幻獸，他腕上手鐲發出的白光，能令幻獸化的人類實體化，讓對方可以繼續生存。

　　「我發現有人暈倒在巷子裡了，諾魯曼魔法學院附近的。」

　　洛剎一邊通著電話，一邊替藍髮少年披上黑布。這名藍髮少年正是利昂，經常在學院針對洛剎。

　　明明這種垃圾可以放著不管，我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心軟，人太善良了……大概吧？

　　「男的，藍色短髮，呼吸正常，穿著諾魯曼魔法學院的校服。」　

　　洛剎忽見利昂口袋掉出一本簿子，撿起來看了幾頁，遂將其藏起，轉身離去。

　　簿上寫著利昂這幾天內的行蹤，他是怕自己有個萬一，也有人知道他發生什麼事嗎？

　　洛剎回到宿舍門口，門前貼著告示──「欠債還錢！」

　　洛剎推門進去，床上的金髮少女立馬放下書本，伸出兩手攤開手掌，「你終於捨得回來啦？三千四百四十五金，快給！」

　　兩年時間，足以讓黃區兼職侍應變成三階靈武使……也足以使紫區大小姐變成黃區女乞丐。

　　「荒謬，我什麼時候欠你這麼多錢了？」洛剎道。

　　「這四天我替你洗了十三件衣服，每件一百金；晾乾、摺好，每件分別一百金；早午晚定期幫植物澆水，每天二百金；疊被子四十五金；總共三千四百四十五金！」金髮少女每說一句，向前踏出一步，「你不付錢今晚別想睡！」

　　洛剎坐在自己床上，看著窗邊仙人掌上的水珠映出燈光，「艾琳小姐你有常識的嗎？仙人掌一天澆三次水很快就會死了。」

　　艾琳一聽，態度已不如之前強硬，「誰……誰讓你不回來自己照顧！好吧，那減去那八百金，你也得付我二千六百四十金。」

　　我們的對話永遠離不開金錢。

　　「第一，我從沒有拜託過你洗衣服。第二，疊被子是多餘的行為，你以後不用替我疊。」洛剎說著，又把被子攤開來。

　　「你這無賴，衣服放著不洗是等它發臭嗎？」

　　「趁室友不在時弄死他的植物，然後敲詐他一筆比較無賴。」

　　艾琳氣得面紅耳赤。洛剎不欲再爭辯，放一千金在桌上，「這是洗衣服的錢，其他我不會給。」

　　「也好！」艾琳爽快的把一千金收回囊中，「暑假這幾個月你也很少回家，發生了什麼事嗎？」

　　「家？」洛剎冷笑一聲，「你說這裡是家嗎？我沒有這麼市儈的家人。」

　　「那宿舍行了吧。聽得懂就好，別執著這些字眼。」艾琳道。

　　不能不執著。我沒有家，我的家在媽媽死後已經沒了，但艾琳不一樣。　　

　　「你不也整個暑假沒回老家嗎？」

　　艾琳父親是布茲曼共和國的教育部部長。

　　艾琳扭過頭去，「回去幹嘛？那種人不見也罷。」

　　洛剎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也對，時間寶貴，沒有見的必要就別見了。」　

　　「那你就從實招來，你是不是在外面幹著什麼奇怪的事？梅爾小姐說你今個星期只上了兩天班……難道悄悄交了個女朋友？」

　　她也太敏感了……靈武使確實是件不錯的差事，比侍應好賺得多了，但辭去侍應的工作又會令人起疑。

　　洛剎單起一隻眼睛，「交女朋友？那明擺著的賠本生意。不過還真挺羨慕你們女生──吃的、買東西、看電影、甚至慶祝沒意義的節日，全都由男生付錢，我都有點可惜自己不是女兒身了。」

　　「嘿，你性格這麼爛，也不會有男的想泡你。」艾琳說著，把浴巾拋到洛剎床上，「請你先洗澡再睡覺，這是昨天新買的，買一送一不用謝我！」

　　洛剎進浴室後，艾琳迅速下床翻洛剎背包，她知道這樣並不道德，但洛剎最近行為太怪異了。

　　「喂！」浴室傳出聲音。

　　艾琳聞言大嚇一驚，不久後聽見浴室響起水聲才安心下來，「怎樣了？」

　　「在魔法學院畢業後，你有什麼打算？」

　　不過，艾琳有回到紫區生活這條後路，問她也是白問。

　　艾琳冒了一身冷汗，手沒停下來，「那麼長遠的事……我還沒想。」

　　「一年後的事是有多長遠？你會回去你老爸那邊嗎？至少衣食無憂，不像現在左支右絀。」洛剎道。

　　「我才不回去，回去的話我這幾年不就白過嗎？況且，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艾琳在背包裡翻到一枚懷錶，錶殼上刻著洛剎的名字，還有紅色的奇怪符號。

　　這是洛剎當靈武使的必要道具，懷錶是用來進入幻界與幻獸交戰的。

　　艾琳心想怕不是定情信物之類的，立馬把它收起來。

　　「學院生活總會結束的。」洛剎道。

　　每天開口閉口提著錢的生活，她有什麼好喜歡？

　　「我知道……真少有，你居然會關心別人。」艾琳翻著翻著，翻到了洛剎的錢包，正要放下，卻忍不住打開裡面照片看。

　　這錢包裡有十張照片，每張都是洛剎捧著生日蛋糕的模樣，早年幾張是跟他那半紅不紫的明星母親照的，後來有數張跟奧德爾兩人合照。

　　然後就是十六歲那年，跟艾琳在機械森林過生日，跟一眾機械精靈的合照……最前面那張是去年十七歲生日，艾琳跟洛剎兩人在這宿舍的合照。

　　這張對比起前九張有股說不出的寒酸感，艾琳心想被他那女朋友瞧見也不好，於是稍微調換了一下前後位置。

　　「關心？別想太多了，我是想要是你回老家的話，我應該可以討回一筆錢。」洛剎道。

　　「向誰討錢？怎麼討法？」艾琳道。

　　「到時候我跟你父親說，我照顧過你兩年，你經我勸告後還是決定回家，當回大家所期望的大小姐，你父親總不會沒表示吧？」

　　這也不算敲詐吧？

　　艾琳把背包放回原位，只藏起懷錶，躺在自己床上，「以他不可理喻的性格，肯定會反過來怪你沒即時送我回去。」

　　「嘖，那就算了，價值觀對不上又無利可圖。」

　　洛剎聽不見回應，才發現艾琳沒等他洗完澡，自己就先睡了。

　　次日放學，艾琳緊隨洛剎離校，從校門跟蹤到車站，發現他行動鬼祟，竟也在跟蹤別人。

　　洛剎按著利昂記事簿寫的行程，一直跟在對方身後。

　　半小時後，艾琳跟著洛剎來到廢置工地外，四周人煙稀少。忽見有二人步入工地，洛剎躲在工地外觀察，艾琳認出其中一人是利昂，另一個是不認識的中年禿子。

　　艾琳一手拍在洛剎背上，「你什麼時候對利昂這麼……」語未說完，已被洛剎捂住嘴巴，示意她跟自己一樣蹲下來。

　　「只要按照我的辦法，就能把紅、橘區人的平均年齡控制在二十到三十歲間了，不用再浪費醫療資源在老人上。我這提議不錯吧？尼納先生。」利昂道。

　　這個叫尼納的禿子是共和國政府成員。

　　「很好很好，不過你這番話我昨天已經聽過了，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

　　利昂神情變得相當警戒，後退數步，「你想怎樣？」

　　曾經變過幻獸的人，不會記得變幻獸前發生的事。

　　早知如此就不救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對第二套歷史有什麼看法？既然是那古老家族的公子哥兒，總不會沒看過地庫裡的藏書吧？」禿子轉過身來，脫下墨鏡，掛在衣領上。

　　利昂生於數千年前喬里亞王國時代的貴族家庭，家裡有記載舊世代真正歷史的存書。

　　利昂吞吞口水，「看是看過，但那是不能討論的話題，我不會知法犯法。」

　　工地空曠得很，兩人對話連躲在工地外的洛剎和艾琳都聽得一清二楚。只見禿子一手穿過利昂胸口，利昂捂胸倒地，背部撕裂，爆出巨大肉團，最後變成四臂巨人。

　　活該。昨天救過他一次，還是學不乖。

　　雲霧繚繞，周圍的建築物忽然消失不見，彷彿立於高山之上。

　　艾琳靠在洛剎身後，「什麼鬼東西？看上去也不像電影啊？」

　　「你是怎麼進來幻界的？」洛剎把艾琳拉到一旁，周圍除了霧還是霧，沒什麼地方可躲的。

　　「這裡是幻界？」

　　洛剎瞥見有物體在艾琳的黑色單肩包亮個不停，伸手抓去，竟是自己的懷錶。

　　「你別這樣看著我……是你在路上丟掉，我替你撿起來的，不然我怎會跟著你？」艾琳道。

　　洛剎將信將疑，把它放回自己口袋，「就是這個懷錶把你帶來幻界的，不然一般人類進不來。」右腰間忽然掛上一把長刀，這是對付幻獸專用的幻靈武。

　　「為什麼……偏偏是我，明明我一直這麼循規蹈矩……」四臂巨人抱頭蹲下。

　　「是那頭怪物在說話嗎？」艾琳扯扯洛剎衣袖，「感覺很不妙耶......」

　　艾琳卻見洛剎紋風不動，其右手拇指稍把刀推出刀鞘。

　　「血教的小鬼和丫頭，快出來吧。」

　　血教是靈武使的組織。

　　「走！」洛剎握住艾琳手腕，轉身向後疾奔，對著前方打開懷錶，懷錶照射出一道形體虛幻的門。

　　洛剎拔刀斬開那道門，連同艾琳化為一道光，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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