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icious - 生命的煩躁

　　｢你怎麼會在這裡？」沒有車。

　　｢那你呢？」沒有人路過。

　　｢我沒法走。」沒有狗，好臭。

　　｢跟我一樣。」沒有煙味，好臭。

　　｢你不喜歡她嗎？」沒有廢氣味，惡心。

　　｢喜歡，可是她拒絕我了。」沒有你。

　　｢她也是喜歡你的。」沒有我。

　　｢那為甚麼要拒絕我？」車子轟隆隆的經過，我差點忘記了我很憤怒。

　　｢因為你說得太大聲了，很尷尬。」我討厭說假話。

　　｢又是尷尬！我最討厭別人說我尷尬了。」我討厭知識。

　　｢那是禮教的問題，你以後就會懂了。」我討厭淪喪。

　　｢又是以後！我最討厭別人跟我討論未來了。」我很討厭談未來的人。

　　｢未來很美好呀，你不這麼認為嗎？」這麼的討厭。

　　｢你要確定耶，你難道看不出來我這種人已經沒救了嗎？」你是我吧。

　　｢沒救？你是一個天才，要用天才的方式思考，不要把自己想的太絕望了。」是吧。

　　｢天才......我討厭天才，這就是我討厭的一類人。天才，虛榮心和妒忌的產物。」是。

　　｢很有節奏，不像是人會說的話。」絕對的正確。

　　｢呵，我本來就不是人。」完美的邏輯迴路。

　　｢人呀，你的定義太狹隘了。」相對的絕對否決。

　　｢是嗎？不然應該怎麼做？你又說的出來嗎？對於我這種想傷害別人的垃圾，應該就是趕快讓我去死吧，去坐牢吧，去矯正精神吧，反正你們也只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活？你真的懂活嗎？

　　｢我認為你可以多看一些跟你一樣的人的故事。」會被嘲笑的。

　　｢像誰？」會被漠視的。

　　｢像是翻轉道德的尼采，又或是絕對悲觀的叔本華，我的思考模式主要都是模仿他們的。」會成為問題學生。

　　｢你說一句。」會成為我。

　　宥勳不會說話，消失於四朵外翻玫瑰中，吸進了旋轉的二次，一點，會集，穿梭，冠廷做不到。

　　複沓，輪迴，call back，連結。我為甚麼還想著死人呢？真令人煩躁。

　　｢再來一次吧？」又不會成功。

　　｢真的嗎？」

　　秀潔沒有飄逸的長髮，沒有白皙的皮膚，鳳眼，染過的棕髮，尚未成熟的紅蘋果，臉蛋上的酒窩沒法用正眼看。

　　｢但是我喜歡她。」喜歡真好，能喜歡真是一件太美好的事了，作為一個人就應該要有喜歡他人的能力。

　　那我為什麼會想殺死她呢？是因為她的拒絕和後來的排擠嗎？還是因為與期望落差太大呢？

　　冠廷無從得知，他只知道這一切都顯得非常混亂。

　　｢那是愛情嗎？」冠廷感覺有人輕輕地靠在他的背後，那是優子的聲音。

　　｢當然不是，愛情沒有我和妳。」

　　｢你不愛我嗎？」優子問道，用相同的邏輯再次對冠廷進行考驗。

　　｢愛？我們之間沒有愛，只有感謝，這正是我認不出妳的原因。」

　　｢真可惜，也很傷人。」

　　｢哦？妳早就知道了吧？」

　　｢哼哼，真可憐。」語畢，優子逐漸變輕，直到冠廷只能感受到她的絕對零度。

　　真是的，不要自憐自艾呀，這樣的話妳的價值真的會一文不值。如果說是一種幻想，這大概就是後悔與逃避吧。

　　話說回來，還是我最可悲了吧？

　　只剩下空洞，冠廷匱乏地看著沒文化的自己，明明氣都還沒消卻完全不想思考了，就這樣無限地過活吧，到死為止。

　　想要葬在路邊，我想成為孤魂野鬼，我還想記起愛上她的回憶，我不想要一直陷入無解的回答中。

　　｢真的嗎？」冠廷看著逐漸透明的右手，手心正發著金閃閃的光，有一股香草味。

　　｢你忘記了嗎？存活的意義。」蒔秋小姐的聲音非常溫暖，是從內心來的天使。

　　她能理解好的我，能拯救壞的我，還能解答混亂的我，甚至帶著虛無的我了解意義的意義。

　　私人感情聽起來真是太美好了，卻會被人類認為是一種自我意識過剩，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想愛她嗎？」

　　｢我做不到也沒有能力去試著做，現在的我不適合，以後的我也不適合，只要我還活著，一切都不適合。」

　　｢哈。」蒔秋小姐乾笑一聲，不慍不火地回道：｢你難道沒看過愛上她的你嗎？用贖罪的模樣出現，讓你的願望得以被投射，這樣美好的事為何不讓它繼續發展下去？」

　　｢因為我死去了。」

　　｢既然死去了，為甚麼無法愛上她呢？」

　　冠廷皺了皺眉頭，有些傲氣地回道：｢我有呀。」

　　｢沒有，那還是贖罪的你，想要得到愛的感受可沒那麼簡單。」

　　｢蒔秋，妳又懂嗎？」

　　｢我當然不懂，畢竟我最愛的人也被我殺了。」

　　｢既然如此，為甚麼要這麼矛盾地讓我去做不可能的事呢？」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呀。」她的餘音中沒有保留，不過還是補上一句：｢希望你能理解這兩種愛不太一樣。」

　　冠廷知道蒔秋小姐是在區分她與秀潔的差別。確實，蒔秋小姐是一種靈魂飽滿的我，她不是需要理解的瑕疵品，愛情的，瑕疵品。

　　｢那我呢？」冠廷不想面對秀潔，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個錯誤。

　　打從出生的時候就是如此，他不該認識秀潔，他不該讀那間國小，他不該升上那間國中，他不該待在那間高中，一切都是錯誤，可怕的錯誤。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秀潔的聲音中有奇怪的氣泡聲。

　　｢不行的，我做不到。」指尖傳回一陣窸窣，冠廷的手正被緊握著。

　　｢我沒法原諒自己。」冠廷不敢睜開眼睛，他不想從痛苦的夢境醒來，然後忘卻一切，最後回到原點，邪惡的原點。

　　｢如果那麼簡單就好了，你的思緒才沒那麼容易消散呢。」秀潔嘗試撥開冠廷的眼眥，但遭到強烈的反抗。

　　｢我想看你的眼睛。」秀潔慢條斯理地扳開冠廷的身體。

　　｢不要啦。」冠廷笑著哭道。

　　｢你在傲嬌甚麼？」秀潔有些不解，不過還是將冠廷抱住了。

　　體溫試圖穿過人與人之間的連結，想要完成不可連續性的突破。秀潔烏黑的頭髮就像柔軟的水銀，被包覆後能完整感受到她的濃密。

　　｢我......只不過是還想著你罷了。」冠廷的口吐出了幾個字。

　　秀潔放開了冠廷，這時冠廷也願意睜開眼睛。

　　｢既然這樣，就跟我一起走吧。」

　　｢向光而去嗎？真是老套，意象實在是無趣到了極點。」冠廷看著秀潔自己想像的背影光。

　　｢不會的，你難道不想要解脫嗎？」秀潔感覺不像在對冠廷說話。

　　｢不要，我寧願待在發瘋的世界也不願與你離開。」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明明喜歡我現在卻不接受我，明明在陳小姐那兒找到了歸屬，也不願相信她，明明可以向宥勳放下仇恨的，卻自以為是地將他趕走，你到底在想甚麼？」

　　｢我.....無言以對。」冠廷知道，他在此刻只想徹底斷開自己與秀潔的連結。

　　｢這樣的話，我也不指望你了。」語畢，冠廷再次掉入黑暗的空間。

　　也許，真的沒有人會願意接納我了，連我自己都做不到。

　　冠廷閉上了眼睛，他在虛無之中停止了思考。

　　｢嘿，好久不見。」

　　｢嗨，妳怎麼會在這兒呢？畢業後就沒怎見到妳了。」

　　｢可能是因為我想你了？開玩笑的。」

　　｢其實我也想你了。」

　　｢喔.....要不去敘敘舊吧？」

　　｢嗯，去巷口那家牛肉麵店吧，正好妳的衣服也適合。」

　　｢甚麼意思呀？這是流行。流行，是為了好看穿的。」

　　｢是嗎？真好看。」

　　｢你甚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色了？」

　　｢我也不知道。對了，我手上有一篇短篇小說，是我寫的，妳感興趣嗎？」

　　｢你寫小說？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會泡在遊戲裡了。」

　　｢是沒錯，不過我也很喜歡創作。」

　　｢冠廷，真是想不到。怎麼高中時我都不知道呢？」

　　｢那時候.....發生了很多事，我的內心很亂，沒法和你分享。」

　　｢是嗎？我看你都自己待在位子上，要說是怪人嗎.....或許有一點吧。」

　　｢鄭秀潔，那時候的我，是為了妳而思考的。」

　　｢為甚麼呢？」秀潔的臉上多了一層冠廷此生從未見過的彩膜，伏貼在她的臉頰上。

　　｢因為我殺死了妳，又讓妳復活，然後自殺，接著再次殺死妳，最後逃離了妳。」

　　｢......聽不懂。」

　　｢沒有關係，我有機會再告訴妳吧，畢竟妳.....還活著，對吧？」

　　｢蛤？」秀潔尷尬地笑著，瞳孔大概放大了一點二倍。

　　｢真是抱歉，說了些胡言亂語，趕緊吃飯去吧，我肚子餓了。」

　　｢哈哈，我也餓了。」1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oPXqiT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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