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日 - 序章──因果

那天，我依約前往。抱著期待的心情，渴望與愛人見面的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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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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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不要、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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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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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麼啦？」不安的心擴大開來，「怎麽突然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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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是說好要永遠在一起？你前陣子才來我家跟我爸媽提親不是嗎！」我用力拉扯他的衣領，因為他最近都去打仗，難得回來穿的一直都是我送給他的和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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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現在被我徹底拉皺了，他卻完全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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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撥開我的手，「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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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都不放開，緊緊地抓住，「不要！告訴我為什麼！？」儘管我大聲質問，也掩蓋不了顫抖的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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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皺起眉，強硬地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板開，我的力氣不如他，很快地，我的手脫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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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在一起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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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他剛剛說的太小聲了我沒有聽到，但我知道我並不會想聽他再講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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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他淡淡地別開臉，「我要跟琳娜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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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琳娜？」楊琳娜，這個城鎮唯一一戶有錢人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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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因為我跟你在一起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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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娜人很好，長得也漂亮，重點是……她一直都很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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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聽見這個答案，我卻感到一股強烈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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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不愛她。」我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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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有難色地看著我，用沉默代替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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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愛她，對吧？」我又問了一次，語氣遠比我想像中來得平淡，我以為憤怒會找上我，卻沒想過第一個浮現出來的想法竟是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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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對她的確沒有愛情的喜歡存在，但是如果只是相處的話，就算只有普通的喜歡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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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知道嗎？」他表情猙獰地笑著，那是非常陌生的表情，「我這段日子都去打仗，我每天都活在生死邊緣中，根本不敢想下一秒是否能活著離開戰場，」他仰望天空，話裡充滿無奈與感慨：「被人命令、被人欺壓、上下關係、敵方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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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想到未來、未來我們也得待在別人底下屈就自己，我就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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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想要跟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在一起，好讓你能夠飛黃騰達？」我從未想過他會是這種人，脫口而出的話不自覺加重，「寧願選擇骯髒、齷齪、沒有自尊的未來！也要不惜拋下真心真意為你付出一切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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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沒錯，他是應當感到羞愧，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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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娜對我也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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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仍然不死心為自己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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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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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騙子！」我發了瘋地衝上前，緊揪住他衣領，他臉漲紅就跟顆氣球一樣，我卻完全不給他喘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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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放手……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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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騙我！你騙我！！」心彷彿被狠狠劃開，我感覺得到心在淌血，一點一滴的，情感正在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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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過會愛我一輩子的！為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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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就叫妳……放手了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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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氣不如男性的我終究還是被甩了開來，我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儘管受到這等屈辱，我還是強忍著不讓淚水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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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哭了就輸了，哭了就等同於承認我遭人背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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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哭……不可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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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奈奈，我……」看見我跌在地上，他馬上露出擔心的表情，一瞬間，我以為我們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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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看見我瞳孔中充滿期待的光彩，他欲說的話又咽了回去，重新張開的嘴吐露的是堅定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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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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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的，他又粉碎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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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明明剛剛就已經對他感到絕望了，明明就對他的行為感到厭惡以及作嘔了，為什麼？聽到他再一次講出那兩個字……心，還是那麼的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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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你閉嘴！我不想聽……嗚嗚……我不想再聽了……」說好會永遠愛我的，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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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這時，一個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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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聲音是……楊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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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你有沒有怎樣！？」那個女人緊張地檢視阿志全身上下，深怕他少了一根毛還是一塊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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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娜？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叫妳不要來的嗎！」聽見阿志緊張的口吻，讓我這剛被甩的前女友感到格外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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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你嘛，不知道你談得怎麼樣，所以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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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溫柔，曾經是屬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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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琳娜瞄了我一眼，又立刻轉回去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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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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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一臉詫異地看著我，連不敢直視我的楊琳娜也一臉恐懼地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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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楊琳娜，你知道嗎？」我發自內心地笑出聲來，說道：「阿志他不是真心愛妳的喔？他只是想要妳家的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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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這番話能打擊對方，沒想到令人出乎意料，她聽完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態度依舊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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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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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瞠大雙目，「那為什麼妳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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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琳娜笑了，跟我一樣，有如自嘲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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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他，不論他是為了我的錢還是我的家世背景，我都無所謂。」幸福感從話裡滿溢而出，即使這幸福得來不易，她也不願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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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露出那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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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願意欺騙自己……告訴自己，他是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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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一邊哭一邊說出這種可悲的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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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對不起妳，奈奈……真的，但是我真的、真的也很喜歡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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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單手摀著半邊臉，我大肆狂笑，眼淚卻還是一直流、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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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說好不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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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琳娜的笑容太刺眼了，我沒辦法直視，明明知道這份愛情沒有結果，卻還是想去強摘那根本不會甜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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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悲了，竟然要這樣忍辱負重委屈自己，但是她還是可以露出幸福的表情，那樣的笑容卻也那麼地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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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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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請成全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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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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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不可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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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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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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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死掐住楊琳娜的脖子，這個賤女人搶走了我的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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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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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奈奈住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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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她搶走了你，如果不是她的話……不是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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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騙誰啊……我只是在羨慕她有辦法露出那種表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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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曾經也是屬於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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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看起來好緊張，他好生氣，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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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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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掙扎與混亂中，我突然重心不穩，一個踉蹌後我被迫鬆開手，楊琳娜沒了束縛跌落在地，大口貪婪地吸取能夠維持生命的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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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娜！？你有沒有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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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可是，奈、奈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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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顫抖地轉過身，下一秒猛地躍起身子，下意識後退好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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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他迅速刷成蒼白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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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奈？」他試探性地詢問，但我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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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肚子……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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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阿志跟楊琳娜兩個人都一臉驚恐萬分地看著我的下半身，我順著他們的視線來到那，我馬上就明白他們在看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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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不要……救命啊！救救我……」我的腦子陷入一片空白，頓時沒了方才那一副要與人同歸於盡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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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求助於眼前的兩人，只有他們能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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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腹部傳來的痛楚太過強烈，連我的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聽聞我細微的聲響，阿志卻更加害怕地又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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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你的孩子……」我伸手想抓住那抹身影，但怎麼也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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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志猛然起身，抓起還在發怔的楊琳娜，就要離開現場。楊琳娜還沒反應過來，她緊緊摀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更大的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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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阿志，奈奈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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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阿志……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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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阿志拉起楊琳娜，就要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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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奈奈她流那麼多血，不趕緊止血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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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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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離開我……」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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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快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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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已經緊繃到極限，或許只是對突發狀況感到害怕，或許只是當下不敢面對現況，也或許只是想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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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哪個，阿志都選擇拋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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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奈奈……嗚嗚……奈奈她……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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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途中只見楊琳娜頻頻回頭，用驚恐和愧疚的眼神看著我，腳卻還是一步步離我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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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肚子裡有什麼被抽空一樣，我伸出去的手緩緩收回，上面都是鮮紅色的血液──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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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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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你那興奮開心的模樣，如今還栩栩如生地映照在我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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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妳說的是真的嗎？我們、我們有寶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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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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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好了！耶！我們、我們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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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初還激動的抱起我轉了好幾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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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著無法止血的腹部，我悲痛地哭泣著。到頭來我還是被拋棄了，我被丟下來了，連同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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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一切都沒有了……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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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眼前之人的離去，心如同遭到千刀萬剮，支離破碎且殘破不堪。只是現在的我還不知道，真正的痛苦，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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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數百隻蜜蜂同時嗡嗡作響，突然其來的聲響陣陣貫穿腦袋，剎那間，層層交疊的音律演奏出共鳴般的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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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熟的聲音，令人懼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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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意會過來，想趕緊爬起身，但為時已晚，身下的血一直流，雙腿剛剛也跌斷了，根本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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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四周果然傳出此起彼落的孩童哭聲，震動的地面代表著許多急促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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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咻的一聲，離我不遠處的房子發出劇烈聲響，不到一會兒功夫，熊熊大火就這麼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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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襲啦！！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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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戶人家都攜家帶眷，奔跑在大街小巷，尋找著尚有空餘的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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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再怎麼嘗試，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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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又墜落一枚炸彈，不偏不倚，正好擊中我身旁的屋子，火勢立刻蔓延開來，不到幾分鐘，我已經被紅色烈火給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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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焰日般耀眼奪目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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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不了，我註定要葬送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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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死在這裡也好……」可以不用再見到他們，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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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奈奈你在哪啊？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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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聲音？好像有人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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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聽到的話回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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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吉桑啊！趕緊避難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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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女兒她從早上出門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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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你這樣喊誰聽得到啊！趕快去躲好，這附近已經不行了啦！你女兒一定也去躲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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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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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可是了快走啦！炸彈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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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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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始終猶豫不決，最後婦人受不了，硬是把他推擠進人群中，男子像是妥協一樣只好跟著人潮流動的方向一同離開去避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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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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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在這裡……」沒錯，我還不能死，這個世界還有我的牽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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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我所能地喊出我此刻最大的音量，「爸……！我在這裡啊！」嘶吼聲被房屋倒塌的聲音遠遠蓋過，「爸！……咳，我還在這裡咳……！咳咳！」就連哭泣聲想必他也都聽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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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我……」父親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淚水模糊了視線，世界就像是幻覺般，那麼的不真實，那麼的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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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對不起……」其實是我丟下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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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即使哽咽落淚，我果然還是希望您能夠順利的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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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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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人們的吵鬧聲逐漸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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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准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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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女兒我不孝……」自己哭喪著臉的模樣，想必您也不願樂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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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要保持笑容，目送您安全離開這裡。即使是用著迷離不清的雙眼，也要守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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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您還早離開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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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中年男子突然轉過身，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東張西望，拚命地在找尋期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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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都叫您不要回頭了，可是我還是……好高興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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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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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足又帶有遺憾地闔上雙眼，彷彿又一次聽到成熟男人用他低沉的嗓音，呼喚自己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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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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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世再當父女吧，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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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葬身於業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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