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戰爭 - 六、一生逐白

次日早晨。

在赫黎的監工下，安苒和雷諾費九牛二虎之力，合力宰了二十九隻兔、狗、貓等家寵造型的「機械生物」，完成多蕾爾指派的第一項委託。

又與後到的隊友們匯合，分發任務，探索那些他們已經清掉小怪的安全區域，積累歷史重構的進度。

搞定之後，返回多蕾爾所待的歷史之塔。

資訊屏關閉大半，顯得空曠的一樓裡，三人並坐一排於蓬軟的寶藍色沙發，身前置有一張仿製透明玻璃材質的電子會議桌，多蕾爾飄浮於沙發對面的半空中，米色裙擺搖曳。

「確認『支線：測試用委託』完成，『任務』功能已解鎖。接下來，向你們簡單介紹任務與委託的區別。」

多蕾爾操縱系統，開啟紅、黃、藍三種不同顏色的視窗。

「遊戲根據歷史，拆分為主線、支線以及活動三種挑戰。其中，主線是第二個通關條件，是必須一個不落地完成的任務；支線與活動不強制接取，但我們會透過引導，令你們循序漸進地積攢「歷史重構進度」，並且有報酬。例如先前這份支線委託，除了獲取機械寵物的資訊之外，我這邊還會發放額外獎勵。」

她抬手一揮，關閉身前顯示委託項目的金色視窗，飄向最裡邊的牆壁。與其他牆面大不同，這面牆沒有安裝任何投影屏幕的顯示器，而是掛上幾幅以松木相框保護的藝術畫。

拿取置中的畫，返回三人面前，轉遞赫黎。

身旁兩人湊臉過來，仔細欣賞畫中意境——數以萬計的米色羽毛墜自天穹，如落雪飄零。

「在學關於灰命時代的歷史時，咱記得在課本裡看到過一段描述：『多恩教授鍾愛繪畫，對作畫的喜愛不亞於研究歷史』。難不成，這是他老人家的創作？」

安苒抬頭，詢問多蕾爾。

「不，正品很早就過了保值期而損壞，現在你們手上的那幅畫，雖說確為實體，還原度也近乎完美，但始終不是多恩教授親手繪製。因此我會這麼介紹它——『一生逐白』的複製品，一個遊戲物件。」

多蕾爾搖了搖頭，指正這個錯誤。

「原來如此，不過妳管這畫叫一生逐白？」

微皺眉眼，安苒翻轉畫像朝向多蕾爾，手指畫中的米色鳥羽。

「我明白您的疑惑，但那顏色確實在灰命時代被稱為白，儘管我們都知道它距離傳說中的白色遙不可及。」

寶石般的紫色眼眸悄悄瞄了赫黎一眼，多蕾爾輕微俯身，右手按到桌面，投影出一個寬屏螢幕，展示予三人。

上千幅藝術畫以圖檔的方式顯現出來，圖形從簡約到精緻、畫技從平凡到精湛、風格從單一到多樣，主色皆是米白，且每一幅都相比上次創作更接近白。

「老先生他那麼鍾情於白色......幹啥不用電繪？」

眉頭緊縮，安苒感到深深困惑。

「因為電子光並不如星彩那般，蘊含龐大的能量，教授認為其缺少了靈魂。另外，教授其實並非獨愛白色，而是憧憬唯一能與白色達成共鳴的元素——雪。」

「啊？不論歷史文獻還是神話記載當中，都被視為災厄降臨前兆的雪？」

五官擠成一團，疑惑不解轉為無法理解。

「是的，教授曾說，他也許從雪災之中意外看見世人未曾思考過的真相。不過很抱歉，後續......我無從得知。」

「是因為『克桑達』？」

雷諾突如其來一問。

多蕾爾雙眼沉底，薄唇緊抿，緩緩點頭，平淡面色初次發生變化。良久後，雙手移走螢幕，玉足輕盈點地，抬眼正視三人。

「談到這位舉世聞名的惡人，有個消息要帶給你們。昨日，我以歷史之塔為中心，將向外拓展半徑一百公里的這片區域掃描過一遍。結果顯示，克桑達的造物，『偽龍的失敗作』，當年僅僅四頭就在半天內毀滅這一帶的存在，如今數量被複製為三倍之多——」

多蕾爾話音未落，安苒毫不遲疑地從沙發上彈跳起身，衝向門口！即將跨出大門那一刻，右腳卻懸在門檻上，原地沉思半秒，退一步、再一步，最後灰溜溜地回原位坐好，黏緊赫黎。

幽靜之中，眾人瞥了他一眼，沒有人開口說什麼，就當沒發生過這事。

「萬幸，由於目前遊戲未正式開服，它們處於休眠狀態，別刻意驚擾的話，暫時不會啟動。話雖如此，倘若真遭遇上了，來自新時代的你們似乎也有辦法解決。」

多蕾爾的目光落在赫黎身上。

「話題扯遠了，總之，那幅畫是額外報酬，放入歷史重構的功能裡，它將轉化為少許的進度值。該數值與主線任務的開放與否掛鉤，當進度值攢到百分之六十，最終階段的主線任務才會開啟。換句話說，一個時代要通關，歷史重構進度至少得達到六成。」

「六成？好生麻煩啊，乾脆通通扔給其他小隊幹。」

安苒照指示把一生逐白放入歷史重構裡面，轉化為0.001%的進度值，心中吐槽這條件簡直是個大坑。

「抱歉，耽擱三位不少時間，請選取新的任務或委託吧。」

多蕾爾拿出紅、黃、藍的異色資料夾，裡頭各夾著一疊檔案。她將其遞到三人眼前，示意挑選。

結果赫黎一手抓走整個紅色資料夾，接下全部的主線任務！

「任務，我們全包了。」

赫黎一鳴驚人，令多蕾爾睜大雙眼，旁邊兩位隊友瞠目結舌。

「我明白了。那麼由我負責的十項主線任務就交付予你們了。按照計算，將其完成後，歷史重構進度能剛好突破百分之二十，解鎖下一個階段的主線任務。祝旗開得勝。」

她微微頷首，沒有阻攔之意。

「稍等！咱還有個問題要問！」

安苒激動地跳起身來，舉手發問。

「那啥，如果其他委託的報酬同樣是藝術畫，咱們直接拿走後方那面牆上的另外幾幅是不是就......？」

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像是柄重錘敲向自己的良心；落到身上的每道目光，都像是根銳針刺進皮膚裡。即使如此，仍要紅著臉、咬著牙、問出口！

聞言，多蕾爾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安苒，十秒、二十秒......直至安苒快要喘不過氣，總算開口。

「很遺憾，遊戲製作者似乎估算過人性的貪婪，提前制定好了對策，在委託被完成之前，那些都不會被承認為足以代表歷史的珍貴物件。」

出口的話語並非譴責，多蕾爾大方讓開通往後方的道路，示意安苒可以親自嘗試。

安苒還真去試了，也真的行不通，摸摸鼻子，乖乖回到赫黎身後待著。

「走了，把任務給搞定。」

赫黎朝多蕾爾點頭致謝，帶領兩位隊友離開此地。

第一條主線任務，清理指定地點的全部噬獸。

他們遵循遊戲種子的指示，沿著上坡路段一路向上，來到了lv.2噬獸主要出沒的地帶——通天岩壁下，一條深邃無可見底的隧道。

此處離平地少說百米以上，與那片映著黑紅色光澤的暗岩天穹更近一步，四周亮度稍微上調了點。戳擊金色種子，迅速竄生的樹苗散發微弱光亮，作為手提燈盞，點亮前路，進入其中探索。

「嗯，錯不了，這裡是什米翁大迷宮。」

安苒指頭抹過身旁的岩壁，拿近看，指尖殘留一點深藍色青苔。

「什米翁......啊！甘願拆解自身，鍛為英雄手中武器的偉大之靈！根據前兩屆遠征軍的紀錄，我們只要成功走到最深處，就能遇上什米翁的憶彩！」

雷諾頓時開眉展眼，毫不掩飾內心的欣喜與期待。

「唉，知道你想去和牠討點水晶做武器用，但首先咱們得有能耐找到牠啊。這裡頭不知道藏了多少噬獸，在裡面兜兜轉轉的，一會兒轉角遇到『礙』，嚇不死你！」

安苒搖頭嘆氣，對旁邊這位談到製作武器就興奮難耐的隊友感到頭疼。

「放心，我知道遊戲攻略。」

對於兩人正苦惱的事情，赫黎拍胸脯，胸有成足的樣子。

「當真？昨走？」

安苒皺左眉、揚右眼，半信半疑。

旁邊的雷諾兩眼放光，湊耳過來。

「簡單，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

一套口訣滾瓜爛熟，赫黎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嘴角上勾，完全不懷疑錯誤的可能性。

「不是，你這攻略有毒吧？姑且不論上上下下要怎麼走，B跟A又是個什麼？」

剛問話，赫黎抬手指向前面十尺的上方岩壁。他照著方向狐疑地走了幾步路，提燈往頭頂一照，還真照出一條隱藏通道！當即轉過身來，面色鄭重地對著赫黎拱手作揖。

「隊長，安某承認方才自己說話是大聲了點。咳，都聽您的。」

既知功略有一定可信度，三人爬過通道，抵達上層，撞見了在前方等候多時的四頭噬獸。頭頂上顯示著lv.2，外型如熊，魁梧奇偉，皮毛漆黑無光澤，陰暗中，腥紅色雙眼和黑色利爪隱隱閃亮鋒芒。此刻客人到訪，牠們起身接待，龐大身軀幾乎占滿整條通道。

「隊長，這F4也在您的預料之中嗎？」

「在的。」

安苒頭撇右側，幽怨視線掃過一臉平靜的赫黎，平移至來時的洞口，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邪魅。

「那這也在你的計算之內嗎！」

身體動作如同開了四倍速，神速地往洞口飛奔竄逃，身法之快，甚至出現殘影。但這套絲滑流暢的操作不過是幻想，事實上，早在動歪心思的剎那，人就已經被赫黎擒拿在手。

雙腳在原地快速擺動，幾乎要把地面刨出一口大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距象徵安全與希望的洞口更進一步，四肢逐漸癱軟乏力。渾身打顫，一臉絕望地瞄了眼自家隊長，瞪大的瞳孔映出對方那抹只屬於勝者的微笑。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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