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是該回了。北地邊陲重鎮藩屏，離得久了，總是不成，只怕又有人要興風作雨。朕活到這把年紀，今回難得任性一次，辛苦你們了，呵呵呵……”皇帝看著兒子們，笑得極是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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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寬心，大寧三衛士日夜眈眈值守，絕不容北夷來犯。這次兒臣隨行，帶的都是泰寧三衛從屬，想來無礙邊防大計。”寧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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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向來都思慮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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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暗暗看他一眼，沒想到他自己大大方方說了出來，倒省了他一番水磨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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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幾王一同乘馬出了西安門，泰寧三衛果然已有人在外侍命等候。朱棣微微一笑，單刀直入：“十七弟麾下英才集結，不吝向為兄引薦一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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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麾下的英才，你引的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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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權暗罵一聲，笑容謙謙。“那自是應有之義。四哥，這一位，是朵顏衛兀良哈部的阿赤烈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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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聞‘草原第一勇士’大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朱棣朗聲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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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阿晴的丈夫，還是阿晴真心喜歡的人……阿赤烈望著朱棣，心中一陣酸澀難當，本不欲搭話。但自己到底是寧王屬臣，對方既然開口招呼，他又不能掉頭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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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見過燕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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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禮。本王聽說，阿赤烈少主日前似乎見過我王府的徐氏，還同她說了好一會兒子的話。莫非，你們先前認識麼？”朱棣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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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一怔，全沒料到他有此問。朱權也是一驚——他二人先前認識，難道不是他的佈置？為何他又當著自己面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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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卑職之前將阿、徐娘娘誤認成了別人，冒犯了娘娘，請殿下別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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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把她認成了誰？是你的舊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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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卑職問過，已知是認錯了。其實卑職早該想到，娘娘身份尊貴，卑職怎可能見過？只是兩人容貌很像，卑職想著他們之間萬一、萬一有什麼關聯……一時忍不住，才冒昧問了娘娘。”阿赤烈本不是會撒謊的性格，可想到一句說錯，阿晴便萬劫不復，竟潛能大開，劈裏啪啦編得還頗為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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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聯？你莫不以為，認識的那人是天晴的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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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愛慕阿晴，這是絕對不能說的，要說是姊妹，對方難免會想岔，萬一遷怒到阿晴身上，那她一定更難過了……阿赤烈略一猶豫，喟道：“卑職認識的是、是個男子，就以為可能是娘娘的……娘娘的兄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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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知道徐天晴慣有女扮男裝的前科，現在阿赤烈雖然聲聲咬定故交是個男子，亦可能是徐天晴改扮的，而他卻如此心急尋找……未想這阿赤烈看著氣概英雄，竟也有龍陽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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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莞爾：“那你認識的這男子定是形容俊俏，怪不得你心心念念不能忘，連本王都想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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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朱棣語帶譏誚，阿赤烈頓時怒火上沖，只恨不能直接給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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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晴一心一意待他，吃盡苦頭也要伴他左右，他卻這般輕浮隨便，還拿她來說笑！一時心中不忿至極，回話也不見好氣：“徐娘娘這般的人物，女的是仙子，男的像仙人，也沒多大的差別。有福得到，就該好好珍惜才是！寧王殿下，殿下交待回程的護衛，屬下還要再和阿穆商議一番，今天日落前當能定好，怕殿下久等才來通報，這便先告辭了。”言罷一禮，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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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阿赤烈卻暗暗氣悔起來——自己明明一片初衷想幫阿晴撇清，最後話頭卻衝鋒難遏，忍不住為她打起抱不平了……但願那燕王別深究多想，生阿晴的氣。或者……他生阿晴的氣，會把她趕出王府？那不是因禍得福，阿晴就能跟他回部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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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旋身而去，胡想得心頭直跳。寧王則莫名其妙，阿赤烈這般包庇，說明徐天晴確就是他的小隨從阿望了，但即便朱棣沒想以此拉攏他，那也不必這般刺激他。難道，朱棣確實不知道他們之前的事？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可能嗎！面上只朝朱棣一笑，敘了兩句閒話便拱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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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點頭回禮，分道時卻兀自深思……剛才他直言挑明，就是想讓十七心疑。他一向謹慎多思，但有顧慮，那即便發現阿赤烈手中有金匣，也不會貿然出手了。然而和阿赤烈一番對話，卻讓他注意到一個自己忽略已久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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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不知道徐天晴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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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晴不是果爾娜，這是雲南線報所示，她也沒多掙扎就大方承認了；但就連徐天晴這個名字，都是她自報家門的，誰知是真是假？她本就騙人成精，“徐天晴”，同果爾娜、何足言、沈三少，又有什麼不同？阿赤烈見過她女裝，依然執拗認定自己的舊識是男子，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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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令人悚然的結論在他心中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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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晴真的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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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女扮男裝，而是男扮女裝才對！沒錯，這樣一來，她諸般的粗魯舉止、種種的厚顏無恥，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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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包括阿赤烈眼裏，她是他的姬妾，他對她當然應該知根知底，起碼是男是女這件事，怎麼可能包得住？但只有他們二人自己清楚，他們當然沒有夫妻之實，他對她的瞭解，甚至不比她的侍女花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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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有那個花姣！果爾娜一死，烏芒族中上下勢必驚慌不已，不知該由誰頂替，如果正好有一個音容清秀到幾可亂真的男人能改扮女裝，替果爾娜身往北平，那他們定是寧可死馬當活馬醫的，帶上侍女花姣，一來可以障眼，二來還能為他保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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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錯！花姣明明有入國公府做如夫人的好前程，這“徐天晴”偏要不屈不撓橫加阻止，說不定他們根本不是主僕，而是私情纏綿的戀人！所以“徐天晴”才不讓任何人靠近長春閣！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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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想越驚，越驚越氣。好你個徐天晴還是什麼的東西，竟敢這樣瞞騙戲弄我！看本王不好好收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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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天晴當然不知朱棣已獨自進行了這段雖然離譜但幾乎沒什麼破綻的推理，要來找她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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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藉口要為王爺打點行李箱籠，一天都窩在別館，其實不過是為給花姣減輕些工作量，整理自己的東西。收拾半當，張之煥給的畫軸卻自桌邊滑了下來。天晴急忙伸手一抄，只抓住了一軸，畫紙疏疏垂地展開。她索性捧起，斜靠在榻方一側，邊看邊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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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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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原因，光是呢喃他的名字，由胸口到臉頰，突然一陣發燙。腦海中浮出他微笑的臉，唇角的弧度……忽而清晰，忽而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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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士聰，卻不像士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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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滿坐，惟見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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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哄然一聲，似天塌地陷，震得她砰然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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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最後成了親了，那士聰——不就是她的曾N次方孫了嘛！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他，她就倍感親切，原來是這個緣故！哎~做曾曾曾曾……曾奶奶的之前都沒認真疼過你，反而一直受你照顧，等下次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補償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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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的曾曾曾曾……曾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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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靈光一現，翻身而躍，攏過背包，於內裏來回鼓搗一陣，欣喜大喊一聲“找到了！”便抽出炭筆，又找來一張細絹，四角以紙鎮壓平，冥思片刻，開始在上面作起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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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時，房門突被“匡當”一聲大力推開，一高威如山的身影堂堂闖入，將那面的光照都擋去了一整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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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一嚇，下意識就把自己正在作的炭筆劃抽下桌案，捂在懷裏。待看清來人面貌，她一時由慌轉怒，責怪道：“進來前怎麼不先敲門呀？說好要互相尊重領地的，殿下不記得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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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不發一語，帶著一臉隱隱慍容，將她從上到下打量，從發梢到足尖全不放過，一遍，兩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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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有點懵了，這是什麼情況？就是第一次見面時，他也沒高興這麼認真看她，渾身頓時激靈了一下，悶然道：“殿下就是再瞧，我身上也長不出花來。有事說事，不然我就是猜個一天一夜，也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你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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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才不理會她怪話連連，上前揪住她的後領，一把將她從圈椅上扯了起來。天晴始料未及，略一鬆手，懷中的絹薄依依飄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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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她低低漏出一聲驚叫，匆匆想把它拾起，朱棣卻搶先一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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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畫作手法奇異非常，他平生不曾見過，雖筆工未竣，但顯然是一幅人像。而那畫中之人，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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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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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吃驚凝目，天晴羞急之下一把將它奪回，一邊氣道：“看什麼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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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滿臉通紅，朱棣霎時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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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姓張的就大有興趣，一有機會就和他搭話，見到他就笑容滿面，果然是喜歡他……如今被他撞破心事，這一副礙口識羞雲嬌雨怯的模樣，相比平時的咋咋呼呼不管不顧，完全判若兩人，儼然的小女兒春情，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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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不確信，不論她是不是叫徐天晴，她確實是個女人。起碼這一點，她倒沒有騙他。然而……她作為他王府裏的女眷，傾心戀慕別的男子，便是他一貫嫌厭她，也終歸不可能覺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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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人躲在房裏在幹什麼？”他半帶叱責語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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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幫殿下收拾回去的行李嘛……”她隨口回答，只因依然羞怯難平，心還突突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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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什麼？不是在畫你的心上人嗎？”明明開腔諷刺的是他，“心上人”三個字一出口，自己心裏卻莫名無端如被什麼蟄了一下，連帶眉頭都不自覺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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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什什麼心上人啊？！”天晴幾乎有些氣急敗壞地矢口而否，“是張大人好心贈我詩畫，我不過還還禮罷了！”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轉向一邊，朱棣就著她視線看去，這才發現原來張之煥禦前所作的芰荷圖，竟正在她的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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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真替她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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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題上了那首破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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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都快互贈信物了，還敢說沒有私情？”這話就自然而然從他嘴邊漏了出來，朱棣甚至來不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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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互贈信物呀！”天晴被他奚落得更覺不堪，手舞足蹈地在他面前張揚，“我誇獎張大人有才華，皇上本來也說過嘛！那他一高興就幫我畫咯。我感懷在心，想自己也繪一幅拿手的肖像畫還他，就是禮尚往來，哪里稱得上什麼私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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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照這麼說，你是一點不喜歡這個什麼張之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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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目前是這樣子。”天晴有意答得半虛不實，心裏則盤計：朱棣逃不掉總是要當皇帝的，如果以後她真找到了寶藏，他多少總得看在她的功勞份上，對之煥網開些情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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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那日後呢？”朱棣果然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接話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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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複坐下，翻弄著桌上炭筆，語焉曖昧：“哎~日後的事誰說的好？我現在為殿下辦事，住在王府，終有要功成身退的一天。到時候回了老家，也得嫁人生子啊~像張大人這樣的青年才俊，各方麵條件都不錯，稍微考慮一下什麼的，也很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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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漫不經意，朱棣卻聽得心驚肉跳，不禁前迭半步，喝住了她：“混賬！你可還是我王府的人！擬定條約時你答應了什麼，自己都給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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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他怎麼老是搞錯重點！“殿下著什麼急呀~我都說了，總要等為殿下辦完了大事，我才會考慮自己的大事嘛~既然我說過，事成之前都會假扮殿下侍妾，自當言出必行，不會令旁人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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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措辭神態，沒一樣令朱棣滿意。但既有契約在前，她又信誓遵守承諾，此刻他竟抓不住任何把柄能夠借題發揮。可她這樣子，他又豈甘心聽之任之？仿佛忍無可忍一般，朱棣嫌惡地一振袍袖，似要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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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心蕩漾，恬不知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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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恬不知恥了？少女懷春也犯法啊？”每次想好好跟他溝通就是這種結果，天晴大感不平，看他一臉怒容，一時忍耐不住，又再踩兩腳，“也難怪~像殿下這般的中年大叔，自是不懂女兒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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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本王作中年大叔？！”朱棣驚目圓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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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哼笑一聲，叉手道：“不是麼？以殿下的年紀，稍微努力努力，做我爹都足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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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直想一劍劈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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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不明白，這丫頭任憑對內對外，對上對下，都是春風滿面，巧言如蜜，一張嘴乖得天上有地下無，教人心花怒放。怎麼每每到了他跟前，兩瓣嘴唇就生生變成了兩把刀，一字一句都要直戳他心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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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還在那邊嘰裏咕嚕：“人家老爹要皇上減你兵、削你地，你恨屋及烏，自然不喜歡他了，可說到底最後不也沒成嗎？況且張之煥又和他爹不一樣，他還在太孫殿下面前進過言，讓他要善待諸藩呢！”話一出口，又記起自己答應過不說的，天晴小小吐了一下舌頭，本想把議題轉一轉，沒想到朱棣還就此盯住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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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白臉這麼跟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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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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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深覺之煥士聰的長相雖都稱得上俊秀，但被歸為“小白臉”一流未免也太侮辱人了吧！自己成日風裏來雨裏去吹得曬得跟個炭一樣，看誰那都是小白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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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什麼白臉黑臉的，張之煥他又沒冒犯過殿下你，幹嘛對他那麼深偏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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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什麼東西？區區一個翰林院侍讀，也配讓本王有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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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家現在是個小官沒錯，可人家年輕啊~面前還有大把的錦繡前程等著呢！而且之煥他心系百姓，胸有丘壑，端然是位愷悌君子。有道是瑚璉之器，不可多得。”天晴停了停，有意降下了聲調，“殿下可是要做大事的，眼光得放長遠，對這樣的人，不能只看一時，應該多多愛惜、多多籠絡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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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就你那點小見識，還能選出什麼好人來？這張之煥本王一看便知，不過是個醉心權術、沽名釣譽之徒，最拿手無外逢迎拍馬、見風使舵，居然還好意思滿口仁義標榜，簡直有辱斯文！這種人談什麼濟世報國，給本王提鞋都嫌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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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來說去，無非是希望朱棣對張之煥的印象能好一些，沒想到他不但從頭到尾不合作，還平白無故把人家罵了一通！真沒天理了，搶自己侄子的江山，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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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登時怒意噴發，振衣跳起：“你鞋這麼臭，自己拿就好了，誰要給你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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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竟一時噎住，指著她瞪圓了眼，半晌憋出一句：“你、你反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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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屋裏就兩個人，到底誰要反，殿下心裏沒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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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叉著腰大呼小叫，一副唯恐周圍人聽不見的潑婦架勢。朱棣又惱又恨，正想上去按住她的嘴，她卻目光兇狠地瞪了他一眼，淩厲到讓他一瞬間竟忘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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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想找死麼？！”他強忍怒火，壓低嗓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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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就死唄，反正我爛命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皇上還是太孫要我這顆頭，隨便拿去好咯~殿下可不一樣，家裏嬌妻稚子一堆，攤上個滿門抄斬的大罪，那就不划算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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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敢拿這威脅他！“徐天晴，你是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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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再跟我纏下去，我瘋得更厲害！所以為了大家好，殿下請快點出去，好走不送了~”她右手食指筆直對著門外，姿態倨傲到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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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朱棣推開她的手，向她逼近一步，由喉至腑，熱得快要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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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殿下不出去是吧，那我出去，到時候關於殿下那什麼反啊不反啊的事情，可就路人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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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死丫頭！每次都能掐痛他的死穴，可看她的樣子，吃軟不吃硬，他又不能在這狹窄房間裏和她認真打一架，讓她知道知道誰才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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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只得忍氣吞聲，甩一句“瘋婆子！不屑同你理喻！”勉強扳回些微顏面，帶著吃了一整鍋隔夜腐菜的表情，恨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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