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嗆出了一大口海水來,又猛力咳了幾下。一陣頭痛暈眩,緩緩睜開眼睜。但是現還是略為朦朧。她總覺得自己像是躺在一個大搖籃似的,但背底下躺的卻又是堅硬的地面。船?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讓她整個人嚇的猛然坐了起來。她努力爭大眼睛的環顧四周,當甲板的景象映入眼簾,她開始驚聲尖叫,跌跌撞撞的要往船邊跑去。幾個身影拉住了她。
「放開我。」白藜奮力的想要扯開拉住她的人。她繼續喊道。「救命。不要殺我。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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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突然有人搧了她一個巴掌。她便靜了下來。兩腳一陣無力,便癱坐了下去。
「哎呀,船長,你怎麼突然打人了呢。」一個女孩的聲音喊道。
「我只是要讓她冷靜下來。」船長的聲音答道。
「竟然打女孩子,真是差勁。」那女孩念道。她跪到白藜前面對她說道。
「看著我的眼睛。」
白藜默默的看著她。
「妳不用害怕,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是我們從海裡把你救上來的。」那女孩說道。
白藜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相信她,又或許是她實在太過虛弱,沒力去思考。但聽她這麼一說,整個人便松了一大口氣,她身體一倒,便又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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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陽光透過船艙的方型花格窗靜靜的灑落在舒適而溫暖的艙房裡。白藜伸了伸懶腰,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鋪上,身上也換了一件白色的短襬睡袍,棉花般澎染的雪白絨被,散發著一股清芳草的香氣。她賴床般的想往靠牆的那面滾去卻拉不動被子。有點賭氣的揪著小嘴坐了起來。看向床邊,原來床邊正趴著一個年紀比她還小好幾歲的女孩,差不多九歲十歲左右。那女孩有著一頭閃亮的白金色秀髮。她隱約想起剛被救上船時,暈眩中聽見的對話。應該就是她吧,白藜心想.
白藜又看了眼睡著的女孩,從沒見過這種特別的髮色,忍不住伸手想摸摸看那柔順的髮流。快要碰到的時候,那女孩略微動了一下,於是白藜又把手收了回去。她悄悄掀開棉被,躡手躡腳的走到床尾,再輕跳下去。當兩腳落地的時候,她嚇了一跳,船艙的地板上竟鋪滿了一層毛皮地鋪毯,腳底下特別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在地上多踢了兩腳。她輕跳著在船艙裡繞了一圈,看見大圓桌旁的高背椅上,批了一件長版的深藍色西洋皮革外套。她把外套取了下來,穿上去。那尺寸顯然是大了些,外套的長襬幾乎長到她的膝蓋。若是在皇都裡穿這樣在路上走,想必會被指責為不檢點之人。但如今似乎也沒得選。她轉了轉身子打量了自己一番,倒也不難看。於是她悄悄拉開一點船艙的艙門,鑽了出去,又趕緊將門輕輕叩上。
迎面而來的沁涼海風拂過她的臉龐。她忍不住閉上眼睛,張開雙手,讓頭髮隨風飄搖著。他扶著欄杆往下方的甲板望去。原來自己睡的房間是船尾最上端的艙房,白藜念道。她發現這艘船比他想像的小許多,雖也不是真的非常小,但的確不像她從前在書上見過的遠航船隻那般碩大。想到這裡,白藜才突然想起繪橋被抓的事情,她不安的在欄杆和艙門間來回走動。如果能趕緊回到港都告訴紀香姊就再好不過了,但是要如何跟這艘船上的人開口,一方面不知他們是什麼人,即使說了又未必有人相信她,又或者他們不會願意幫忙。白藜煩亂的搔了搔頭。這時,一陣香味從下方飄了上來。白藜的肚子跟著叫了幾聲。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覺像是幾天沒吃東西似的。現在窮著急也沒甚麼用處,還是先填飽肚子再想辦法吧。白藜邊想著邊朝著通往下層的樓梯走去。
一連跳了幾個階梯,才踏出樓梯口,就一股腦的撞上一個人,他們倆人不約而同的叫了一聲。個子相對嬌小的白藜差點彈倒在地。那人連忙拉住她的手,扶了她一把。
「抱歉,你還好吧。」
白藜點點頭。那是一個略顯高瘦的少年,或許比白藜大個兩三歲。乾淨俐落的平頭,倒有些像皇都裡新進的禁衛軍。那少年看了白藜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將眼神瞥向一旁。白藜低頭看了眼,才想起這長版皮革外套裡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襬睡袍。她臉上微微泛紅,趕緊用兩手將外套交迭的覆住。
「那個,請問飯廳在哪裡?」白藜趕緊問道。
「往那走到底,往左,再連下兩層樓就是。」那少年指向左邊,自己剛才走過來的方向答道。
白藜稍為躬身點了個頭,便趕緊快步走了過去。才拐過彎,她便喘了一大口氣。心臟還直跳個不停。不過是個普通的男孩子罷了,在皇都裡才不希罕呢。她拍了拍自己微熱的臉龐。又低頭將皮革外套中間的幾個扣子扣上。
下了樓梯,穿過一個開著的門,往前看去便是寬敞的甲板,左邊是一條往下的螺旋踢,底下應該就是飯廳了。白藜忍不住停下腳步,靠著右邊的船緣,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碧海藍天,一朵朵若大的白雲像雪般的花白。但才沒過多久,她空洞的胃又掃興的叫了一聲。她只好依依不捨的暫別眼前美麗的景色,往飯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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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飯廳裡,一個穿著廚師圍裙,身材圓胖的大鬍子男正切著大塊的鮮魚肉。
「來早囉,距離午飯還有半個時辰呢。」那廚子頭也沒抬的說道。白藜只好自顧自的飯廳裡繞著。這飯廳的裝潢擺飾,似乎是西方一些小島國特有的樣式,連桌椅和掛牆上的精緻油燈,都是她不曾見過的。
「哇喔。」白藜忍不住讚歎道。她看得出神,似乎忘了強烈的饑餓感。
那廚子邊哼著歌,又切了一會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抬起頭來。
「喔!原來是妳啊,」胖廚子提起嗓子笑道。「你應該就是幾天前被救起來的睡美人小姐吧,呵呵呵」
「誒?…」白藜想起自己當時的醜態,顯得有些尷尬。
「啊,你沒讀過嗎?『睡美人』可是西里亞國相當有名的文學著作呢。呵呵呵。」胖廚子接著說道。
「這…還真的沒有讀過呢…」
大奉天帝國皇都的世族一向自視甚高,不太瞧得起從各方來朝貢的民族,因此除了供品中一些奇珍,並不太注意其他民族的文化,更不用提閱讀他們的書卷了。但在這貿易繁榮的極東之地,像白藜這樣的大家閨秀倒顯得孤陋寡聞了。
「喏,過來吧台這兒坐吧,我先做點東西給你吃。」胖廚子熱情的招呼道。「肯定很餓吧。」
「真的嗎?太感謝您了。」白藜小跳著輕跑到吧台邊,挑了裡頭牆邊最靠近廚台的位子,那位子正好側身對著樓梯。她稍微凝視了一下高腳椅,跳坐了上去。
胖廚子邊從一旁的櫥櫃裡拿出食材,邊和白藜聊起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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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的還好吧?」胖廚子問道。
「嗯…我真的…睡了很久嗎?」白藜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嘛,少說也有三四天了吧。」胖廚子笑道。「這幾天可都是艾莉在照顧你呢。」
白藜點點頭,她兩手將下巴稱在吧臺上,看著胖廚子兩手俐落的來回,又接著問道。「你是說金色頭髮的小女孩嗎?」
「沒錯,那種髮色是西里亞國人特有的呢。」
胖廚子將一碗熱好了的海鮮湯放到吧臺上。「喏,這碗番茄海鮮湯先墊墊肚子。」
「哇,謝謝您了,」白藜合著手,開心的說道。她把頭髮往後撥了一下,用勺子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熱湯,一股暖流從胃便滿了全身。
「啊,抱歉,還沒請問廚子大叔您怎麼稱呼?」白藜問道。
「啊啊,你沒說我倒忘了。」胖廚子笑答道。「失禮了,你可以叫我『柳八』。那我可以怎麼稱呼你呢?睡美人小姑娘。」
「我叫白藜。柳八大叔也請別再叫我什麼睡美人了,怪難為情的。」白藜答道。
「好的好的。哈哈哈。」柳八笑應道。
不知是柳八煮的海鮮湯太好喝,還是聊的太起勁,白藜一直之間便忘了繪橋的事情。但這其實是在幽海航行的人常會發生的情況,或許是幽海蒸發的水氣造成空氣含有某種特殊的成分,會促使人忘記一些相當重要的事情,特別是感到煩惱或順擾的事情。不過,若是受到其他事情或特定詞句的刺激,便能想起遺忘的事情。所以為了避免想不起來的情況,長期在這海域航行的人們多辦有寫日記的習慣,隨時將重要的事情記下來,以免忘記。
一般人若聽見這種能讓人『忘憂』的事情,多辦會認為是好事,然而這正是幽海其中一個可怕之處,當人不斷忘記煩惱而顯得心情愉悅,就難免放鬆戒備,而在短暫的平靜之後緊接而至的,往往才是真正可怕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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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正午時分,幾個船員邊嘻笑打鬧的走下飯廳,看見坐在吧台邊的白藜,一下全靜了下來。白藜半側著身子倚著吧台,她正吃著柳八先生煮好的第一晚燒酒麵。她抬頭將頭髮往後撥了一下,看了他們一眼。那些船員頓時愣了一會。
「小兔崽子,全擠在這做甚麼?讓開讓開。」樓梯上方傳來一個老船員的聲音。他們趕緊給他讓條路出來,卻仍是佇在那樓梯口。那老船員一看見白藜便笑了出來。他搖了搖頭,往飯廳的一角走去。走沒幾步,回過頭來,見那幾個小夥子還站在那兒,便朝他們喊道。「還站在那兒做甚麼,全給我過來坐下。」他揮手指了指飯廳裡的位子。那幾個年輕船員摸摸鼻子跟了過去。柳八正倒著一杯杯的舍柯爾甜酒,再將到好的酒杯排到吧臺上,他邊看著那群年輕小夥子的舉動,忍不住偷笑了出來。
「姑娘莫見怪,這些傻小子長年在船上生活,少有機會看見漂亮姑娘。一見著了,各個兒傻的跟蘿蔔似的。」柳八對白藜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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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口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艾莉滿頭大汗的跑進飯廳裡。
「柳叔,請問你有看到我照顧的那位大小姐嗎?我真的快被她搞瘋了,我只不過趴在床邊小睡一會兒,誰知道一醒來,她就不見了。我幾乎要把整艘船都找遍了,長這麼大個人了,竟然會搞失蹤?」艾莉邊碎念著邊拿起一杯的舍柯爾甜酒。
「噢!艾莉,那是…」柳八來不及阻止她,艾莉便一口將甜酒飲盡。飯廳裡的年輕船員們,看到艾莉一口把酒喝光,全在那拍手叫好。
甜酒的烈氣沖的艾莉臉頰通紅,她瞪了他們一眼,繼續念道。「就偏偏那麼剛好船長大人要來看她,而我卻把她搞丟了…」她用酒杯敲了一下吧台的桌面。
「前幾天還睡的跟深海大肥鰻一樣,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如果讓我找到了,我一定要把她…」艾莉說到一半,才忽然看見坐在吧台底端的白藜。她兩手摀著頭喊到。「噢,天啊,妳竟然在這裡!」
白藜一臉尷尬的看了柳八大叔一眼。
艾莉繞過吧台,一把拉起白離的手。「妳,快跟我來。」白藜也順勢的下了高腳椅,任艾莉拉著她往樓梯口走去。柳八笑了笑,對白藜說道。「我會幫妳留一份午餐的。」
「謝了。」白藜回過頭來答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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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甲板,艾莉打量了一下白藜的穿著,那皮革外套的岔口下,修長而白皙的雙腿,就那麼柔順的直豎到地上,她停了一小會,忍不住又繼續念道。「噢,我的大小姐啊,妳怎麼能穿成這樣就滿街亂跑呢。妳娘難道沒有教妳嗎?」
因為喝了甜酒的關係,艾莉講的一長串話中,開始參雜著許多西里亞語。白藜聽不太懂,只是默默的任由她念,她想起從前繪橋也總是在她耳邊嘮叨個不停,這小艾莉就像是小版的繪橋。她徒自苦笑了一下。
艾利仍沒有停下嘴來。「我得趕緊帶妳回去換套衣服,要是被船長大人撞見可就不好了。」
才上到第二層艙房轉過彎,她們兩人就正巧碰上了船長。
「噢,糟了。」艾莉看到船長,趕緊拉了白藜的手想往回走。
「艾莉。」船長對艾莉叫道。
艾莉很不情願的轉回來。她急忙解釋道。「船長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好好照顧她,只是…」
「艾莉,妳喝了酒嗎?」船長見她兩頰和額頭通紅的樣子,便問道。
「人家才不知道那杯子裡是什麼。」艾莉揉揉眼睛,用西里亞語接著說。「我只是找她找了好久,現在又要帶她去換套衣服,我真的有努力,我有好好照顧她…」
船長跪下來,兩手扶著艾莉的肩膀,用西里亞語輕輕對她說道。「艾莉,我沒有要責怪你,妳把她照顧得很好。」
「真的嗎?你真的沒有在生我的氣?」艾莉都著小嘴問道。
「我當然沒有生你的氣。」船長摸了一下艾莉被酒氣沖燙了的額頭。「現在我要你到米蘿醫生那裡去好好睡一覺,好嗎?」
「那她的衣服怎麼辦?我想幫她挑衣服。」小艾莉指了指白藜。
「噢,我想我會先找別的衣服給她穿,等你睡醒,再讓你幫她換一套。」船長答道。
「你保證?」艾莉打了個呵欠。
「船長什麼時候會食言了?」
「好吧。爹地,給我一個抱抱。」
船長溫柔的抱了一下艾莉。小艾莉微笑了一下,輕跳著往米蘿待的醫護房走去。
「走慢點。」船長叮嚀道。
「好。」艾莉遠遠的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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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一番對話,白藜雖然沒聽懂半句,但在他們溫馨的互動下,心底不禁擁上一股窩心的感覺。
「原來艾莉是船長先生的女兒嗎?」
「她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我在西里亞救了她。但是她就像是我親生的女兒一樣。」船長答道。
「真是個好爸爸,不像有些人…」後半那句,白藜說的有些小聲,語中帶了點傷感。
「好吧,接下來得先讓你換套衣服。」
船長走了幾步。「噢,對了。你可以叫我銘藏,船員們都這麼叫的。比起從屬關係,我們更像是家人。」
白藜聽了愣了一下。「等等,你說你是銘藏?你是真的銘藏先生嗎?」
銘藏回過頭來。「很抱歉,但我必須直言,盜商的名號是不容質疑的。」
「對不起我無意冒犯,但如果你才是真的銘藏,那我在港都的時候遇見的又是誰?他抓走了我最重要的朋友。」白藜答道。
「我為你的朋友感到遺憾,但很抱歉我也幫不了什麼忙,在港都冒充我的人不計其數,你算是很幸運的了,幾乎沒有人真的見過我,更不用說登上我的船。」
「你不是答應紀香姊要來接我們的?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白藜一想到繪橋落入那可怕的人手裡,摀著嘴幾乎要哭了。
「我倒是認為你不必太過擔心繪橋,紀香在港都的影響力不可小覷,我相信她身為紀香的侄女,應該不至於有人敢對她下手。」銘藏解釋道。他說著走上再往上層的樓梯。
「但是那個怪人直接在咱兩姊妹眼前,徒手刺穿催二叔的手下…」白藜追了上去。
「什麼?」銘藏突然停下腳步。「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一個高大的光頭老人,留著大把墨綠色鬍鬚,還綁成無數便子?」
「怎麼了嗎?你知道那個人?」白藜緊張的問道。
銘藏臉色一沉。「那個人叫作阿克隆門,是來自西里亞的海上蠻王,據我所知,能徒手刺穿人甚至是銅牆鐵壁的,就只有他了。」
他接著說。「我們就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沒進入港都。因為我們是唯一知道通往嫣城航道的人。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想找到我們。他肯定得到了我要來接你們去嫣城,來個中途攔截。」
「那繪橋怎麼辦?我們得回去救她。」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願意回去救她,但是一旦進入通往嫣城的海流就不能回頭了。這是幽海的大忌。若執意改變航向,就會永遠迷失在幽海裡再也出不去。」
白藜整個人癱坐在樓替上,她不敢想像繪橋會遇到什麼可怕的下場。
「依我的判斷,阿克隆門出現在港都是件大事,墨蛟幫和紅鱷幫,甚至是保安廳,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銘藏歎了口氣,蹲下身子,拍了拍白藜的肩膀。「你就相信繪橋不會有事吧,有時候我們必須如此相信。」
白藜倚著樓梯的牆面,熾熱的淚水,不斷湧出她陵隆的雙眼。
「我先去給你找幾套衣服,等你想上來的時候再上去吧。」銘藏說完便往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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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直到傍晚時分,白藜坐在那樓梯上,側身靠著牆,眼神空洞的看著遠方的海面。不時的有幾隻灰色的天竹鳥飛來,廳在欄杆上,對她叫個幾聲。七年前,父親帶著母親離開皇都去遠行,就從此一去不返。三年前,哥哥說要去找他們,卻也沒有回來。難道如今連繪橋也不會再見到了嗎?白藜的胸口感到陣陣絞痛,痛到幾乎無法呼吸。一瞬間她覺得在這世間什麼都沒有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樓梯口探出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是小艾莉,她似乎是睡醒了,很開心的要來幫白藜挑選衣服。
「姊姊妳還沒換衣服呀?」艾莉看到白藜,跑上樓梯去坐在她旁邊。「妳還好嗎?」她關心的問道。
白藜轉過頭來,拉住艾莉的小手,牽強的微笑著看向她。
「姊姊別難過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聽艾莉這麼一說,白藜笑了出來,但斗大的淚珠卻又再次奪眶而出。艾莉貼心的拿出一條手巾,幫她擦了擦眼淚。「如果你願意的話,讓我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吧。我難過的時候,都會需要有人抱抱我。」艾莉說道。
白藜坐了起來,張開兩手,把艾莉抱在懷裡。艾莉拍拍白藜的背。「咱待會上去幫姊姊挑件漂亮的衣服,妳的心情就會好起來了。」
「謝謝妳。」白藜在艾莉的耳邊輕輕的說道。
她把艾莉緊緊的抱了好一會。
「啊,好緊啊,快要不能呼吸了。」艾莉開玩笑的說道。
「抱歉。」白藜趕緊放開來。
「好點了嗎?」艾莉問道。
「嗯。」白藜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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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房間裡,圓桌上擺了三套衣服和三雙鞋,一套是大奉天帝國裡常見的樣式,水藍色的連身長襬褂衣,上頭有著白仙雲的刺繡,搭配的是白銀色的軟布鞋。另一套是有著橙紅色底配上黑鶴翔紋的北方升國的和式服裝,搭配的是一雙系著紅繩的竹板鞋。最後則是西里亞的白衫,龍紋革束腰馬甲,再加上黑色的長擺織絨皮革外套,配上的是及膝的黑色長皮筒靴。衣服前放了一張紙條,上頭寫道,我原先想,妳應該會想穿原本習慣的衣服,但後來又覺得,或許妳會想嘗試看看其他民族的服飾,於是我挑了三套可能比較合適妳的款式,請隨意挑選一套喜歡的吧。
「哎呀,這些都是我媽咪的衣服。」艾莉說道。
「真的嗎?那我隨便穿她的衣服,她會不會不高興。」白藜不好意思的問道。
「我媽咪已經離開我們走了。」艾莉答道。
「噢,那我穿這些衣服沒關係嗎?」
「既然是船長大人拿出來的,應該就沒關係了吧。」
白藜猶豫了一會,選了那套西里亞的服飾。
「為什麼妳不像其他人叫船長先生銘藏獲是叫他父親呢?」白藜邊換著衣服邊問道。
「因為銘藏不是他的名字,我覺得叫起來很怪。」艾莉幫著白藜扣上一些她不太會扣的扣子。「我喜歡叫他船長先生,因為我覺得船長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
「原來如此。」白藜答道。
她看了看長身鏡中的自己,轉了兩圈。
「哇喔,我覺得妳跟我媽咪長的真像。」艾莉看著鏡子忍不住說道。
「妳媽咪肯定比我漂亮多了。」白藜笑道。
換好衣服後,白藜坐到高背椅上,試試那雙長筒黑靴。有些意外的合腳。想不到這西里亞的服飾道也挺好看的,若是繪橋姊姊能看到就好了,白藜的心口又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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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艙房,吹著沁涼的海風,白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告訴自己不能在如此悲觀。自己落在海上尚且得救,繪橋一定也會平安無事的。她也不知怎麼的,便想起在皇都的課堂上,曾在一本聖賢之書上讀過的一句話,「徒悲乃空也,且無甚益;處之欣然也,則望聞而未知焉。」平時讀起來也沒有什麼感觸,但偏偏這時候想起,格外的逆耳。她決定要去大吃一頓,來暫時逃避自己煩亂的情緒,畢竟也和柳八大叔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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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的餐點是幽海南邊的貝里昂覃醬肉餅,蘇白的大圓餅皮,裡邊夾著細工刀削醃肉和生菜相間的四層主料,再淋上些許帶著特別香氣的覃香佐醬。一口咬下那酥軟卻保富彈性的餅皮,和經過佐醬和生菜昇華過的醃肉,那非比尋常的珍味芸繞餘口腹之間,對於頭一回品嘗的人來說,可真是難以忘懷。至於為什麼這一餐要吃得如此豐盛,據柳八先生的說法,是因為過了今晚就要進入鄰近幽海中心的暴風海域,船員們為了固守崗位,很可能得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為此,船長一向會在在船之靠近暴風海域之前,要柳八找個機會好好犒賞一下大夥。
白黎連帶午晚餐一共吃了兩份的貝里昂肉餅,她覺得自己飽的幾乎要撐壞束腰的馬甲,剛才選衣服的時候應該要想到的,這實在不合適在吃飯的時候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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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這口味還習慣嗎?」柳八看白黎把盤裡的肉餅吃了個精光,笑著問道。
「我還挺喜歡的,但似乎是吃的太撐了,我得去甲板上散散步。」白黎撫著肚子,輕輕跳下吧台邊的高腳椅。
「喜歡就好。」柳八笑了幾聲。「噢對了,能否順便幫我送個東西呢?」
「嗯嗯,當然好啊。」白黎答道。
「現在應該有個人,正在桅杆頂上的繚望台守哨呢,幫我把這包肉餅拿去給他吧。」柳八拿出一個茶色的布包。
白黎接過那包肉餅。
「不過那地方有些高呢,妳應該不會怕高吧?」柳八笑道。
「大叔這您倒是放一百個心吧。本姑娘從小就愛往高處爬呢。以前在皇都老是躲屋頂上,我爺爺可頭疼了呢。」白黎笑應道。
「那就好,那就好。快去吧,妳這小姑娘撐著肚皮兒,人家可正餓著呢。」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柳八新理念道。他轉過身去,用大勺子拌了幾下大鍋裡的鮮料湯,『皇都?』兩個字忽然從腦海中閃過。他若有所思的停頓了一下,自個兒嗯了幾聲,又繼續忙他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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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到甲板上,白黎才想到,她忘了問,該從哪裡上到桅杆頂上的繚望台。但是她又覺得懶的再爬一次飯廳的長樓梯,於是她便在甲板上四處晃晃,邊抬頭看看哪裡比較好上去。此時夕陽已悄悄的鑲入了天邊的海平線,溫藹的金色柔光灑落在波瀾壯闊的海面上,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芒。這入夜前的海風,比起早上又強勁了些許。白黎把飄逸的長髮,順到一邊的肩上,她邊玩著自己的發尾,對眼前這般美麗的景色望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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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藏和副船長傅通以及領航員莎紋提哈從甲板前緣的船艙裡走了出來,他們邊談論著什麼邊朝飯廳的方向走去。迎面望去,一個身著像是西里亞航海家裝扮的身影獨自佇立在甲板上,看著西方的海面。就在他們走近時,她似乎是注意到有人走近,便回過頭來看向他們。傅通和莎米提哈正忙著向銘藏分析他們的提案,便沒多加注意。然而銘藏卻正巧在轉頭看過去時,和她四目相接。頓時之間,埋藏在他記憶深處的另一個畫面,和現實眼前的景象交迭而織成一片。那曾經讓他難以忘卻的回眸一盼,彷佛又再次重現在他的眼前。他仍沒有停下腳步,但身旁的一切卻宛若明鏡止水一般,傅通的聲音像是給吹出了九霄雲外而成了一翻啞語。他多麼希望那一刻化為永恆,然而,她終究把頭撇了回去。他似乎不忍再次親眼見她離去,也自個兒把頭撇了回來,但這頸項間的毫釐之距,竟宛若千金般的沉重。
「銘藏?」傅通發現銘藏像是出了神似的望著前方的甲板,便叫了他一聲。
銘藏腦海中一片空白,隱約有一股許久不見的惆悵,悄悄的暈染開來。
「銘藏?」莎玟也叫了他一聲。
「若雨?」銘藏忽然抬起頭,又往回張望。
聽見那個名字,傅通和莎玟警覺性的相視了一下。
傅通按著銘藏的肩膀把他轉過來。「喂!銘藏。看著我。」
「什麼?」銘藏這才突然回過神來。「啊,抱歉,我剛才好像恍神了一會。」
「你沒事吧?」傅通問道。就快要進入暴風海域了,他可不希望船長在此時想起那個女人。
「我剛才是看到什麼了嗎?」銘藏問道,他一直認為自己已經放的下了,怎麼會又如此深刻的想起她來,原來終歸還是忘不了嗎?
「那應該是幾天前咱從海上救起來的那小姑娘吧。」莎玟答道。他們看向甲板那一頭的白黎,這時她似乎找著了最好爬的一道通往瞭望台的繩梯。正朝那邊輕跑去。
「白黎?」銘藏自己也顯得有些驚訝。他這才想起自己拿出若雨從前的衣服來給她穿。先前竟沒察覺到她和若雨有這般神似。
「算了,沒事了,走吧。」銘藏說著,揮手示意他們往飯廳走去。他讓傅通和莎玟走在前頭。下長梯之前,銘藏望了一眼正爬著繩梯的白黎,又看向東方漸轉灰暗的海面。若雨。他在心裡又念了一次她的名字,似乎也下了一個躊躇以久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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