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再敢胡言亂語，大逆不道，休怪本尊手下無情！”彭瑩玉說罷，凜然丟了鄒覺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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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祖一生忠於天完徐家，鄒覺槐本也沒指望他會一下子答應，何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但他如此憤怒堅決，還是大大出乎了鄒覺槐的意料，見狀不免心底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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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議事，就此為止。各壇各堂當繼續尋找徐聖姑下落，如有敷衍瞞報，一旦為本尊所察，絕不輕縱！”彭瑩玉下了鐵令，眾人只得噤口。鐘大友還待說什麼，被倉迅拉了兩下衣袖，看他頭搖得像撥浪鼓，也只能沉著臉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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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猶自看著掉在地上的半截木案發呆，但聽彭瑩玉說：“衛志你留下。普言，為師還要跟彭香主交代些事，你也先跟他們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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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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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瑩玉目送著天晴的背影跨出門檻。偌大不閑堂，終於只剩了他們叔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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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伍密信來報那件事，查出結果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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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大護法，中壇要員上上下下二十二人，包括祝波在內，均已讓覺槐東壇的心腹弟兄盯緊了，目前未曾發現誰有異樣之舉，連口信都不曾往北邊送過。這管伍或者欲蓋彌彰，或者消息有誤，如今看來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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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急下定論。管伍會失蹤，怕也和這件事有些關聯，那些人還是先都盯著。等找到了管伍，到底是他虛晃一槍，還是遭人構陷，總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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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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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則——”彭瑩玉停了一頓，“那沈家小子怎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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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大護法，據沈昂說，這沈智的身世確有奇怪之處。因他當時年紀尚小，記得也不分明，只道是突然多了一個小叔。長大後才聽族中長輩零零碎碎說起，沈智是張全一張真人帶去雲南的，好像是個孤兒。沈萬三因為和張全一的交情，便把他當成了自家孫子來養。”彭衛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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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全一……這個神出鬼沒的老東西，度蓮若是受他庇護，他出動教中所有力量都找不著人，也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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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衛志見叔父點了點頭，又道：“之後的事情和坊間傳聞也差不太多。沈萬三死後不久，沈智就離開了雲南，有幾年音訊全無，直到前陣子蘇集商會中興，才冒了出來……沈昂述說的時候，覺槐也在旁的。個中細節，大護法可與他再核驗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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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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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瑩玉目視悠遠，喃喃低語：“他果真是天選之子，天選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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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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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說那麼久啊……都快未時了，怎麼還不開飯？難道剛剛我聽錯了，受災缺糧的其實是這常德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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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繞著雲莊漫漫逛了一圈，百無聊賴間，忽聽見遠處似有叫好聲傳來。她舉目張望，聲音正來自莊後的一片松樹林，便快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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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啦——”一棵大樹應聲倒下，人群中又爆發出暴雷般的喝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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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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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香主天生神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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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刀法，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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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斜眼看去，倒地的樹幹足有一尺來粗，就是用鋸刀用大斧，起碼也要反復幾十下才能砍斷。鄒覺槐卻只用了整整齊齊的一刀，氣力之大可想而知。怪不得現場好聲不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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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家這小子其實資質不差，可惜腦筋不會轉彎，所以在連家地室裏她以虛擊實、以快打慢，就能把他搞得束手無策，倒並非當時武功力氣強過他。不過再厲害也沒用啦~就算他真當上白蓮教教主，最後還是要被幹掉啊。想到此節，天晴靠在一旁人高的岩石邊，抱手嘖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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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餘光瞄見，哼哼一笑：“鄒某這點雕蟲小技，何大俠當然看不上了。人人都說何大俠踏雪無痕，武藝了得，趁此機會也請賜教鄒某一二，讓各位兄弟開開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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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莫名被點了名，只得拱了拱手，謙虛道：“坊間傳說怎能當真？鄒香主力拔山兮氣蓋世，比在下強得多了。在下那點微末功夫，實在上不了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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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心中有鬼，只道她又在影射那次揚州地室交手，怒道：“你少在那裏惺惺作態假模假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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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我麼？哪里？”天晴一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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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刀鋒一指：“要你真這麼想，方才在那裏搖什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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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呢，是因為想著，人家松樹在那邊長了少說幾十年了，既漂亮又挺拔，雨來給鳥做窩，晴時給人乘涼，真是一棵好樹啊！哪知今天也跟平常一樣，乖乖長著，沒招誰沒惹誰，卻被一刀砍成兩段，真真無妄之災，哎~可惜啊可惜，可憐啊可憐……來，大家跟我一起想一遍，是不是也會情不自禁搖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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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青筋暴起：“妖言惑眾！你這套鬼玩意兒，可唬不住我！別以為贏了北平兵馬司幾只廢物，就能橫行天下了！我倒要瞧瞧，俠義淩九天的何足言，到底有多少真本事。看招——”說罷提刀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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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側步讓開，拂袖一抬，只用兩指骨節，便將他手腕頂開。鄒覺槐大驚，定心一想，只道這小子又是在耍奸法，橫豎再試他看看，重又攻來。他一招連環掃堂腿，長刀飛掄，上下夾擊密不透風水潑不進，心想這下對方絕對躲閃不及。哪知天晴左足輕點，衫幅一擺，旋身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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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唯見一抹青色輕盈，如飄葉，如翠羽，待再一定睛，她卻如蜻蜓立荷尖，踏過了鄒覺槐頭頂，穩穩站在他剛剛砍斷的樹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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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輕功……”倉迅忍不住要喝個彩，卻被眾人以眼色制止。再想也對，一個是頂頭上司本教香主，一個是初來乍到江湖遊俠，他當然沒有幫著新人滅舊人威風的道理。至於武功高低，倒在其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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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並不理會那聲戛然而止的稱讚，低頭笑道：“鄒香主下次再盯著人猛砍，可要小心，別傷了自己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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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受她一激，勃然怒發，大喝一聲飛沖而出，一把抓住天晴腳踝，將她整個人往旁邊巨石上猛甩而去，心想“摔得沈智腦漿迸裂沒了命，拼著讓師祖責罰一頓便是！這小子三番兩次叫我難堪，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他死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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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鄒覺槐竟然動了真格，也不知道他們之前到底結過什麼梁子，紛紛心呼不妙——何足言畢竟是大護法新收的弟子，又是俠名遠揚的義盜，切磋武學沒什麼，弄出人命可使不得！然而鄒覺槐這一扔勢大力沉，硬接是接不住的；要搶身擋在何足言前面，自己就要被撞在巨石上，斷上十幾根胸骨——為個剛見面的人受重傷，那也不劃來……為此個個心亂，卻沒人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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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原沒指望這群人會好到捨命救她，將近石前，蹬出一腳倒掛金鉤，借勢翻轉身形，舉重若輕，居然從從容容就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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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一副無驚無險的樣子，鄒覺槐更加怒不可遏，口中大罵，舉起斬馬刀向她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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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不閃不躲，右拳平平一擊，半臂幾乎打入身邊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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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邊訝異何足言力道奇大，銅筋鐵骨，果有大護法之風！一邊疑惑，他是不是先前被摔得暈了，搞錯了出拳方向？卻見天晴以臂為杆，居然把埋在土中一尺有餘的巨石連根拔起，在空中掄出一弧半圓，頭下腳上砸在她和鄒覺槐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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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暴然起身，淩空劈下，然而還未觸及石面，巨石轟然崩裂，碎成無數亂石，如飛蝗似鐵珠一般向他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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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亂之下捂面欲躲，卻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拉開，身上頭上，早沒了那槍林彈雨般的疼痛感，耳邊只聽到一陣奸邪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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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鄒香主果然神力蓋世，刀刃都沒碰到，這巨石就嚇得四分五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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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倉迅等人已深深為何足言的武功為人所折服，此時也顧不得幫誰不幫誰，反正何足言已經說了，巨石是被鄒香主劈開的，不管怎樣，叫聲好總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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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一張臉漲得血紅。旁人看不看得清他不知道，他卻心知肚明——這巨石是被沈智赤手空拳打碎的，末了不但護了他的周全，還護了他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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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怎麼高興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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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有這本事，當初在揚州對上師祖，怎不認真還手？”他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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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能跟你說實話呢。“嘿~師父這麼大年紀，萬一我認真起來有個好歹，那不是欺負老人家嗎？”天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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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鄒覺槐再無話可說，正要拂袖而去，卻鬼使神差地一呆。躊躇間微微轉身，果然看見——是趙安如，她正坐在不遠一座小丘上，饒有興致地觀望戰局。見他看著她，只點了下頭，目光便不再流連，滿面微笑地望向了“何足言”沈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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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陡感胸口一悶，扭頭大步走開了。
“誰再敢胡言亂語，大逆不道，休怪本尊手下無情！”彭瑩玉說罷，凜然丟了鄒覺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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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祖一生忠於天完徐家，鄒覺槐本也沒指望他會一下子答應，何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但他如此憤怒堅決，還是大大出乎了鄒覺槐的意料，見狀不免心底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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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議事，就此為止。各壇各堂當繼續尋找徐聖姑下落，如有敷衍瞞報，一旦為本尊所察，絕不輕縱！”彭瑩玉下了鐵令，眾人只得噤口。鐘大友還待說什麼，被倉迅拉了兩下衣袖，看他頭搖得像撥浪鼓，也只能沉著臉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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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猶自看著掉在地上的半截木案發呆，但聽彭瑩玉說：“衛志你留下。普言，為師還要跟彭香主交代些事，你也先跟他們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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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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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瑩玉目送著天晴的背影跨出門檻。偌大不閑堂，終於只剩了他們叔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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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伍密信來報那件事，查出結果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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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大護法，中壇要員上上下下二十二人，包括祝波在內，均已讓覺槐東壇的心腹弟兄盯緊了，目前未曾發現誰有異樣之舉，連口信都不曾往北邊送過。這管伍或者欲蓋彌彰，或者消息有誤，如今看來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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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急下定論。管伍會失蹤，怕也和這件事有些關聯，那些人還是先都盯著。等找到了管伍，到底是他虛晃一槍，還是遭人構陷，總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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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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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則——”彭瑩玉停了一頓，“那沈家小子怎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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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大護法，據沈昂說，這沈智的身世確有奇怪之處。因他當時年紀尚小，記得也不分明，只道是突然多了一個小叔。長大後才聽族中長輩零零碎碎說起，沈智是張全一張真人帶去雲南的，好像是個孤兒。沈萬三因為和張全一的交情，便把他當成了自家孫子來養。”彭衛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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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全一……這個神出鬼沒的老東西，度蓮若是受他庇護，他出動教中所有力量都找不著人，也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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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衛志見叔父點了點頭，又道：“之後的事情和坊間傳聞也差不太多。沈萬三死後不久，沈智就離開了雲南，有幾年音訊全無，直到前陣子蘇集商會中興，才冒了出來……沈昂述說的時候，覺槐也在旁的。個中細節，大護法可與他再核驗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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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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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瑩玉目視悠遠，喃喃低語：“他果真是天選之子，天選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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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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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說那麼久啊……都快未時了，怎麼還不開飯？難道剛剛我聽錯了，受災缺糧的其實是這常德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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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繞著雲莊漫漫逛了一圈，百無聊賴間，忽聽見遠處似有叫好聲傳來。她舉目張望，聲音正來自莊後的一片松樹林，便快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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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啦——”一棵大樹應聲倒下，人群中又爆發出暴雷般的喝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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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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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香主天生神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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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刀法，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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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斜眼看去，倒地的樹幹足有一尺來粗，就是用鋸刀用大斧，起碼也要反復幾十下才能砍斷。鄒覺槐卻只用了整整齊齊的一刀，氣力之大可想而知。怪不得現場好聲不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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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家這小子其實資質不差，可惜腦筋不會轉彎，所以在連家地室裏她以虛擊實、以快打慢，就能把他搞得束手無策，倒並非當時武功力氣強過他。不過再厲害也沒用啦~就算他真當上白蓮教教主，最後還是要被幹掉啊。想到此節，天晴靠在一旁人高的岩石邊，抱手嘖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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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餘光瞄見，哼哼一笑：“鄒某這點雕蟲小技，何大俠當然看不上了。人人都說何大俠踏雪無痕，武藝了得，趁此機會也請賜教鄒某一二，讓各位兄弟開開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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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莫名被點了名，只得拱了拱手，謙虛道：“坊間傳說怎能當真？鄒香主力拔山兮氣蓋世，比在下強得多了。在下那點微末功夫，實在上不了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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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心中有鬼，只道她又在影射那次揚州地室交手，怒道：“你少在那裏惺惺作態假模假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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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我麼？哪里？”天晴一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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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刀鋒一指：“要你真這麼想，方才在那裏搖什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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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呢，是因為想著，人家松樹在那邊長了少說幾十年了，既漂亮又挺拔，雨來給鳥做窩，晴時給人乘涼，真是一棵好樹啊！哪知今天也跟平常一樣，乖乖長著，沒招誰沒惹誰，卻被一刀砍成兩段，真真無妄之災，哎~可惜啊可惜，可憐啊可憐……來，大家跟我一起想一遍，是不是也會情不自禁搖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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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青筋暴起：“妖言惑眾！你這套鬼玩意兒，可唬不住我！別以為贏了北平兵馬司幾只廢物，就能橫行天下了！我倒要瞧瞧，俠義淩九天的何足言，到底有多少真本事。看招——”說罷提刀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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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側步讓開，拂袖一抬，只用兩指骨節，便將他手腕頂開。鄒覺槐大驚，定心一想，只道這小子又是在耍奸法，橫豎再試他看看，重又攻來。他一招連環掃堂腿，長刀飛掄，上下夾擊密不透風水潑不進，心想這下對方絕對躲閃不及。哪知天晴左足輕點，衫幅一擺，旋身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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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唯見一抹青色輕盈，如飄葉，如翠羽，待再一定睛，她卻如蜻蜓立荷尖，踏過了鄒覺槐頭頂，穩穩站在他剛剛砍斷的樹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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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輕功……”倉迅忍不住要喝個彩，卻被眾人以眼色制止。再想也對，一個是頂頭上司本教香主，一個是初來乍到江湖遊俠，他當然沒有幫著新人滅舊人威風的道理。至於武功高低，倒在其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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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並不理會那聲戛然而止的稱讚，低頭笑道：“鄒香主下次再盯著人猛砍，可要小心，別傷了自己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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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受她一激，勃然怒發，大喝一聲飛沖而出，一把抓住天晴腳踝，將她整個人往旁邊巨石上猛甩而去，心想“摔得沈智腦漿迸裂沒了命，拼著讓師祖責罰一頓便是！這小子三番兩次叫我難堪，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他死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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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鄒覺槐竟然動了真格，也不知道他們之前到底結過什麼梁子，紛紛心呼不妙——何足言畢竟是大護法新收的弟子，又是俠名遠揚的義盜，切磋武學沒什麼，弄出人命可使不得！然而鄒覺槐這一扔勢大力沉，硬接是接不住的；要搶身擋在何足言前面，自己就要被撞在巨石上，斷上十幾根胸骨——為個剛見面的人受重傷，那也不劃來……為此個個心亂，卻沒人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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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原沒指望這群人會好到捨命救她，將近石前，蹬出一腳倒掛金鉤，借勢翻轉身形，舉重若輕，居然從從容容就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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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一副無驚無險的樣子，鄒覺槐更加怒不可遏，口中大罵，舉起斬馬刀向她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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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不閃不躲，右拳平平一擊，半臂幾乎打入身邊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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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邊訝異何足言力道奇大，銅筋鐵骨，果有大護法之風！一邊疑惑，他是不是先前被摔得暈了，搞錯了出拳方向？卻見天晴以臂為杆，居然把埋在土中一尺有餘的巨石連根拔起，在空中掄出一弧半圓，頭下腳上砸在她和鄒覺槐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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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暴然起身，淩空劈下，然而還未觸及石面，巨石轟然崩裂，碎成無數亂石，如飛蝗似鐵珠一般向他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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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亂之下捂面欲躲，卻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拉開，身上頭上，早沒了那槍林彈雨般的疼痛感，耳邊只聽到一陣奸邪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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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鄒香主果然神力蓋世，刀刃都沒碰到，這巨石就嚇得四分五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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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倉迅等人已深深為何足言的武功為人所折服，此時也顧不得幫誰不幫誰，反正何足言已經說了，巨石是被鄒香主劈開的，不管怎樣，叫聲好總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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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一張臉漲得血紅。旁人看不看得清他不知道，他卻心知肚明——這巨石是被沈智赤手空拳打碎的，末了不但護了他的周全，還護了他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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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怎麼高興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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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有這本事，當初在揚州對上師祖，怎不認真還手？”他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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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能跟你說實話呢。“嘿~師父這麼大年紀，萬一我認真起來有個好歹，那不是欺負老人家嗎？”天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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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鄒覺槐再無話可說，正要拂袖而去，卻鬼使神差地一呆。躊躇間微微轉身，果然看見——是趙安如，她正坐在不遠一座小丘上，饒有興致地觀望戰局。見他看著她，只點了下頭，目光便不再流連，滿面微笑地望向了“何足言”沈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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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覺槐陡感胸口一悶，扭頭大步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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