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兵 HONGKONGESE LOVE STORY: SIMP - 【第1章】－〈紫色的手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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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24日，平安夜

藍達毅，17歲，中六預科生。

當晚，他終於鼓起勇氣，跟他暗戀已久的女生表白。

她是英文私補老師，叫海姍怡，21歲，英文系三年級生。

之前，他特地請教同學，親手織條紫色手繩，打算這天送她。

天氣寒冷，他們約在附近公園見面。

藍達毅裝鎮定：「Miss，我好像喜歡你。」

海姍怡促狹：「你想怎樣？」

「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不好意思，我不談戀愛──」

早就料到，肯定被拒，但藍達毅萬萬想不到，海姍怡會講出這種答案。

不──談──戀──愛──

不明所以。

海姍怡笑：「我只收兵。」

藍達毅愣住。

明年，海姍怡就大學畢業，不當私補之後，該沒機會再見到她。

大概只有答應做兵，兩人才能繼續保持來往。

藍達毅問：「如果我說，我想做兵，你是否就會接受？」

海姍怡搖頭：「兵，並非你想做，我就肯收。」

再度被拒，藍達毅垂下眼，不敢看海姍怡。

海姍怡大笑：「騙你的，看你那麼可愛，我就收你做兵。」

藍達毅苦笑。

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他從口袋掏出那條紫色手繩遞給海姍怡：「我親手織，送你，聖誕快樂。」

「我都不戴這些東西，你自己留著吧。」

連送禮都被拒。

只好默默放回口袋。

海姍怡微笑，摸摸藍達毅頭頂。

藍達毅百感交集，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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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9日，大學上學期考試

早上九點，大學宿舍裡，很多同學都在努力溫書，預備考試。

這位胖子也不例外，但他已進入半放棄狀態。

年年如此，臨考前總說：「下學期要早點起步，免得期末那麼痛苦。」

但一考完就忘記，等到下次期末考，又會怪自己起步太晚。

年復一年，終於來到畢業前最後一年，這種壞習慣還是改不掉。

胖子今年大三，成績一般，但要順利畢業，倒沒問題。

下午開考，難道現在多念幾個鐘頭，會更高分？

開考前半小時，隨便看看筆記就進去考，還不照樣及格？

胖子丟開筆記，拿起手機。

打開臉書，輸入「浸大女神尹善荷」，找到一個專頁。

尹善荷，21歲，歷史系三年級生。

她是浸大最出名的女神。

就算是其他大學學生，都一定聽過她名字。

這個專頁，並非由尹善荷本人管理，而是一些支持者自發建立。

那群喜歡她的學生，每當在學校遇見她，都會偷拍，或是要求合照。

尹善荷一般來者不拒。

面對偷拍，如果不太過分，她都不會阻止，只會當沒看見。

就是性格隨和，人又長得漂亮，才那麼受歡迎。

眾支持者會投稿照片，再由專頁管理員發表，公諸同好。

甚至有應屆文憑試考生，為了追隨尹善荷，而想考進浸大。

雖然有那麼多人喜歡她，但也有人討厭她。

有另一個專頁，叫「浸大八婆尹善荷」，專門發表一些攻擊她的內容。

有次，該專頁故意發表幾張她被偷拍的醜照。

一堆毒舌。

「浸大男生集體失明」、「原來收兵不必靠臉」、「滿臉死角」、「比糞便美」……

她那群支持者，會在上面留言抗議，一起維護她。

「鏡頭充滿惡意」、「旨在捕捉醜態」、「仇人視角」、「連拍廿張只選一張」……

胖子一直在滑尹善荷照片，總算挑到一張滿意。

照片中，尹善荷正在大口吃著缽仔糕，鼓起兩邊臉頰，像松鼠般，非常可愛。

胖子看著就硬。

他邊拿手機，邊脫褲子，有點狼狽。

室友不在，胖子決定不去廁所，當場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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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睡醒到現在，尹善荷很懊惱。

她最珍惜的紫色手繩不見了。

她想問問室友，但對方一大早就去考試，還沒回來。

室友叫倪梓詠，21歲，計算機科學系三年級生。

她們當室友已三年。

昨晚，尹善荷又失眠。

這些年來，每當想起那人，就睡不好。

有時，她會很羨慕倪梓詠，對方隨時隨地都能睡，根本就是頭豬。

因為那條手繩，整個早上，尹善荷茫然失措。

翻箱倒櫃，到處找過，遍尋不獲。

尹善荷黯然，坐到地上，試著回想昨晚脫下手繩後，到底放在哪裡。

想來想去都無頭緒。

不翼而飛，可能是天意，也許該放下了。

尹善荷欲哭無淚。

就在這時，她用餘光看到，有東西在桌底角落。

她爬過去撿起。

果然，就是那條紫色手繩，總算找到。

尹善荷哭笑不得。

她站起來，拎著手繩走近垃圾桶。

她想丟掉。

正要放手，卻又猶疑。

她伸出左手，重新戴上手繩。

原來還捨不得。

尹善荷嘆氣。

＊　　　　＊　　　　＊

范知行，21歲，中國研究系三年級生，歷史專修。

昨晚，鄧素恩傳來訊息：「范知行，明早請到圖書館霸位，我要溫書。」

早上十一點，他獨自坐在兩人座等她。

鄧素恩，21歲，傳理系三年級生，公關及廣告主修。

她也是浸大女神之一，但人氣卻比不上尹善荷。

她最厲害之處是，身材超好，上圍豐滿。

有人誇張形容：「一位正常男生，只要跟鄧素恩相處，都會忍不住扯旗。」

她不覺得被冒犯，反而對自己擁有一對大胸部，感到非常驕傲。

范知行是她唯一一隻兵，任她使喚。

其他男生，寧願加入尹善荷兵團，也不加入鄧素恩兵團。

他們認為鄧素恩純粹是性幻想對象，如果要做兵，還是選尹善荷較好。

因此，鄧素恩很妒忌尹善荷，甚至當對方假想敵。

不過，她那麼恨尹善荷，好像還有別的原因。

范知行已在圖書館苦等三小時，但鄧素恩還沒出現。

他低著頭，繼續溫習「韓國史」筆記。

＊　　　　＊　　　　＊

尹善荷梳洗完，準備去圖書館溫習。

她又想吃缽仔糕，隨即自拍，並上傳到IG：「早起肚餓，真想吃缽仔糕。」

不到三十秒，寧樂祈第一個衝出來留言：「我買給你吃。」

董晉翹排第二，他也表示會買。

尹善荷回覆：「別買太多，怕吃不完，圖書館門口等。」

他們都是尹善荷兵團成員。

寧樂祈，21歲，工商管理系三年級生，市場學專修。

董晉翹，22歲，體育系三年級生。

尹善荷去到圖書館門口。

有些路過的男同學偷拍她，也有人走過來想自拍合照，她都答應。

過沒多久，寧、董兩人趕到。

寧樂祈拎著一個白色塑膠袋，董晉翹則拿著一個透明保鮮盒。

尹善荷笑：「謝謝，你們真好。」

她接過寧樂祈拎著的袋子，打開一看，隨即收起笑容。

「怎會買無豆？」

「明明說要有豆，可能老闆沒聽見。」

「你自己不會盯著他有無拿錯？」

寧樂祈委屈：「對不起，全都給我吃吧。」

董晉翹打開手上保鮮盒，遞給尹善荷。

他買有豆，而且很多，還放到微波爐加熱過。

「還是晉翹最貼心。」尹善荷拿起一個咬一口。

董晉翹提醒：「小心，有點燙。」

「冬天吃剛剛好。」

這時，有個男生從後用罐冰凍無糖可樂碰她臉頰。

尹善荷撒嬌：「喂呀，好凍。」

回過頭來，原來是簡頌聲。

簡頌聲，21歲，視覺藝術系三年級生。

他也是兵團成員之一。

「凍醒你，才不會打瞌睡。」

「你又知我想喝可樂？我都沒說。」

簡頌聲老神在在：「零系，而且不論天氣多冷，都要凍飲，對不對？」

「小王子，你總默默關注我，這種貼心，跟晉翹不同。」

尹善荷喜歡叫他「小王子」。

簡頌聲笑而不語。

看著尹善荷誇獎董、簡兩人，寧樂祈吃醋。

有對雙胞胎走過來，是季夏和季冬。

季夏，19歲，宗教研究系二年級生；季冬，19歲，歷史系二年級生。

他們也是兵團成員。

季夏說：「我弟剛考完，知你在此，叫我一起來看你。」

被季夏說破，季冬用手肘頂他哥，以示不滿。

季冬靦腆，跟尹善荷打氣：「考試加油。」

「冬冬，謝謝你。」尹善荷摸摸季冬頭頂，再趁機摸胸肌。

季冬害羞閃躲，但尹善荷還不停摸。

季冬平時有健身，而他個性內斂，所以尹善荷特別愛調戲他，喜歡看他失態。

最後，尹善荷吃掉兩個半缽仔糕，就吃不下。

準備道別，卻還有男生跑過來。

他是閔睿哲，19歲，地理系二年級生。

將來未知，但他目前並非兵團成員。

閔睿哲喘著氣：「善荷，我剛考完，看到IG，知你在此，馬上趕來。」

尹善荷說：「我記得你，你讀地理。」

「見到你真好，我想說，我喜歡你很久，可不可以給我機會？」

「不好意思，眾所周知，我不談戀愛──」

閔睿哲接下去：「你只收兵。」

尹善荷一怔：「沒錯，我只收兵。」

沒人注意尹善荷在發抖。

閔睿哲尷尬：「這我理解，我只是碰運氣。」

「對方愛你與否，絕不能碰運氣，碰來碰去，只有碰壁或是碰釘。」

閔睿哲一臉茫然。

「無緣就是無緣，無感就是無感，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閔睿哲偏執：「我只想告訴你，我會等你，我信終有一天，將會等到。」

尹善荷沉默，低頭看左手手腕那條紫色手繩一眼，笑著搖頭。

眾兵目睹一切，互看彼此，心照不宣。

各人自知，閔睿哲剛剛所言，也是大家心聲。

只是他們不知，尹善荷對那句話都有共鳴。

尹善荷跟眾兵道別：「好吧，我要溫書，你們回去，不用陪我。」

寧樂祈說：「我已考完全部科目，反正有空，讓我陪你。」

「不用，過幾天就是聖誕派對，我們到時再見。」

他們目送尹善荷進入圖書館。

尹善荷兵團暫有上述五人：寧樂祈、董晉翹、簡頌聲、季夏、季冬。

＊　　　　＊　　　　＊

早上十一點半，圖書館幾乎滿座。

尹善荷一直找不到位子。

早知順便叫人霸位。

爬到六樓，終於找到一個空位，立刻過去坐下。

原來，坐她對面正是范知行。

尹善荷對他點頭微笑，從托特包拿出文具和一堆筆記放到桌上。

那個位子明明有人，而且更是特地留給鄧素恩，但范知行故意不說。

他原本也想告訴尹善荷，卻講不出口。

面對尹善荷，范知行坐立不安，腦袋空白。

他並非對她一見鍾情，而是她讓他有種特殊反應。

一種久違感覺。

范知行知「尹善荷」是誰，但他不知眼前女生就是她。

他不想請她離開。

他希望她一直坐他對面。

尹善荷發現，她跟范知行拿著同科筆記。

「你有修韓國史，為何整個學期沒見過你？」

范知行愣住：「我每堂課都有出席。」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經常蹺課，尹善荷只好傻笑。

「我叫范知行，中研歷史，最後一年。」

「尹善荷，歷史，也是最後一年。」

聽到這個名字，范知行恍然大悟，原來眼前女生就是女神之首。

他不期然看看周圍，才發現很多人都因為尹善荷，而看過來這邊。

視線回到她身上，他那種特殊反應，還是非常強烈。

這時，鄧素恩終於趕到。

尹善荷和鄧素恩在同一地點出現，還是首次，吸引更多人注目。

彼此都知對方是誰。

鄧素恩問：「你知不知自己坐著別人位子？」

尹善荷搖頭：「知行沒跟我說，直接讓我坐下。」

鄧素恩發火：「范知行，你真的很沒用。」

范知行大聲頂嘴：「誰跟你說位子是留給你？」

鄧素恩錯愕：「反了，反了。」

范知行不退縮：「我不想再做你隻兵。」

完全沒人當這裡圖書館。

鄧素恩軟化：「不，有話好說，兩年多，難道你捨得？」

范知行堅決：「怎會捨不得？我受夠你這個胸大無腦又自以為是的八婆。」

鄧素恩難堪，大聲尖叫，瞪尹善荷一眼，氣沖沖離開圖書館。

尹善荷不以為意，繼續低頭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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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史」下午五點半開考，考兩小時。

尹善荷和范知行在偉衡體育中心2樓主場館外排隊進去。

范知行剛好坐在尹善荷斜後方，可以近距離觀察她。

開考前，為了方便寫字，尹善荷脫下手繩，放在桌子左上角。

大概一個半小時，她就寫完考卷。

剩下時間，又在胡思亂想。

尹善荷看著桌子左上角的紫色手繩，悲從中來。

負面情緒，從早上一直持續至今，只是勉強壓抑。

她移開考卷，趴在桌上飲泣。

捨不得，永遠是種折磨。

這幾年來，她已累極，不想繼續沉淪。

范知行邊寫考卷，邊從斜後方偷看尹善荷。

那種特殊反應還在。

夠鐘，尹善荷坐起來，收完考卷，她就頭也不回走掉。

范知行立刻起身，經過她座位，發現桌上留下一條紫色手繩。

他撿走，馬上衝出考場。

路上，范知行到處看，卻不見尹善荷身影。

他一直跑，終於給他看到，她已過馬路。

雖然亮著紅燈，但他不管，看到沒車，直接跑過對面。

范知行大喊：「尹善荷──」

尹善荷茫然回頭。

范知行遞上紫色手繩：「你忘記拿走。」

尹善荷苦笑。

丟出去、撿回來、丟出去、撿回來、丟出去、撿回來……

沒完沒了。

尹善荷說：「這條手繩，我不想再擁有，並非忘記拿走，是故意不拿走。」

范知行好奇：「明明屬於你，幹嘛突然不要？」

「這本來就不屬於我。」

范知行一怔：「但很好看。」

「我也覺得，但我忘不了它背後的故事。」

「既然忘不了，何必為難自己？記得也無所謂。」

「很多痛苦，都是因為難忘。」

「你以為只要丟掉，就不會再想起？」

尹善荷若有所思。

「真正放下，該是勇敢面對過去，不再逃避。」

「逃避無妨，眼不見為淨。」

「真的？問題自動解決？」

「恐怕無法解決。」

「時間總幫得上忙。」

「至今四年，有些問題是死結。」

「時間未必能解決所有問題，但時間能讓你接受，有些問題就是解決不了。」

尹善荷無奈：「拗不過你。」

「這條手繩，跟你很配，別再丟掉。」范知行幫尹善荷戴上手繩。

「我們還真有緣，你聖誕有無空，我辦派對，要不要來參加？」

范知行點頭。

她主動跟他交換手機號碼，然後道別。

從尹善荷走出考場開始，范知行那種特殊反應就瞬間消失。

不過，只要回到尹善荷身邊，那種反應又會重現。

回宿舍路上，范知行低頭看著褲襠。

尹善荷不在，他鬆口氣。

好險，她在附近，他就會忍不住一直勃起。

＊　　　　＊　　　　＊

────2010年12月25日，聖誕節

晚上八點，藍達毅悶悶不樂，躲在房間，拿起結他，自彈自唱。

「Merry, merry Christmas／Lonely, lonely Christmas」

「人浪中想真心告白／但你只想聽聽笑話」

「Lonely, lonely Christmas／Merry, merry Christmas」

「明日燈飾必須拆下／換到歡呼聲不過一剎」

──陳奕迅的《Lonely Christmas》。

他傳訊息給海姍怡，祝她聖誕快樂，對方不讀不回，兼不斷上線下線。

藍達毅用手機上網，搜尋即將上映的電影。

他打算約海姍怡除夕去看《挪威的森林》，卻怕又被拒絕。

藍達毅嘆氣。

這時，他想起海姍怡曾說：「平時多聽英文歌，對英文有幫助。」

打開YouTube，首頁剛好推薦一名外國歌手的演唱影片。

那是Lady Gaga的《Speechless》（Live At The VEVO Launch Event）。

藍達毅想都不想，點擊播放。

「I'll never talk again／Oh, boy, you've left me speechless」

「You've left me speechless, so speechless」

「And I will never love again／Oh, friend, you've left me speechless」

「You've left me speechless, so speechless」

藍達毅聽得如痴如醉，一再重播。

他打開抽屜，拿出那條原本要送海姍怡的紫色手繩，戴在左手手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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