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彼端，是甚麼？ - 其十五

第十八天，承接昨日的烏雲，一場大雨灑落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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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和詩彤在羨琳家客廳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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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在前往羨琳家的路途中被其他學生發現，浩仁和俊明都是在學校鐘聲響起後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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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琳母親在房間裏用電腦工作，兩人可以隨便在客廳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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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還是沒有人知道我不見了。」詩彤懶洋洋地背靠沙發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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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坐在她旁邊，「詩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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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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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現在心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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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第一個想到的詞語是「複雜」。不過總要釐清是哪幾種情緒混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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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寂寞。」她雙手放在膝蓋上：「又有點不安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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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塊大石快掉下來自己又無法躲避，只能靜靜看著它慢慢殺死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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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教妳一個讓自己冷靜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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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站在走廊上：「當妳覺得喘不過氣或者思想混亂的時候，嘗試集中在呼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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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舉高合十：「當妳思緒回到呼吸上的時候，站起來伸展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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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跟著他的說話做，「妳現在應該覺得頭好像在一波海浪裏飄浮一樣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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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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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張開口深呼吸再伸展四肢：「最後的是拉筋拉到頭腦清醒為止，還覺得迷迷糊糊的話可以喝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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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照著做後在走廊上站立休息：「嗯。有些討厭的想法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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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回家後，眾人都重新審視該如何面對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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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認為應該接受朋友的心意，不該強加自己的想法到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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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覺得應該收起悲傷之情，不該在最想哭的詩彤面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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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而言，他們各自為對方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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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雨不能出去，我們來練練膽量吧？」浩仁進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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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已然擺脫不安想法的詩彤驚訝地問：「膽量？要怎麼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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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從背包拿出恐怖片影碟，「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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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恐怖片在某種程度上的確可以訓練膽量，「有必要訓練嗎？」詩彤完全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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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暗暗的，如果關燈再加上外面的景色，氣氛不是很好嗎？」浩仁走到電視機旁的影碟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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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恐怖片完全沒有辦法啊！還有可能會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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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不怕死嗎？而且妳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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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察覺到用「死」強調厭惡已經過時：「我是說我很怕看！我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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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按下影碟機上的按鈕準備放影碟進影碟機：「真的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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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像身處極地般雙手交叉放在肩膀：「這些不是說『我不怕』就真的會不怕的，我就是個那麼膽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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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擁有的勇氣大多歸功於不用承受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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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在差不多要放進影碟時卻步，「如果妳真的不想看我不會逼妳，但是今天要訓練膽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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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沒有其他方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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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環顧四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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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膽量本身就需要受到驚嚇，詩彤這一劫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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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不練膽量嗎？我、我怕。」詩彤在沙發上捲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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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訓練，執意讓她看又可能會嚇到她，浩仁陷入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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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怕恐怖片的甚麼？」浩仁放影碟回包裝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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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東西彈出來，誰也會怕。」詩彤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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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有點不恰當，浩仁還是想到一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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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進羨琳的房間，拿走放在床上的兔子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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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看見他拿著玩偶走出來：「有東西抱著我也會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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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抱我。』妳想我說那麼奇怪的話嗎？」浩仁失去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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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鬧過後，詩彤抱著兔子玩偶和浩仁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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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拉上，燈全部關掉，只剩下電視時明時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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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拍打在窗戶上的敲擊聲陪伴兩人看恐怖片，詩彤像抱緊機動遊戲裏的扶手一樣抱著玩偶，浩仁則是滿心期待地盯著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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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恐怖......」詩彤縮成一圈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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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才在播電影公司的名字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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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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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同學們在下雨天仍在上課，自己卻在女孩子家裏和另一個女孩子看恐怖片，這個看起來非常惡意的行為對浩仁來說非常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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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了訓練她的膽量，絕對沒有其他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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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也無法避免對方做意料不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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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詩彤在怪物跳出來時不經意地靠在浩仁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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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本來也有點嚇到，但他現在不知該因甚麼被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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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旁邊的女孩還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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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詩彤一邊緊抱玩偶一邊靠在浩仁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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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躺在浩仁的大腿上，浩仁已經到忍耐不了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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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遙控器暫停電影，詩彤才恢復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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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詩彤沒有意識剛剛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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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是在訓練誰的膽量了。」浩仁握著遙控器坐在她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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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甚麼？」詩彤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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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愁善感的女生就是那麼麻煩。如果是喜歡的女生暫且不說，對方偏偏是楚楚可憐的悲劇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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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繼續看嗎？」浩仁接受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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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開始了看到最後也不要緊......主角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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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大概講述男主角和女主角在一天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枯木森林內的破爛教堂，他們要一邊尋找逃脫方法一邊躲避一隻擁有利爪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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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片最有趣的地方就是除非片名很明顯，不然沒有人猜到主角在最後能不能生存下來。」浩仁放手指到開始按鈕上：「妳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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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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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按下按鈕，兩人再次坐上名為「情緒」的過山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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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在每個恐怖的位置都被逼暫停一下讓詩彤喘喘氣，所幸的是她再沒有黏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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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結束，詩彤闔上雙眼想盡快入睡，浩仁則是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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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算去開燈，但詩彤制止他：「我—我想在—在這裏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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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仁明白如果不盡她意她可能真的瘋掉，所以不開燈：「是時候吃午餐了。不知道姨姨可不可以幫我們準備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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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午餐通—通常都—是你們—們幫我買—買回來—」詩彤用冷得咬牙的語氣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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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妳想吃甚麼？妳先睡一下，我買給妳。」浩仁到大門前穿上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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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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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兩人又看了兩部恐怖片，待羨琳回家時詩彤幾乎失去說話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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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一提，他們在早上看的恐怖片裏，男女主角都成功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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