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大地傷痕往西邊挺進,這條罕有人跡的險道,並沒有留下太多屬於人類的蹤跡。
也許是受到世界盡頭的影響,法蒂等人沿途受到魔獸攻擊的次數並不甚多。對魔獸而言,一旁的「深淵」對牠們的生存同樣也是威脅,不夠強大的獸,不會輕易接近此處。
即便出現了比荒野更強大的魔獸,對身為戰聖之子的英格爾,或是身經百戰的拉格納都不算是大問題,但無論如何,一行人也深刻體會了深淵的威力。
「小格和蒂蒂,你們都鍛鍊得不錯呢。」瑪裘雅一面在手中以魔道生成散發紅光的箭矢,一面微笑著稱讚道:「特別是蒂蒂,在下城區求生,也沒有忘記尼德叔叔的聖詠訓練,真的不容易。」
「我倒覺得爸爸要是看到現在的我,應該會氣得當場暈倒吧。」法蒂收斂起為拉格納修補盔甲的聖詠,疼惜地撫摸了一下他的臂甲,「品行不夠端正,面對下城區的平民,也做過不少過份的事。現在的我,只想著和父親留下的無面騎士,走過他們曾一起走過的曾經。」
「妳現在已經不孤單了,我們誰也不孤單,那些往事,總有一天會變成我們茶餘飯後笑著聊起的話題。」她走上前摸了摸法蒂的頭,和她一起幫拉格納重新穿好披風,「只要我們如此相信著,這一切肯定會發生。」
望著瑪裘雅的褐色眼睛,法蒂非常願意相信她所堅信的事。她是謀聖之女,眼界與盤算向來高遠,也許她早已看穿了一切。
只是充塞著胸口的不安,如今並非只是孤單。
英格爾舉起長劍指了指前方,可以看到戰聖留下的『空斬』盡頭已經近在咫尺,被劍風刨出的深溝末端,森林交界處,有人為整理過的明顯痕跡。
十年前部隊行經此地,曾經就著橫亙帝國西北面的「奎林山脈」山腳,往北轉進較稀疏的樹林,隨後便可接上帝國行商也會使用的大路,直奔西方邊陲之地——曾與魔人抗戰的前線之一「戰鎮達尤」。
在拉格納的帶領之下,法蒂與兩位聖子繞過十年前曾經砍伐、整地過的樹墩遺跡,途中經過數個已廢棄的營地,最後再度走上過去曾有平民使用的商道。
缺乏整理的道路上,人煙早已絕跡,在戰爭中逐漸荒蕪化的野地,有耐旱的植物茂密生長著。少了人類的干涉,野獸在這片看來生機盎然的荒野上盡情馳騁,法蒂等人的出現,僅僅在這些已經主宰荒野的生態系之前造成了小小的驚慌,但巨大的自然界很快便找回屬於它的秩序,飛禽走獸與偶爾經過的魔獸,與法蒂等人交織成戰後十年的蠻荒一景。
數個晨昏、夜晚,三位聖子與無面騎士在破敗的商隊營地之間輾轉前進,終於到了一日上午,他們的下個目的地「達尤」已經看得見形影。
「用月葉香草燻過的『夜狼』腿肉乾,還有『空魚』的皮、『大角兔』的肝……」法蒂一面與拉格納清點資材和糧食,一面端詳著遠方逐漸看得出輪廓的城鎮遺跡,「畢竟走進廢棄城鎮以後,就沒辦法採集以野獸為基礎的各種食材了,必須要確保潛入以後仍有東西吃才行。」
「別擔心,就算再怎麼不行,也還有聖糧和聖水呢。」瑪裘雅嘻嘻一笑,古里古怪的向英格爾瞥了一眼,「我看如果是小格的話,應該很樂意吃那沒有口感也沒有味道的聖糧吧?」
「瑪裘雅姐姐,身為戰士,我可不會挑東挑西的。」
「是這樣嗎?」瑪裘雅瞇起眼睛,神秘地笑了笑,「別的不說,那可是蒂蒂做的聖糧喔。」
「那、那又怎麼樣……」也許是被瑪裘雅那充滿迷離氣息的語調影響,英格爾不自覺地望了跪在地上整理資材的法蒂一眼,吞了吞口水。
「下城聖女的聖水,你這幾天喝得可多了不是嗎?」
聽到瑪裘雅和英格爾之間不得了的對話,法蒂不由地紅了臉頰,「等、等一下,小雅妳那個下流的講法是什麼啦!」
說時遲,那時快,瑪裘雅一個俐落的矮身,往法蒂的身旁一鑽,抬手便把她的裙子高高撩起。
雪白的大腿像是劃破荒野沉寂的一個霹靂,亮得英格爾差點睜不開眼睛。等他驚慌失措地想要別開視線之際,厚重的皮革水袋由遠而近,啪地一聲砸中他的臉。
只見法蒂氣呼呼地喊道:「小格你這大色狼!」
笑歪了腰的瑪裘雅在一旁幸災樂禍,英格爾則無奈地摸了摸鼻子,「為什麼是我要被打啊……」,他一面感受自己臉頰與耳根的火燙,彎身撿起剛剛砸過臉的水袋——
而後幾乎同時,他和瑪裘雅兩人同一時間感受到了來自某個方向的惡意。
「瑪裘雅姐姐,有『看見』了嗎?」
魔素已然凝聚在雙眼上的瑪裘雅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就連在法蒂身旁的拉格納,也迅速收起剛才盤點的各項糧食與資材,背起了行囊。
「附近有『人』的氣息。」
透過感知聖詠,法蒂能夠確認到為數約有百人以上的小型部隊,就集結在荒野一處矮丘上,佔據著相對高處。
一切都難道就如瑪裘雅的預料,對帝國宰相而言,三位聖子的脫逃,竟是遠比魔人現身於聖廟更嚴重的事嗎?
「那批人有武裝。」英格爾閉起眼睛,向遠方傾聽,「聲音清脆響亮,裝備可能比我們使用的更精良,難道說在這樣的荒野裡,帝國還有不為人知的駐軍?」
正當此時,遠方灰暗的天際,有紅色的光流凌空而起。
「跑起來!」瑪裘雅只瞥了一眼,便立刻高聲警告道:「魔道箭陣要射過來了!」
無面騎士在後,三位聖子在前,他們毫無懸念地施展源力,往戰場陳跡——戰鎮達尤全速跑去。
「只要進了城鎮,就能利用建築物遺跡藏身!把源力都激發出來,不要有所保留,快跑!」
在瑪裘雅的指示中,魔道箭開始不斷在四人身後落下,墜地時發生的小規模爆炸在荒蕪的城鎮聯外道路上漫起塵埃,如同惡火自天空墜落,又像是神話時代的眾神在當代降下責罰,逼得他們匆忙且踉蹌。
闖過戰鎮「達尤」已然破敗的大門,瑪裘雅施展魔道,以土元素構築出能夠覆蓋門口的土牆,隨後法蒂也以聖詠加固了那道防壁。在高聳的牆與聖光壁的掩護之下,她們粗喘著大氣,相互對視了一眼,以眼神交換了一次對彼此的肯定。
她們的合作就像是從前年幼時一樣愉快,把傭人、護衛,甚至是三聖都給耍得團團轉,那樣的默契,儘管十年不見,卻始終不變。
魔道箭在牆外發出爆鳴,暫時難再傷她們分毫,她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找到度過危機的藏身之所。
本該是如此的。
兩位聖女轉頭一看,英格爾與拉格納兩人手上拔出的長劍並未回鞘,令人神經緊繃的鬥氣絲毫未有鬆懈。
只因在眾人眼前,劍拔弩張的魔人與帝國士兵,正遍布整個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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