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與奎若恩神的距離越來越遠,源力受到影響的程度也逐漸變得輕微。在遺跡裡不乏有強力魔獸貪圖這股豐沛的自然能量而棲息其中,但不知何故,牠們竟是對三位聖子視若無睹。
對帝國臣民而言,神眠地向來只存在傳說中,奎若恩神的沈眠之地,歷經百年以上的流傳,早已埋沒在無人到訪的荒煙蔓草之間。若不是魔人歿兵將帝國三聖當年的留言傳達給他們,法蒂等人可能永遠不會知道,真有個住著唯一神奎若恩的地下遺跡。
當年父母親到底調查到什麼地步了,對於真相到底瞭解多少?法蒂一行人只能在旅程當中撿回那些缺失的碎片,一點一滴拼湊回來。
繞過魔獸的居所,遠離源力風暴的法蒂得以重新吟唱感知聖詠,掌握當前的情勢。哪怕遺跡裡的空氣十分混濁,她還是順利掌握到氣流的絲微流向。
出口近了,新鮮空氣恍如活泉一般,令三人越來越振奮。在聖女法蒂的帶領之下,英格爾與瑪裘雅一面警戒四周,緩緩往出口前進。
直到一行人終於回到地表,推開石門的那一瞬間,天光大亮,刺得他們一時眼盲。
「聖子們!太好了!」
幾股源力氣息快速接近,仔細一看,那不是早前結識的魔人歿兵劍士祈祈,以及弓箭手菲克羅嗎?
與他們一起的巨大身影,更是讓法蒂感到無比安心。
無面騎士拉格納在面甲上閃爍著金色光紋,他大步向前,單膝跪在法蒂的面前,將他的小主人深深擁抱入懷。那跳動不休的金光,既和緩且溫暖,把法蒂微笑的臉龐照得燦然。
「讓你擔心了,拉拉。」法蒂疼惜地撫摸著拉格納的面甲,「我們有一番奇遇呢,你知道嗎?這個地下啊……」
沒等她說完,只覺眼前一黑,全身上下竟是完全使不上力。英格爾與瑪裘雅也是雙膝一軟,在溫軟的草地上揚起一團飛花綠葉。
三位聖子同時倒地,相較於拉格納的冷靜,祈祈與菲克羅可是被嚇得魂飛魄散。
無面騎士望祈祈閃了幾下光紋,在她們的協助之下,英格爾搭上了祈祈的肩,瑪裘雅則無力地讓菲克羅抱了起來,而拉格納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將小主人護在懷裡,他們飛快動身,在茂密的草地飛奔起來。
「這三天,我們召集了分散各地的殉道會歿兵加入搜索,最後紮營在這個可疑的遺跡石門前。」也不管瑪裘雅毫無力道的反抗,菲克羅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裡,一面解釋著說:「營地很快就到了,雖然我身上氣味實在不怎麼樣,『夜鷹』您還是委屈一下吧。」
瑪裘雅的黑髮瀏海下,有著掩蓋不住的羞澀,「我才不是在意這個,我只是——」
「只是不擅長接受別人的好意。」祈祈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接走了話鋒,「隱瞞太多也不好意思,其實我和菲克羅都裝成人類在『自由傭兵團』裡待過,『夜鷹』的名聲如雷貫耳,沒聽過您傳聞的,誰敢說自己做過傭兵。雖說夜鷹獨來獨往,向來不欠人情……但現在狀況特殊,妳就放棄掙扎吧。」
「等等,菲克羅先生,你說你們整整搜索了三天?」英格爾無力地接受祈祈的背負,滿眼不可思議的樣子,「不可能,我們應該只在裡面待了一小段時間才對啊……」
「畢竟是和『強大的存在』相遇過,在那種程度的魔素風暴包圍之下,散佈在自然界當中的聖韻會被擾亂,時空權能也會因此被扭曲撕裂,我們還能回到這個時空,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了。」法蒂有氣無力地解釋著。
三人交換意見之際,一行人風塵僕僕地來到歿兵們搭建的營地,拉格納輕車熟路地摸進最大的帳棚,身穿證道長袍的歿兵們眼見三位聖子平安歸來,都是一陣歡呼。
他們被安放在稱不上柔軟的野營床墊上,在法蒂躺平的一瞬間,超乎想像的劇痛才在全身上下蔓延開來。這份疲憊與創傷,竟是在離開「神眠地」之後才慢慢紮實起來,以人子之身踏足神的領域,投身巨大的力量漩渦之中,回想起來是既危險又不可思議。
「說來各位可能不會相信,我們遇見了『神』。」一面接受魔人聖韻師的治療,法蒂喃喃地說起她們在地下遺跡發生的奇遇。
與奎若恩神之間的對談,以及他們身上各自擁有的神秘「禮物」,法蒂撐著幾乎要失去意識的疲憊,細細向歿兵們說明了一回。
殉道會裡,無論人類還是魔人,他們面面相覷,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祈祈一面幫英格爾擦去額上的汗水,一面嘖嘖稱奇,「真想不到聖廟『奎若恩祠』的主人如今依然存在,我們還以為他們早已消失了呢。」
「這一趟神眠地之行,也真有了一些收穫。這就讓我十分好奇了,當年父親和謀聖席妮・阿德雷小姐到底看透到什麼地步了呢?」法蒂苦笑著說:「小雅最後和奎若恩神一來一往地問過話之後,好像已經心裡有底的樣子,但就她的個性,恐怕不到完全肯定,也是不願說出口的。」
望著已經沈沈入睡的瑪裘雅,法蒂不禁想起在大神奎若恩的跟前,她拼著全身的魔素,頂著源力的威壓,冷靜向「強大的存在」提出質問的氣概與身姿。
她真是一位不得了的「姐姐」,而自己擁有這樣一位特別的姐姐,法蒂打從心底感到非常幸福。
「接下來……我們就照原本的目的,往北壁前進吧。」英格爾虛弱地說:「但現在……真的不行了,強大的存在……是真的很強啊……」
英格爾以幾乎等同氣音的微弱語調說話,令法蒂有些發笑。
戰聖拉昆・多拉漢的兒子一向與父親一般正直且不屈,哪怕小時候被訓練弄得傷疲交煎,也不曾像這樣明白地表現出軟弱。
此時此刻,雖是有些不合時宜,法蒂竟然覺得這樣的英格爾看上去有些可愛。對於萌生這種想法的自己,她一時之間有些不能理解,又感到有些難為情。究竟是聖韻師的自然醫療聖詠令她感到頭昏眼花,還是因為身陷源力風暴導致思緒紊亂,甚至連身子都有些燥熱?直到意識墜入深沉的黑暗當中,她仍感到迷惑不已。
三位聖子終於在折磨人的疲憊之中安然入睡,本就十分稀少的聖韻師在這個時刻顯得更為珍貴,他們雖是難掩過度使用聖詠的疲憊,為了恩人的子女,依舊全力施為。
「不為別的,為了大恩人帝國三聖,我們『殉道會』一定保住三位聖子。」
歿兵弓箭手菲克羅表情認真地望著失去意識的瑪裘雅,面上似乎有著難於掩飾的不捨,「閣下,關於他們在『神眠地』的遭遇,您怎麼看……」
他所詢問的對象,是不會說話的拉格納。只見他在面甲上浮現出火燙的紅色光紋,明滅了幾次,而魔人歿兵們像是心領神會一般,領著除了聖韻師以外的其他同伴離開了主帳棚。
拉格納不捨地望了法蒂一眼,隨即領著菲克羅與祈祈走向日光透射而入的出入口。
「一切都在聖子的決斷當中。」
低沉的語調及鏗鏘的誓言,遺落在帳棚的陰影底,散落在光線照出的細微飛塵之間,細數著魔人戰爭以來長達十年的蹉跎。
平靜的呼吸聲從三位聖子的床鋪傳來,他們的夢境裡,除了三位身為帝國聖者的父母之外,是否也會有大神奎若恩的身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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