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裏路，走到暮色四合。方憐全副身心都投在新寶貝上，對沿途物事不再樣樣好奇。張之煥和天晴兩人什麼都不說，只是漫漫地走，像專心用腳步丈量腳下的路。突然，方憐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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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睡了午覺才多久，怎麼又困了？”張之煥低頭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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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耀哥哥，你抱我吧，我走不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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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靈精，你是想進門的時候睡著了，爹爹就不會罵你了，總要等到你醒了再說，是不是？”天晴一語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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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憐咯咯笑了，也不答話，趴到張之煥肩頭。天晴走在後面看著她，兩人默契地互相眨了眨眼。天晴唱起軟軟的兒歌，方憐眼皮發沉，這次是真的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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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得去一趟徐府，要把衣服還給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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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義坊方宅門口，天晴向張之煥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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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些……等一等我。”張之煥將熟睡的方憐交給了家人，過了不久出來，手裏拿著一幅卷軸。“這個，你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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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接過展開一看，不禁呆了——原來是那幅禦前芰荷圖，他真的再畫了一張，還裝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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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隨口說了句“千金我也買”，被他當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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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有一千金啊……”天晴澀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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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會要你的錢？哦……原來如此……你也不是真的要……”張之煥面色尷尬，訕訕要把畫收走。天晴下意識一勾手腕，將它護在懷裏：“是我的了，不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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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她緊張又誇張的動作逗得一笑，放回了手：“決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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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我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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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都這個時辰了，要不然……”他原想說“你留下用晚飯吧”，立刻又覺得荒唐——老師還在家中，怎麼解釋她的身份？別館那邊會不會正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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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知道他在想什麼，搖了搖頭：“不用，以後……還有機會。”說罷背過手，畫卷捏在身後，便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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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張之煥一步上前，“我送一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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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短短的路，一樣慢慢地踱，一樣什麼話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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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一後，他走著，她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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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西沉，路邊的酒攤食肆開始陸陸續續點燈打烊。兩壁昏黃的燈火，在石磚路上投下淡而模糊的影。天晴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影子裏，奇怪得很，好像這樣腳心便沾了他的溫度，柔軟又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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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的的篤——的的篤——”傳來。張之煥猛然想起，今天是徐三郎旗下虎賁右衛當值禁衛皇城西，馬上宵禁，現在他該出了正陽門要回府了……倘若被他撞見，場面可不好！急忙退後一步，反手將天晴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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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天晴不知他此舉何意，只覺大膽得全不像他，迷迷瞪瞪由著他把她攬住，再一恍惚，自己已經被他壓在了暗巷裏。“嗯？之、之煥？”她說不清是緊張還是害怕，他總不會，他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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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老爹，還不收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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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喲？徐大人啊~這就收啦！說不好啊，再來一對小官人小娘子的光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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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天晴苦笑，他是為了躲徐三哥啊。暗巷後面泥濘髒亂，勢必會弄汙妙琳的衣服，所以他只能和她擠在這邊，借自己為她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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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襟有淡而雅的香氣陣陣傳來，霧似地包圍著她。額角夠到他光滑的側頜，微涼如玉。只碰一下，天晴突然如觸電般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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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煥該是感覺到了，慌亂地要鬆開手，一瞬，又回來緊緊箍住了她。她知是她不好，可無法道歉，只能低頭看他胸膛。像夜幕裏的山，隱忍般起伏，連一吐一納都不敢放縱的呼吸，卻風雷驚空般陣陣掠過她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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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跳，咚咚，咚咚……無盡長無限亂，如夏日裏狂突而至的雨，拍打一天一地，蕉綠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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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怕被發現，還是因為擁她在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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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我定不會讓你有事。”他低聲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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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是怕她的衣服有事？還是……怕她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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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倏忽開出漫山遍野的歡喜，絨絨軟軟舒展著瓣邊，無風自動，撓得她既酥且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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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耀？真的是你啊？”徐增壽策馬挪了兩步，已看見了兩人的所在。剛剛遠遠一個影子，他就覺得眼熟，必要來探個究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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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張之煥勉強一笑，向前跨了半步，似要擋住身後低了半頭的帷帽。紗幔動了一動，徐增壽一下明白了，咧嘴道：“莫非是未來弟妹？哪家的小姐，跟我還遮遮掩掩的，文耀，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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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煥苦笑，要真是哪家的小姐倒好了，可惜，卻是哪家的夫人……看他賴著不走非要見個分曉，張之煥正想著如何對答，徐增壽卻自己愣住了——那裙擺，不就是妙琳半月前新做好的水田衣麼？銀紅配青藍，用色極是誇張，他覺得就一大條補丁，醜得不行了，妙琳卻洋洋得意，說正是最近的“蘇意”時尚，穿著在他面前轉了怕有三十幾圈，他就是對這種事再不上心，也沒法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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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煥幽會的小姐，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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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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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是？你們倆……”張之煥嚇了一跳，只道已被他看穿，剛想解釋，卻聽見遠處的喊聲：“徐都督，如何？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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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是右軍都督府的其他人，要是被他們看見徐府還沒出嫁的小姐居然和年輕男子在府外呆到快宵禁都不歸家，傳出去可怎麼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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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增壽慌忙打馬掉頭，大聲嚷嚷：“無事無事，碰到了一個熟人。”說著背後打了個手勢就讓張之煥二人快走，自己迎上那群同僚，打著哈哈敷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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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徐三哥是不是發現了？”遠離了都督府巡馬隊，走在偏巷裏，天晴猶自忐忑。那事情可麻煩了，朱棣和她假裝夫妻的欺君大罪，難道還要向徐增壽剖白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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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忠兄古道熱腸，又知曉分寸，就是發現，也必不會出去亂說的。況且……也未必發現了吧。”張之煥故作笑意，試圖寬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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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暗悔，要不是她貪玩，事情也不至於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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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之煥，是我連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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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千萬別這麼說，是我……我連累的你……”她是女兒家，名聲何其重要，又正為燕王辦機密差事，要不是他貪戀同她多相處片刻時光，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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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到啦。我進去把衣服換過就走，你快回去吧。回別館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夜禁前來得及。”天晴說完，小跑著沖到徐府西角門前，篤篤篤扣著門環，隱隱害怕張之煥不答應，隱隱更害怕他答應，索性不給他留任何表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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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妙琳吩咐好的家人立刻來開了門，天晴閃身進去。張之煥不敢再追，呆呆站在原地許久，等不到她出現，終於灰了心，一步一步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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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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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琳——”下了班頭的徐增壽回府第一件事，就是直撲小妹閨房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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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怎麼不敲門？我是大姑娘了，就算當哥哥的也不能這麼隨隨便便的。”妙琳正低頭剪著繡樣紙，隨口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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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是大姑娘了！我問你，下午時候你到底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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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什麼鬼？不就是午覺睡晚了些，在房裏用了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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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午覺？張文耀他們走後，你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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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兒走了我才能睡覺啊，等我起來太陽都落了，能出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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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敢跟他裝傻！“你那身新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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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衣服？什麼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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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件你特別喜歡的補丁衣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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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這件不是？明天陪大嫂出門，我想穿來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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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琳抬手一指，那件色彩明麗的百衲水田衣，正嶄嶄掛在房內的椸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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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有那麼巧的事？還有哪位大家閨秀做了和妙琳一樣的衣裳？徐增壽滿滿疑問，眼睛緊盯著那衣服：“過幾天我約了張文耀去玩，你要不要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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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什麼？又爬山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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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什麼山，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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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馬？好啊好啊，這個我去我去~！”想到天晴說起過的馴馬術，妙琳又脫口道，“能不能叫上天晴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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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不能？就怕那時候她人都走了，要跟燕王回北平。”徐增壽應道，說完才想明白，這野丫頭是害臊了，當著他面不好意思和心上人相處，便要拉個作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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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啦，明天就是安南使團進貢的日子，哎~可惜可惜。”此時妙琳已視天晴作知己好友，眼望著她剛穿過的那件衣裳，心中大有幾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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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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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後腳回到別館，才知朱棣前腳剛到，心中暗暗慶倖。花姣那邊早就對好了詞，她是為了替三少奶奶莊氏號脈看診，才在徐府待得晚了些，朱棣總不會一踏進門就想起她來，就算有所察，也不至於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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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殿下有召，請娘娘去呢。”椅子還沒坐穩，馬三保就來傳話。天晴知道明天是使團進宮的大日子，自己也要旁觀，想必他又有什麼啰唆關照。哪知一見面他的開場語，卻全然與之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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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國公看中了你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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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我有婢女嗎？天晴一頭霧水。哎——該不會是？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花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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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朱棣淡淡回道，心裏卻奇怪，有必要那麼大反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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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中是、是什麼意思啊？”天晴兩手緊緊扒著桌沿，湊到朱棣面前追問，急得都結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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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是什麼意思，自然是要討她進國公府了。你放心，她是從燕王府出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李景隆肯定會正經給她個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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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鬼名分，誰稀罕啊？！都不知道排到九十八還是九十九了！怪不得上次花姣欲言又止，准是在宮裏勘察的時候撞上了那個色鬼，指不定還被他調戲了一番呢！這幫老男人，一個個也太不要臉了！那姓李的，霏輕姑娘有實無名跟著他，已是大大的可惜，現在居然還敢惦記起花姣來！我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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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心裏一連串咒罵，強忍住不滿，皺了皺眉，開口悶悶道：“那也不行，說什麼也都不能讓花姣去給他作妾，太委屈花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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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委屈？人家是世襲的公爵，官從一品，跟了他，不比一輩子給你當丫鬟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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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把花姣當丫鬟！她就跟我妹妹一樣，我怎麼好推她入火坑，去做什麼勞什子的如夫人？再說李景隆那個傢伙，我又不是沒見過~眼神飄飄，腦袋空空，還愛拿腔作勢，哪里配得上我們花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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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處處不識抬舉就算了，這下連身邊的丫頭都要帶著一起雞犬升天！朱棣忍住氣惱，咬著後槽牙丟出一句：“那依你看，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你們花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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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食指托腮，認認真真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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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年紀不能和花姣差得太多了，七八歲以內吧！要會些武藝，能保護她；才高八斗，頭腦聰明；性格風趣，和她說得來，會哄她開心，有時就算什麼話都不說，兩個人也能心有靈犀；還有~相貌英俊、身形高健，這樣帶出去才不失面子；至於婚史方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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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嘛，是個未曾婚娶的年輕小夥，就算不是，花姣也無論如何不能做小！最重要啊，須要心地善良，有擔當，有責任感，能真心地愛護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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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天晴突然發現，自己在這個虛擬的人物形象裏，已經代入了太多張之煥的元素，一時心慌如亂，只好咳了兩聲掩飾過去，接著道，“當然啦，這都是我自個兒想的，只要那人是花姣喜歡的，除了人品一定要好之外，以上哪條都可以商量~可姓李的……嘖嘖~好走，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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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就是公主要選駙馬，提的條件也不會比你多了！”朱棣冷笑一聲，真想翻個白眼，又覺得就此較真也未免太給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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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花姣之於我，就跟公主們之於皇上差不多吧~我就是把她當女兒疼的。所以殿下呢，就別再提把她送人之類的事了。至於姓李的那邊，殿下是親王，他只是個公爵，高下立別，一句話不就能把他回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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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句話的事，朱棣當然知道，但他並不想拒絕李景隆。花姣對他而言，實在無足輕重，說穿了就是王府裏的一個長得好些的使婢，跟一箱蜀錦、一盒金珠沒什麼兩樣，當然可以用來交換利益。李景隆既然喜歡，用來賣他一個人情，有什麼不行？但偏偏這徐天晴要玩這套情深義重的把戲，好端端從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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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姣也算是燕王府的人，本王要如何處置她，其實根本不用問過你。”朱棣轉過頭面對著她，明明語氣疏淡，眸中卻是寒鋒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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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算是燕王府的人？怎麼算也該是我的人才對吧！”感覺他要霸王硬上弓了，想到花姣的處境，天晴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尊卑，嚷道，“我知道，殿下就是看中姓李的和太孫要好，手裏又握著左軍都督府，想要拉攏他，所以才想把花姣送他，可是殿下，你為何這麼沒自信呢？就算不討好那種人，你該厲害還是厲害，該成功還是成功呀！幹嘛要走這種旁門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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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她越說越不像樣，朱棣怒得一拍桌子，“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之前對你警告怕是太輕了，這麼快就全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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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是不敢忘，但現在事關花姣的終生幸福，就算殿下打死我我也要說，我的花姣不能嫁給姓李的！要是殿下還動這個腦筋，不肯回絕他，我就帶了花姣一起逃！想來殿下也知道，我徐天晴別的本事沒有，逃跑這一條，天下間可沒幾個人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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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真把自己當成個寶了？難道本王還會捨不得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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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當然捨得我了，可還有三個羽印，殿下舍不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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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一激，一陣血氣直接從朱棣的腹腔翻湧到胸口，渾身如同火烤一般炙熱難耐。看著她那副眼高於頂的囂張樣，他真想直接把她砍了算了！什麼羽印金匣什麼寶藏，都和這個徐天晴一道見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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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吞吐了三口深氣，心緒方才稍平，雖然無法靜如止水，好歹多少從巨浪息為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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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沒有你，其他羽印，本王要找，必然能找到。”朱棣盯著她，一字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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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手下那麼多能人異士，這點我倒不懷疑啦~但不知道，接替我的人是不是像我一樣，已經知道第二枚羽印的下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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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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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已經知道第二枚羽印的下落了。本想這次離了京，就為殿下去取的，可殿下卻因為那個姓李的要跟我翻臉，那嘛……這件事情只能再緩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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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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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明白，我三番四次惹殿下不高興，殿下看不慣我是一定的~但再看不慣，只要有用處，總得權衡一下利害吧。俗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對不對呀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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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什麼也不說，只看著她。但沉默並沒有減弱他目光的威勢，光是周身那股排山倒海風雷欲崩的壓抑氣場，就足以令人膽寒，不怕死如徐天晴，登時也有點心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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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不得，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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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死寂的僵持中，他“哼”地笑了一聲，似厚結千裏的冰面，突然無徵兆裂開一道詭異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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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處？要是你能找到第三枚，尚且算你有用。這第二枚，本王大可以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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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登時心頭一涼，寒毛立起，暗忖，“他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面上還是滿不在意，悠悠坐了下來：“殿下好篤定啊，不知，把握何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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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良哈部少主，阿赤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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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天晴說完，他就爽快亮出了牌面，眉眼鷹揚迅顧，一窺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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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若有似無掀了一閃，天晴笑道：“殿下還是對我這麼不放心呀，連車夫老花都要當探子用，我的人品信用，就這麼差喲~”說著施施起身，唇角換向微勾，“就憑他是蒙古人，和我說過兩句話，就認定金匣在他手裏，似乎太武斷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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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過，第一次見到金匣，是在阿蘇特部阿魯臺手裏，當時本王就猜想，你是故意拋出他做幌子，好為另一人遮掩。而你想去漠北，卻不是假的，那另一人定也是個韃子。”朱棣蔑笑向她，“如今戰事不斷，蒙漢絕非友盟，除了這個阿赤烈——你，還能有多少蒙古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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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千年不遇的大反賊，心思夠深的啊！“哎~殿下此言差矣。既然阿赤烈是兀良哈部的少主，我認識他，自然也能認識其他朵顏衛的人啊~更別提泰寧衛、福餘衛的老老少少，加起來足足有數萬之眾。殿下就是拿阿赤烈當線索，篩查排除，也得好一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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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這麼急著擴大範圍，本王倒更覺得金匣就在阿赤烈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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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真是只油鹽不進的死狐狸！“殿下既然認定了金匣在他那裏，好啊~只管去要便是了，就是不知道我們同樣心竅玲瓏的寧王殿下，會不會念在兄弟情深，乖乖讓手下從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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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眉川一蹙。這句話確實戳到了實處，就算知道金匣在阿赤烈那裏，他一來不可能隨意搜他身，二來就算能尋到藉口將他翻遍，找不到金匣事小，驚動了十七，反而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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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般睿智，怎會不明白？阿赤烈是寧王的人，以殿下的立場，哪怕他把金匣掛在胸前拴在腰上，殿下也只能看不能拿。若是因為殿下情急，貿然出手，替寧王把懷疑落了實，到頭來，可就是給別人做嫁衣裳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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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一手托頤，微笑看他，滿目的雀躍閃動，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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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該死的徐天晴！”咆哮的聲音在他心裏激震，那一瞬間，他真想出手抓住她，看她因切實的疼痛而扭曲變色，用最鋒利刻骨的感覺，刺穿眼前這張桃花般的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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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並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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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也不浪費殿下時間了。殿下不妨再考慮考慮吧~”天晴故作輕快地飄下一句話，就火速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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