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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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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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態度，好像在指責我們這些不知感恩的賤民，做出僭越本分的無恥行為，才是撕裂社會、打擾你歲月靜好生活的元兇，搞得我們才是壞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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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憑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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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氣流毫不留情的颳過全身上下每一寸毛皮，我試著假裝自眼角無法控制滑落的淚水，並沒有將雙頰凍得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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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知道停下來以後應該做什麼，我只能邁開步伐死命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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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麼生氣呢？是在氣七四二五八可悲至極的順民心態，還是我就這麼浪費掉了亞當拚上一切保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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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麼羞愧呢？是七四二五八低下的姿態令我不齒，還是發現我原來和自己厭惡的那些貴族一樣，只因為我可以，就能毫不猶豫的去傷害別人，而難以置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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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部傳來的撕裂感已經快要痛到無法忍受，如同被某隻看不見的手掐住那般，但猛力的喘息只是吸進更多低溫的寒氣，讓喉嚨更加乾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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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腿肌肉終於因為不堪疲勞而開始痙攣，逼得我慢下速度，一個沒踩穩便向前跌去，面朝下的趴在地上滑行了一小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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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中我撐起自己，半跪坐在地上咳著，把吃進嘴裡的細小砂石都嗆了出來。迫人的寒意使我下意識的以尾巴將身體環住，嘗試在自己和那無盡的虛空間架起屏障，留下一絲尚未逸散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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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著雙掌間的地面，被止不住的淚水打濕，形成一個一個圓形的濕濕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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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一直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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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任何人的問題──不是七四二五八的，甚至不是品種狗們的──這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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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已經因為我，遭受到難以想像的折磨至死，而他在整個過程中仍然保護著我。現在，我要以什麼立場，繼續拖其他人下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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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希望浪費掉亞當替我留下來的機會？不，我只是想要犧牲其他人，讓我可得到自己覺得「應得」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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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到頭來，那些高高在上，總是對其他下等階層不屑一顧的品種狗，還比我更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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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概是因為，我們其實骨子裡是同一種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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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強迫自己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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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部分的我，想要就這樣，動也不動繼續縮成一團，靜靜待著自怨自艾，直到失溫然後得到肺炎死去，或是沒有留下任何曾經存在證明的被世界遺忘──端看哪一個先發生。但另一個部分，那個站起來了的部分，需要去證明，自己和會坐在華麗椅子中觀賞殘酷處決的品種狗，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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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抹掉因為羞愧而流下的淚水，抬起依然有些僵硬的腿，艱難的邁出第一步，然後，是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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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遠之外，我就看到八六一三八坐在門廊的一張椅子上，同另一匹雪狐聊著什麼。他注意到我時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和談話對象致歉以後便朝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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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要宵禁了，你怎麼在這裡？」八六一三八發現我沒有要回頭，而是堅定的往雪狐宿舍大門走去的時候顯得更焦急了。「你會惹上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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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話需要對八六一四二說，」是的，我需要聽到自己說出來。「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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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挑好一點的時機嗎，或是像個正常人，傳訊息？」八六一三八在宿舍大門為我打開以後愣住了一下，但立刻跟上。「理性在上啊，拜託告訴我你是用了我的通行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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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聳聳肩，沒有正面回答。雪狐低聲吐出一連串咒罵，拿起自己的終端開始操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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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世代的確都特別叛逆，但你的延遲也太大了吧？」他一邊迅速的按著終端介面，一邊安撫其他和我們擦肩而過時對我投來疑惑目光的雪狐。「而且在這種敏感時機，讓其他人知道你能破解領地的保全系統，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很想也被吊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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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八六一三八提起這件事實時，我的臉頰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但我再次把相關的思緒趕到某個黑暗的角落──我的感受現在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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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覆蓋掉了門禁系統的紀錄。」隨著他的終端發出確認二位元的電子音，八六一三八吐出一口長氣，稍微放鬆了下來。「請不要做出任何你會後悔的事情。」雪狐放低了耳朵，幾乎是對我懇求著說道。但我沒有動搖，我很清楚自己需要這個，不然我剩下的生命就只能永遠在懊悔中翻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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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正確房號，我沒有一絲遲疑便朝滑門走過去，金屬門俐落的往兩旁分開讓我通過，八六一三八停下留在房外。但直到滑門再度闔上，我都還能感覺到他擔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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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一四二癱在一張單人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呆，好像沒有注意到我這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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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會說一次，所以勞煩你聽清楚了。」我打了個響指，八六一四二在座位中彈了一下，和我對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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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是喝太多之後產生的幻覺。」雪狐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恐怕我沒這個福份，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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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懶得回應他的爛笑話，確保至少雪狐的注意力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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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二五八是我看過最厲害的工程師，沒有任何人比得上。」八六一四二或許從我的開場聲明中嗅到了某種不妙的氣味，但只是稍稍皺起了眉頭繼續聽著。「你會給他在宿舍安排一個鋪位──就和其他紅狐一樣！」我將身子微微向前傾，放緩語速強調道。「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能力絕對配得上，而是任何有一點點──理性為我見證──任何有一點點基本的人性就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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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一四二好像石化了，沒有任何動作或表情改變，我只能樂觀的相信酒精並沒有全完關閉他的大腦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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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你會頂住從理性才知道什麼陽光照不到地方來的壓力，保護好七四二五八，因為那就是你的工作！」在來這裡的路上，我本來以為自己會慷慨激昂的議論，但現在我平靜的不可思議。甚是沒有拉高分貝，只是用充滿抑揚頓挫的語調陳述著事實。「就像我不會再幫你們擦屁股了，因為那不是我的工作！下次系統又出什麼問題，或許你可以考慮好聲好氣的去請七四二五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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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為什麼，舊金山那些西岸佬寧願放棄這麼優秀的工程師，也要趕走七四二五八嗎？」八六一四二眨了兩下他茶色的眼睛說道，好像正努力的組織語句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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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因為他是抬尾巴的那個嗎？」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雪狐看，清楚表達了我對這件事情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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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八六一四二低聲說道。「但他不僅僅是『抬尾巴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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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麼樣，」我捺住性子說道。「你有任何正當的理由，所以這樣對待七四二五八，把他隔離在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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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為了他好。」雖然八六一四二很快便回答，但我注意到雪狐茶色的眼睛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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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抬高些許音調施壓，雪狐撇開了視線。「把他一個人丟到沒有通電的廢棄破爛工作站，還有一個睡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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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置的空間沒有那麼多……」八六一四二的聲音愈來愈小，所以我聽不到後面他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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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既然這麼處處為七四二五八著想，那我就好奇了，」我將雙臂在胸前交叉，微微仰起吻端。「這些安排，你有問過他的意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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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一四二沉默而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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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我起身，將衣服上的塵土拍掉。走出房門以後，我看到八六一三八靠在牆上，隨意的在終端上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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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齣鬧劇的主題是什麼？」雪狐將終端收回右臂上的綁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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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惡感。」我嘆了口氣，感覺到腎上腺素高峰過後的餘波，那種莫名的失落感，還有肢體末梢微微的麻痺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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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八六一三八是這麼說，但我懷疑他大概有聽見剛剛我和八六一四二的對話。「只是希望你能諒解八六一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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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並肩走過無人的走廊，自動照明因為我們的靠近而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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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三十年前的世界有多麼恐怖。」他的雙眼一時失去了焦點，像是深深陷入回憶般。「你也不知道，雪狐為了能夠最大範圍的保護你們，做過了多少……」八六一三八短暫停頓，咬了下牙才繼續說。「……不得已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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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漏掉，他是說「最大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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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繼續向前走下去，將那些過於沉重的包袱丟下。」他語氣和表情十分抽離，但很快便甩了甩頭接著說下去。「不管怎麼樣，看到現在年輕人這麼有活力，我好像都不太想得起來過去那些不愉快的記憶了。」八六一三八歪了下頭，搔了搔臉頰，因為某個自己才懂的笑話輕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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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找到什麼機智的回應，所以只是保持沉默讓八六一三八將我送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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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是在指責你，或是要你體諒我們這些……」雪狐將頭歪向另一邊，思索了短暫的時間。「……過時的老人。只是目睹浪潮湧退、看著最後消逝的浪花，多少會有些感慨的。」他給了我一個故作神秘的微笑。「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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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一三八沒等我有什麼表示，便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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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判斷自己這個晚上已經精神透支了，所以放棄思考這一連串事件中的任何潛在意義，只是踏進朦朧的夜色中，跟著金屬軌道指引的方向走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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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自己在終端介面上機械式敲擊的聲音，形成一股很有催眠效果的沉悶旋律。九零世代的編碼怎麼都這麼冗贅啊，就像是在過於肥大的軀幹上隨便找幾個洞塞進四肢，然後期望一切能夠正常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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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又是什麼鬼東西，編碼到一半睡倒在介面上，用臉隨機打出指令的嗎？實在是懶散又專注力低落的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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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自己在無意義的碎念以後，我頓時停住了動作──原來我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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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了口氣，我揉揉有點痠痛的眼睛，重新檢視剛剛跳過的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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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注意到，自己忽視了八六一三八的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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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畫面上的雪狐沒有馬上說話，他沉默的看了我幾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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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次那個有些過於戲劇化的事件，已經一個月過去了，我都還沒有收到某種懲處，所以我想八六一三八大概又幫我擦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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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提醒了我，那天晚上自己是多麼義正詞嚴的要八六一四二做好自己的工作。強烈的羞愧感伴隨著一股燥熱衝上耳朵，但我決定不要在八六一三八面前表現出這麼不專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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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問題。」雪狐終於開口，茶色的眼睛直直盯著我。「運行異常的無人機，座標發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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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老大。」我檢查工作站和我個人終端的同步情形，打算在通勤的途中繼續檢查初級工程師的專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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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有聽說路易斯安那上週的暴風雪嗎，聽說是百年重現期等級的重大災難。」八六一三八閒聊似的說道，但我知道他對聊天氣一點興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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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減災工程有發揮它的功能。」我碰觸了右邊眉毛末梢和心臟說道，幾年前赤道區域爆發過一波氣候難民，那真的不是什麼很讓人愉快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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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這嚴重影響了德克薩斯的對外交通，恐怕沒有花上一個月是不可能搶通軌道運輸的。」我注意到雪狐在「一個月」稍稍加重了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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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響到稅務結算的進度，可就太不好了對吧？」我讓八六一三八知道我有聽懂他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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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交給我煩惱就好。」雪狐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然後便切斷了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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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沒辦法決定，是不是應該就這麼放棄這個我和亞當準備了許多年的計畫，認命的在這個鬼地方生活，繼續替理性詛咒的貴族們──那些殘忍凌虐然後殺害亞當的兇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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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以這個角度看待問題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決定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簡單很多。我有什麼好害怕的，除了難以想像的磨難和死亡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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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腸子掉到腳邊，心臟被挖出來焚燒的時候，有多少人會吐出來呢？而在下一次徹夜狂歡的慶典上，還有多少人會記得，紅狐流水號七六一八四，因為他無法被理解的愚蠢而遭到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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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個強烈的念頭打斷了我自己的思緒──是「亞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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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平台快速的前進，兩旁的作物化作深綠色的帶狀向後退去。迎著吹上來的風，我仰起頭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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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很好。就像真的屬於我，而且無法被奪走的東西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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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人看見，沒有人聽見，那還算是存在嗎？紅狐亞伯是真的嗎，又或者那是只存在於七六一八四幻想背後的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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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蓋過了我的笑聲。我清楚的聽到了，清楚的看到了。在這理性遺棄的灰濛濛天空之下，我會自己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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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以最桀驁不馴的姿態，走向絞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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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小段路需要徒步走完，種植區邊緣並沒有軌道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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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撥開足足有我身高三倍的草本作物之前，我就聽見了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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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只有當我們握住彼此的手時，才是真正的活著、才知道如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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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將更綠，天空將更藍。不為什麼，只因為我從你的眼中才能真正看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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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鎖和圍籬，高牆或鐵幕，或許可以阻攔我的腳步，但永遠無法阻止我的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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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三百五十七萬，一千一百一十三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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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沿著鐵路走下去，直到最終我們在彼方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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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二五八背對著我，把外殼裝了回去，蜂巢無人機再次運作，緩緩的離地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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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其他表示，但紅狐的耳朵轉向後方，所以我知道他有聽見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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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是一首很特別的歌。」七四二五八說道，傍晚的夕陽，讓他毛髮末梢像是在發光一樣。「總共有三個段落，隨著更接近終點，才會知道其他部分。而原始設計，就是能填上不同的詞，所以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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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二五八轉過身面向我，臉龐因為逆光而被陰影覆蓋，但那雙橄欖色的眼睛依然清晰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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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緩緩的說著，同時調整了一下項圈的位置。「你怎麼知道第一段旋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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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事會圖書巡迴的教士。」我回顧那段記憶。「他應該是注意到我們發現密碼，很隱諱的暗示了一些資訊。」其實我依然不是很確定，哪些是真的資訊，而哪些只是我們的過度解讀。但不管怎麼說，看起來「鐵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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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懷疑，『鐵路』在帝國很高層有內應。」七四二五八說道。「我有聽到第四班的其他人在談，這個季度的巡迴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或許和那個教士談談，能夠知道更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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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迴團抵達的日程可能會延後。」我想起那場暴風雪。「但那沒有影響什麼，因為從去年開始，那個教士就沒有再出現過了，而接替他工作的同事只提到不清楚詳情的『調職』。」我心裡頭悲觀的那部分，能夠猜到他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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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二五八緩緩眨了下眼睛，應該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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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告訴我……」當紅狐開始解釋「鐵路」的特別之處時，我的耳朵就彈了起來。但我需要確認，我需要聽到他親口說出來。「……你為什麼會問我這些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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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二五八以大大的笑容回應我的問題，白色犬齒自上揚的嘴角中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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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問我，有沒有什麼真的無法忍受的事情，我沒有說實話。」紅狐的耳朵向兩邊攤平，但他以誇張的手勢在頭上撥了撥，讓耳朵重新豎起。「打呼聲。」七四二五八正色說道。「我真的完全無法忍受，睡覺的時候附近有人在打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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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故作嚴肅的表情，還有當下的狀況實在太有違和感了，害我不由自主的噗哧一聲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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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拜你之賜，我現在每天都遭受睡眠不足的折磨。」七四二五八又調整了項圈，接著走向我，遞過來什麼。「這大概就表示，是時候該考慮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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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鋁罐，一個布滿小水珠的鋁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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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理解錯誤的話，你有些想法打算跟我分享？」紅狐歪了下頭，用橄欖色的眼睛對我投來詢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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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溢的各種情緒讓大腦過載，一時之間無法組織出任何言語表達我的感受。所以我接過那沒有任何圖案或標記的鋁罐，打開拉環，和七四二五八替自己準備的那罐相碰，確認他沒有對我下毒以後，仰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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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溫度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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