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用電繪筆一筆一筆的刻著。我偏過頭去仔細的看著。在做這種很靠近別人的動作的時候,我都會非常害怕自己會不會有口臭、體味等等,尤其對女生更加敏感。這可能除了自己有潔癖之外,也跟弟弟有某些關係。
畫完一筆,她瞥了我一眼,便將眼神轉回畫上,用氣音說:「妳不要靠這麼過來,老師沒有混到這樣還看不出來。」
我只能緩緩的把身體縮回去,輕輕喉嚨:「妳在畫誰啊?這跟小甜心長的不像啊。」
「你媽勒,這是阿尼亞,甜你屁股。」然後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暗罵了一句。
我把笑意吞回去,「這我就免了,妳去找別人吧。」
她喘了喘氣,「你真的很混蛋你知道嗎?」
我繼續吃吃的笑著,把身體坐回來撐在桌子上,看她畫著。不知道為什麼一個班,總會有好多個女生能畫畫畫的很好的。也許男生也是,但是從來都沒有人注意。也許既定的性別角色仍然深植人心吧,即便我們沒有發覺。說起繪畫,有許多人喜歡稱讚別人真有天分,真是天賦異稟。這對那些努力很多的人來說可能是一種再痛苦不過的侮辱。想著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一邊盯著她的臉發呆。然後,下課鐘聲打響了。坐在對面的小甜心興高采烈的站起來,一蹦一跳的出了教室,巨大的聲響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同學明知故問:「老師~你還沒喊下課吧?」有許多其他同學也開始起鬨:「小甜心~你是要去哪裡?去做餅乾喔?」越來越多男同學開始你一言我一句的開始指著小甜心七嘴八舌的冷嘲熱諷,而女同學則一部分人跟著陪笑著,一半人維持著自己的道德底線裝作沒看到。台上的老師就這樣怯生生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制止。我想,她應該是知道情況,但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好可憐。小甜心一如繼往的無法回嘴,哭著跑出了教室。
我嘆了一口氣,沒辦法,這就是運氣問題吧?她不知道是戴著耳機還是懶得理會,繼續一筆一筆的刻著。阿尼亞的輪廓逐漸能看清了,我突然想到,也許這能夠做成學習歷程湊個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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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微開,我本想推門進去,卻感受到一股不太尋常的氣氛。爸爸和媽媽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電腦椅上,面色凝重的一言不發。我直覺這不是我該涉入的地方,便噤聲了,要推門的手收了回來。
不會是真的要離婚吧?大概半年多之前,他們大吵一架,然後餐餐飯桌上擺臉色給我們看。我總是很不能接受,你們為什麼就是連裝個樣子都不肯呢?然而之後,我卻隱約聽到媽媽在房間裡跟朋友提到了模糊的:「…那結束了好了。反正也到頭了。我跟他就是合不來…」我當時想到了離婚和自殺兩個最壞最壞的可能,一整個晚上都睡不著。奇怪的是,我沒有流一滴眼淚,也許親情對我來說比我想像的還薄弱……我這麼猜測。
然而過了這麼長時間,似乎也沒發生什麼大事。他們沒怎麼吵架了,但是講話講一講總能講出火藥味,讓我真的很不耐煩。就憑這樣也想擺高姿態對我頤指氣使,我想。明明你們自己也只是個凡人。但是後來又後了悔,自忖,也許就是因為我把他們過度神化了,所以才會這麼失望。我根本沒資格這麼失望……我吃的穿的全部都是他們掏錢。我也是在母愛和父愛中長大的,他們既不是不負責任的未成年,也不是昭和的傳統派,他們至少說的話、做的事有幾分道理。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的關係已然如此。幾近形同陌路。
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不可能了。
這樣想,長久的孤獨才竄上心頭,久違的滑落淚水。我憋著聲音,悄悄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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