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 - 遊海（四）

腦中全都是對她的思慕，然而自己的理智仍在極力阻止。「愛」這回事，對此的想法未曾這麼的焦慮過。然而，心中的自卑感油然而生，總是會為自己套上一層又一層的恐懼。思戀和理智間的決鬥，我還是敵不過衝動。已經顧不上失敗的風險了，即使她從來沒有愛過我，再去多想都是無謂。思緒就如一盤散沙，連話語都卡在喉嚨內裏，吐出口的也只是是渣滓而已。腦海裏咆哮的巨浪，把我捲入其中，我又墮進無際的黑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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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發現她就在眼前。我們又再次到了海傍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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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口中得知到旁人如何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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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又是這樣子嗎？甚麼下地獄的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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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但我不小心説溜了嘴...」她用雙手把口蓋住。「他們又在我身旁大聲説着我是殺人犯甚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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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很賤欸。」心中努力按捺着對那羣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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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我聽不見似的。我忍不住反駁他：『那麼我該去死一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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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嚥了嚥口水。「他們聽到後閉上了嘴，狠狠的瞪着我，看着我跑進廁所，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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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裝作平穩的語氣説着，而後拉起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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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多了十幾道深血色的劃痕了。候命的皮膚已經痛得通紅，上面一滴滴的血痂流露出的血色，猶如來自深淵暗暗透紅的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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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把她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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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小的她，把頭放在我的胸前，我的雙手放在她的背後，輕輕把她抱著。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兩人便在涼風下抱着取暖。她在我懷中落淚，弄濕了我的上衣。一旁的我沒有説些甚麼，只是讓她繼續在懷抱中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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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漁船駛過。照明燈把暗海點照，又隨着離去讓大海回歸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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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口了。「可能你也知道了，但我還是要説：我喜歡你，真的，真的非常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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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她也想説些甚麼，但她還是那樣子的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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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測着她心中的聲音。思考片刻後，輕聲在她的耳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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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想知道，為甚麼我會愛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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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沒有作聲，但還是微微點頭。我把她貼在身旁，在浪的伴奏下，娓娓道出想跟她説的心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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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心動那時，是在和你第一次出來看海的那個時候。還記得嗎？我好像想和你訴苦的説。我沒有些甚麼能夠談心的人喏。所以啊，只有你，我才能把想説的話語舒服地説出來。身旁儘管有一堆所謂的朋友，可我還是很孤獨的。看到你後，發現原來也有像我的人在啊。兩個孤獨的靈魂就這樣交集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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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啊，兩個都是在崖邊的人，一失足便跌入深淵了。所以我要緊緊抓着你，才不至於跌下去。看吶，其他大人都不會伸手來幫我們的，又怎保證自己不會從背後被踢多一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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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是真的，我也要把你拯救，這樣才得以證明自己值得活着啊。即使...即使最後、最後都可能是徒勞一場，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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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泣得更用力了，湧上心頭的言語，在口中吐出的同時，亦如寒針般刺進心底。又滴下幾滴不爭氣的淚水了，語氣越發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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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沒有去愛人的能力，也許我不值得去愛，可...可我...還是會努力去證明...我們都值得被愛的。縱然真的墮落，彼此的心還能相互依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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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一語能夠無形地迫人退無可退。既然這樣子的話，便讓他們閉嘴吧。説真的，你比起他們更值得活下去。畢竟世上清醒的只有我和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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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那個...」她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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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着疲弱的聲音想向我説些甚麼，但微弱得搖頭間就再也聽不到了。抓不住她的言語，任由它們飛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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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啊，我十分害怕這樣説話有否傷害到你。我...真的不想你會因此而討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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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也是我的一己私慾而已。所以...不用牽強也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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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顧自的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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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會的...可我啊，還是...我晚點再説吧。」她的言語總算能傳達予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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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止了説話，也在她身旁流下眼淚，斷斷續續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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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幾艘小船入港了。海水隨引擎後方、如燕羣排開，激起一波波的白浪，一波波的白浪而後又拍打着海岸。遠方飛機起飛，悶沉的低鳴迴盪在海上。而後穿入密密層雲之中，導航燈也瞬眼從視線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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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意識迷糊，自己隱隱流淌着眼淚，流淌了半刻光景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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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時才能開口，把之前説不出口的話語告訴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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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啊，真的感謝你這幾個月來的陪伴。...可是，你也應該知曉的吧，我已經打從心底裏認為自己不值得擁有愛了。這真的不是你個人的問題或是甚麼的，只是我一直以來的作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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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花這麼多的時間傾盡全心的愛，到我這個殘缺不全的人了。到頭來迎來的都是失望，鬱鬱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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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討厭你啦，但討厭自己的那個，從來都是我自己而已。連自己也不懂去愛自己的話，又何談愛其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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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幸好有你的陪伴，可，我真的沒有辦法去答應你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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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默了一陣子，依着她身旁，淚水止不住地流，抹去眼前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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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的話，那麼...請原諒我那自私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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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吶，就連我也泣不成聲了。世界塌縮得只能容納我和她的眼淚，人生和未來甚麼的，也許不再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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