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緋影得知是麗塔的武器後,只是靜靜地盯著她,瞳孔沒有絲毫猶疑,甚麼話都沒有說,麗塔馬上明白穆緋影的用意,她已經生氣了,氣到不想說話,要麗塔自己讀心回答問題。
「小影…不要生氣嘛,而且我也說過,我無法做到完全正確的讀心啊!」
穆緋影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在心裡產生千言萬語,利用麗塔讀心的能力吵死她,而這招意外地奏效。
「小影,妳一下說這麼多話,我真的回答不來啦,我說實話總行了吧?妳是審訊官,能夠知道我是不是說謊,怎麼樣?公平吧?」
穆緋影在心中道:「公不公平我不清楚,先回答第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找妳的武器?』不要隨便敷衍我。」
「怎麼會敷衍妳呢,原因其實很簡單,履行提供科技的承諾啊,而且有把武器自保很正常吧,如果你懷疑我要殺死你們,妳早已沒機會跟我對談了。」
穆緋影用鼻子深深吐一口氣,眼睛繼續惡狠狠盯著,此時麗塔覺穆緋影確實不簡單,在一個沒有心靈技術訓練的時代,穆緋影能讓她感到些許壓力,實屬非常不易。
麗塔雙手抱胸,道:「我沒騙妳,想法就是這麼單純,再說那是我的武器,就算不能發射了,我也想拿回來放在身邊,身為軍人但是沒有槍,妳說是不是不妥?」
穆緋影盯著麗塔好一陣子,認定她沒有說謊,總算開口道:「那其他科技也是妳的隨身物件嗎?」
「不,只有這把槍是,其他是軍用設備,我甦醒的時候還有接收到微弱的信號,運行原理我不懂,我不是科學家,但以前的設備都有裝上讓心靈軍官感知的特定波長。」
穆緋影閉起眼睛,不久後起身道:「雖然明顯妳還有所保留,但我相信妳,再次強調,雖然很難直接殺了妳,但我認為妳還是怕子彈跟炸彈。」
麗塔看似輕輕拉住穆緋影的袖子,力道其實很大,讓穆緋影根本甩不開,接著道:「別走嘛,我承認說得太少了,但也沒有騙妳,等武器送到這裡後,我一定會分享科技,妳就再陪我聊聊嘛。」
穆緋影一臉無奈,她還有公務纏身,索菲亞將權力給了她,同時得承擔相應的責任義務,能抽出空擋看望麗塔,已經是很奢侈的時間運用了。
然而穆緋影也不敢怠慢她,深深嘆了一口氣,道:「現在真的沒辦法,不如晚上七點怎麼樣?正巧今晚沒有會議。」
麗塔聽到後高興地點點頭,這才心滿意足放開了手,穆緋影甩甩衣袖飛也似離開了她的房間。
隨後,穆緋影趕忙向約瑟夫通報此事,讓毛子掉頭把武器送回指揮部,此事還不宜向南軸政府透露。
然而事情並不順利,毛子不久前失聯了,雖然在這塊土地上,存有一些已知能強烈干擾通訊的地區,但毛子對山區可說是如數家珍,除非事態緊急否則不會犯此等低級錯誤。
約瑟夫的反應很迅速,他的搜索隊已經出發一小時了,前往毛子最後回報的地點:石林。
石林原本是南軸與西線成立之初的交戰熱區,隨著南軸的勝利這裡變成了礦場,出產難以計量的高純度鐵與磁鐵礦,大幅降低冶煉成本,索菲亞得以將預算投入至其他方面。
然而,輻射的改變終究降臨了此地,一種科學尚無法解釋的電磁濃霧出現了,最初發生在礦場的深處,濃霧出現時還以為是挖開了地熱蒸氣,結果第一批工人全部被電死,屍體焦黑至難以辨認。
礦場被暫時封閉後,伊娃技術長的頂尖科研團隊常駐於此,但短時間內沒有取得成果,反而電死了更多科研人員。
南軸政府因為鐵礦產量下跌,使得戰爭成本越來越高,逼得暫停原有的部分計畫,轉而將人才投入電磁濃霧的研究。
半年後伊娃雖然有了研究成果,釐清產生電力的原因及有效利用方法,準備往礦場深處安裝儲電設備,但是變化來得更快,施工不久後電磁濃霧大量噴湧而出,壟罩了半個礦場,連帶產生強力磁場,直接中斷了通訊設備。
伊娃對此感到氣憤,現今科技還沒有足夠強力的防護服讓工人安全施工,面對豐富的資源只能望洋興嘆,索菲亞本來想發脾氣,但看到科學數據後也沉默不語,指示讓資源探勘隊趕緊找出替代採礦點。
伊娃事後提議繼續研究並架設防護牆,深怕電磁濃霧會持續擴散,索菲亞批准後不久,伊娃就發現奇怪的現象,同時讓佐佐木生物學博士異常興奮。
石林是個高溫強降雨的地區,在輻射的影響之下,生物突變率很高,本來幾乎所有生物都被電死了,但有一種變異蘭花對電磁濃霧做出了反應,甚至突變出與之對抗的電磁場,伊娃將其取名為「恩隆蘭」。
恩隆蘭的樣子非常畸形,有多肉植物飽滿的身軀,與針葉林般細小的葉片,但綻放著玫瑰般鮮紅的花朵,且生命週期很短暫,使得突變進程加快,進化出抵抗電磁能量的細胞壁。
最關鍵的便是與其共生的發光蕈類,該蕈類被推測是由南軸本土的原生種突變而成,能分解恩隆蘭腫脹的莖部,並產出分泌物與恩隆蘭的汁液混合,細胞吸收混合液後能產生電磁場驅散濃霧。
伊娃請求了佐佐木的支援,佐佐木對新事物喜出望外,將恩隆蘭的特性用於防護服,開發出第一型採礦設備,同時搭配伊娃的儲電設備,恢復了礦廠部分的產能。
然而,受限於技術尚未成熟,通訊斷絕問題無法根治,僅能有限度遏制擴大的速度,這幾年下來,濃霧的影響範圍已然擴大許多,同時將該地化為危險地帶,出現各種帶電的動植物。
礦場的運輸隊轉由軍隊負責,成本大幅增加,要不是隨著更深入挖掘發現了稀土金屬,讓利潤更加龐大,索菲亞與穆緋影甚至想放棄這片礦區,足以見得該地十分危險。
搜索隊在派出去短短一小時內也失聯了,再加上礦場電磁濃霧外圍前哨站傳回的訊息模糊不清,已經變成穆緋影與約瑟夫必須親自處理的事了,要是丟失了礦場,索菲亞回來後非得剝他們一層皮。
穆緋影馬上招開緊急會議,讓剛打完一場仗的指揮層級措手不及,但沒有人敢提出異議,因為發布命令的約瑟夫在訊息中說得很清楚,石林礦場面臨危險,無故缺席者將面臨革職處置。
會議很快在兩小時後招開,這次是伊娃技術長提供訊息,她對於石林礦場的熟悉度比礦業部還徹底,一開場就帶來壞消息。
監測系統最後回傳的資訊來看,在電磁迷霧感覺上一口氣擴大好幾公里,並且加強了電力強度,這是從未發生過的現象,導致外圍哨站的人來不及反應,即使穿著防護服也難逃一死。
然而,伊娃遲遲不下定論,因為數據分析顯示跟原本的濃霧完全不同,沒有現役裝備能夠保護,所以推測無人生還,若是毛子誤入其中那也死定了。
穆緋影皺著眉頭,深深嘆了一口氣,道:「技術長,有機會在短時間內製造更強的防護服嗎?還有無人機是否能夠承受電磁波干擾?」
伊娃搖搖頭,道:「防護服不可能,高級無人機或許可以賭一把,但現在前線控管很嚴格,與東約的島嶼爭奪需大量使用,不保證申請能夠快速通過。」
穆緋影很快權衡一下,露出非常難看的表情,道:「沒辦法了,這次只能浪費一下,伊娃,妳先向本部提出申請,後續的溝通我來處理。」
約瑟夫立即插話,道:「等等,穆中將想做甚麼?總司令不會允許妳如此越級,我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總司令的名聲,妳必須如實坦白作法。」
其他將領紛紛附和約瑟夫,考量到萬一總司令生氣,將憤怒撒到自己頭上就糟了。
「我要直接找本部後勤單位…」
穆緋影話說到一半就被急促的警報聲打斷了,緊接著是急促的敲門聲,來者是監視麗塔的人,臉色鐵青道:「報告!『粉花』出現異樣,她的…她的頭裂開了!還疑似釋放出有害氣體,我們已封鎖該區域,請長官下指示!」
穆緋影搖搖頭,頓時覺得心煩意亂,於是讓會議中止,三步併作兩步趕往麗塔的房間。
透過監視器影像,麗塔的頭真的裂開成花朵狀,露出一顆疑似大腦的器官,但有著大量觸鬚,大腦頂部長出一塊碗型肉體,配合喉部發出似人非人的聲音,跟著頻率高低起伏腫脹著。
喉部發出聲音的同時,洩漏出淡淡橘色的氣體,麗塔房外的人倒地不起,壟罩在一片橘霧之中,但能看到人並沒有死,還在以穩定的頻率呼吸,比較像是昏睡過去了。
穆緋影把其他人拉過來問話,道:「她這樣子持續多久了?」
「十分鐘而已,而且她完全沒有任何徵兆,上一秒還在睡覺,下一秒突然坐起來,變成這個樣子,我們已經用最快速度封鎖了,監測系統顯示氣體沒有繼續向外洩漏。」
穆緋影轉身面對約瑟夫,道:「中將,將基地戒備等級上升,現在只准進不准出,就算是總司令來也不行,萬一麗塔有敵意,無人承擔得起放她出去的責任。」
穆緋影立刻移步至監視處,用廣播對麗塔道:「麗塔,妳在做甚麼?妳現在的行為我認定非常危險,不回答我就採取暴力手段。」
麗塔馬上有了反應,她開始反覆比同一個手語,好在現場有人看得懂,翻譯過來大致的意思,武器、定位、意外及不要打擾我。
穆緋影聽聞很不開心,麗塔又與她打啞謎,當正準備發難時,一則緊急消息發了過來,傳令兵的眼神非常嚴肅,讓穆緋影不敢忽略。
這是一則來自北聯外交官:諾瓦克的正式訊息,北聯與南軸的關係還未跌到谷底,屬於較為中立的陣營,彼此還維持著貿易關係,甚至會基於禮數出席對方重要的場合。
諾瓦克並不清楚石林礦場的真實情況,但其附近有一座北聯科研站,電磁濃霧已經對他們造成困擾了,通訊品質極差,於是要求南軸盡快解決,否則北聯將主動介入此事。
穆緋影與約瑟夫開始緊張了,北聯是目前南軸不想招惹的對象,因為北聯是相對其餘三陣營,整體發展程度最好的勢力,不但追上大地震前的水準,創新方面也開始萌芽。
南軸目前只有民生大幅超前,轉變為全球糧倉,但軍工方面少有亮點,戰場上很多時候是靠外交手段與狡猾的戰術勝利,像索菲亞此等敢於正面拚搏的將領並不多,除非有不可退讓的理由,否則不會招惹北聯。
與此同時,穆緋影不願讓北聯知曉索菲亞離開的消息,否則諾瓦克的態度會更強硬,對北聯來說,穆緋影是卑鄙的小偷,以前沒少搶過他們的物資。
約瑟夫開口道:「穆中將,此事不宜拖延,我贊同徵調高級無人機的方案,雖然會浪費一個寶貴的人情,日後還會落人口實,但若總司令在場,我相信她也會用同樣的方法。」
「只能這麼做了,幫我接通本部電話,然後…」
穆緋影話說到一半就停了,因為麗塔開始收攏她的頭,慢慢緊縮變回正常的模樣,然後將釋放出的橘色霧氣吸回體內,昏迷過去的人也紛紛甦醒了。
此時封鎖還不敢解除,沒人對麗塔有任何信任感,穆緋影更是對她防備重重,再次用廣播詢問,道:「麗塔,妳在做甚麼?」
麗塔第一次露出了擔憂的神情,道:「小影,我的武器回傳了定位訊息,有人意圖強行拆解才會如此,現在保護機制啟動了,想取回科技必須爭分奪秒,座標點在這裡,妳的選擇是甚麼?先說我希望可以取回。」
約瑟夫提醒了穆緋影,與其為了成效尚不明確的上古科技,不如專注於看得到的資源較為實際,而且好不容易建立的北聯雙邊貿易很珍貴,丟失這層關係的傷害反而更巨大。
穆緋影再次陷入兩難,一邊是可能扭轉戰局的科技,一邊是戰爭資源與外交危機,穆緋影露出了非常難看的神色,但留給她的選擇時間不多了。
穆緋影看了一眼麗塔提供的經緯度,突然萌生一股熟悉感,於是趕快拿給資訊官定位,結果非常巧合,地點正好就是石林礦場,同時有個感覺,電磁濃霧的失控應該與麗塔的武器有關,抱持如此心態,她沒有後顧之憂了。
穆緋影突然全身一顫,剛才北聯的訊息讓她慌了一下,現在冷靜下來後,機警地看向麗塔,她不相信世間有那麼多巧合,更不相信麗塔。
穆緋影緩緩放下電話,轉過頭看向約瑟夫,約瑟夫的眼神表示了他內心的狐疑,同樣不相信這是巧合。
穆緋影難以抑制情感,道:「約瑟夫,我要進去跟她談談,說不定根本不需要無人機,『她』這個鬼東西,可以搞定一切。」
約瑟夫支開了所有人,只留下幾位憲兵,穆緋影獨自進入房間,隱忍著滔天的火氣,以及想槍斃麗塔的衝動。
穆緋影收起了原本敬畏的心理,轉變成平時工作的態度,心無旁鶩道:「妳的價值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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