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宵夜行(近水編) - 第三十一章龍年第一宗

陳思君和任遠山拜別宋碧玉後，陳思君看了一下腕錶，還有不足半小時就是晚上十一時，便道：「還有半小時便龍年了，多陪我一會好嗎？」

任遠山也看着腕錶，道：「不是到午夜嗎？還有一個多小時啊！」

陳思君笑道：「你是不是中國人？一天裏的十二個時辰，是由子時開始，而子時就是每晚十一時開始，不是午夜。」

任遠山問道：「現在還有人用時辰報時間的嗎？妹妹也夠厲害，這些都知道。」

陳思君答道：「我全家人，就有兩個人用時辰的，舅公是六壬法師，報日期報時間都是用黃曆的。」

任遠山問道：「還有一個呢？嫲嫲嗎？」

陳思君笑道：「不是啊！另一個是娘！她的生死簿上寫着要死的人，都是用以時辰數為準則的。」

二人牽着手在街上走，一直有說有笑，忽然陳思君的笑容消失了。

任遠山覺得奇怪，問道：「妹妹，甚麼事？」

然後只聽到陳思君忽然跟空氣說話：「公公，為甚麼你在這兒？」

任遠山一頭霧水，甚麼公公？在那裏？咦？靈體嗎？

謝遠朋轉頭看到陳思君，然後看到她牽着個男生，於是笑道：「娃兒啊！已經有男朋友了啊？公公在這兒當然是帶人了。」

謝遠朋旁邊有個小孩子，看到陳思君時笑道：「好久沒見了，思君。」

陳思君也笑道：「真的好久沒見了，天豪哥哥。」

余天豪也是勾魂使者，生前被父親殺害，當時他才九歲，是謝遠朋和莫曉心帶他到地府的。怎料他在地府申請了做勾魂使者，在陳思君出生那年開始成為謝遠朋的徒弟兼搭檔，一幹就是十八年。陳思君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余天豪，一直也是叫他天豪哥哥，雖然看上去一個十八姑娘喚一個九歲小孩作哥哥着實有點怪，但兩個當時人根本不當是一回事。

謝遠朋道：「娃兒到別處走吧，待會這兒有人跳天橋。」

陳思君問道：「不是自殺的不用帶嗎？」

謝遠朋點頭道：「自殺的不用帶，要帶的是被小巴撞倒那兩個。」

陳思君問道：「吓？甚麼回事？」

謝遠朋向她揚揚手道：「娃兒別問，快回家去。」

陳思君道：「那麼公公，天豪哥哥，我們先走了。公公，過兩天我去找你拜年好嗎？」

謝遠朋笑道：「好。現在快回去，過年了，別看這些倒霉事！」

陳思君牽着任遠山轉頭就走了，任遠山道：「去哪？」

陳思君道：「去哪都可以，就是不能向前走，待會有意外。」

任遠山問道：「剛才跟誰說話？公公天豪哥哥是誰？」

陳思君道：「勾魂使者啊！公公是娘做勾魂使者的師父，也是我外婆做勾魂使者的師父，過兩天帶你去跟他拜年。」

任遠山問道：「等等…那個公公勾魂使者，是人還是鬼？我又看不到他怎拜年？還有，妳外婆也是勾魂使者嗎？」

陳思君道：「公公好像娘一樣，活生生的！他現在靈魂出竅帶魂去地府你當然看不到啦！呃，是啊！好像沒跟你提過，我外婆生前也是勾魂使者。她死後才到我娘做勾魂使者的。」

任遠山問道：「吓？遺傳的嗎？所以說妳以後也有機會是勾魂使者？」

陳思君道：「不是遺傳的！娘說她是轉世前以做勾魂使者為條件變成外婆女兒的，但她變成勾魂使者的那天還懵懵懂懂的，因為根本不可能記得那約定條件。所以嘛，我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是勾魂使者。」

任遠山道：「為甚麼？」

陳思君笑道：「笨蛋！投胎前做的約定，誰會記得？」

任遠山點點頭，的確不可能會記得。

她望望腕錶，道：「新曆除夕沒跟你一起倒數，現在算是跟你一起跨過一年了。新年快樂！」然後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任遠山如遭電殛，急道：「這…這不是要等到五月嗎？」

陳思君凝視着他，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臉頰，道：「這個，節日喜慶都可以！」然後把手指慢慢移到他的嘴唇上，道：「這兒…還要等四個月。」

任遠山見到她臉泛微紅，不禁心如鹿撞。他的視線移到她那兩片柔潤的朱唇，想起剛才給她親吻的感覺，心裏跳得賊快。

任遠山道：「我送妳回家。」

陳思君有點害羞的點頭，她竟然吻了他的臉！

她也有看着他的唇，那是兩片很薄的嘴唇，不知道吻上去是甚麼感覺…

二人十指緊緊扣着，便向新都城走去。

不久之後，意外就發生了。

一個少女走到行人橋上往下一躍，頭臚首先著地，恰巧一輛專線小巴駛至，司機看到車前有個黑影掉下來不禁大驚，立時轉回人手操控扭動方向盤。但那司機的判斷比電腦判斷還要糟糕百倍，專線小巴衝上了行人路，遂把一對母子捲進車底了。

謝遠朋向余天豪說：「龍年第一椿。徒弟，幹活吧！」

余天豪拿着生死簿，點了點頭便走將過去。

回到家後陳思君洗過澡便回到房間躺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卻是輾轉反則不能入寐。

明天便會見到糯米飽的父母，不知道會怎麼樣。

糯米飽說了多少關於她的事給她父母知道？

他們會否同意二人走在一起？會不會棒打鴛鴦？

會不會嫌棄她背景複雜？會不會覺得有陰陽眼很恐怖？

會不會介意家裏和父親的靈體同住？

會不會要兒子放棄一個母親是勾魂使者的人？

陳思君想起姚珮香，雖然她父親對家庭不忠，但至少她家庭背景比自己單純。

為甚麼糯米飽會選擇自己而不是姚珮香？

是否單純因為她跟糯米飽一起在先？

若果他們從來沒相遇，糯米飽會否跟香小妹一起？

他的父母會喜歡香小妹嗎？

陳思君越想越是不能入睡。

太多不着邊際的問題，太多不設實際的假想。

若果任遠山聽到這問題，相信也不會駡她，因為這個人可能天生是沒有脾氣的。

但他一定會說：妹妹，請妳給…給自己多點信心好嗎？也請妳對我…對我多點信心好…好嗎？

陳思君想到他可能會這樣回應，不禁儍笑起來。

那是很有任遠山風格的回答。

那待人真摯的眼神，憨直無邪的臉容，急起來結結巴巴的說話，那一切一切，都牽動着陳思君的心弦。

陳思君把床上的抱枕一擁入懷，腦子裏全都是任遠山。

漸漸的，她的意識開始模糊，進入夢鄉。

早上不經意的已經來到，煦暖的陽光透過房間的窗紗滲進來，床上的智能系統開啟鬧鐘，把陳思君弄醒了。

撑着惺忪的睡眼坐將起來，陳思君用手擦着眼睛，然後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那把長長的秀髮，再走出房間。

莫曉心見到女兒，把手中的咖啡放下，笑道：「君兒早啊！快洗個臉來吃早點。」

陳思君看到母親，驚道：「娘早啊。妳怎麼看上去一臉倦容？昨晚熬夜寫稿嗎？」

莫曉心笑了，道：「有這麼差嗎？樣子很殘很憔悴嗎？唉，這寫作都是黑心工業，那有休息時間的？靈感到了，寫着寫着就天光。玲姐說得對，常常熬夜真的對皮膚不好，哎呀待會遠山來到會嚇倒他呢？他甚麼時間來？讓我補個眠才行！」

陳思君道：「午飯後吧。妳快去休息。」

莫曉心道：「不行，女兒都未跟我拜年，快去梳洗，換套衣服跟我們拜年，一起吃過早點再休息不遲。」

陳思君點點頭，趕快走進浴室梳洗，然後回房間換了套衣服。

走出房間時都人齊了，遂逐一向朱子健，袁彩雲，陳淦波和莫曉心拜年。說過吉祥的祝福話，紅包便袋袋平安了。

過節的早點，就是煎年糕煎蘿蔔糕，陳思君一點也不抗拒，吃了很多。席間她突然想起，便道：「昨晚在附近看到公公和天豪哥哥。」

莫曉心心中一兀，看到余天豪，肯定是帶人了，便笑道：「這麼湊巧啊？那不是給公公見到了遠山？」

陳思君點了點頭，道：「是啊。」

袁彩雲道：「啊！聽說昨晚有小巴撞倒一對母子…想不到現在的自動車技術還是這麼不靠譜。」

朱子健答道：「但我聽新聞報導說是因為司機驚慌下改成人手操作才出事的。不靠譜是那個司機吧！現在的人那些駕駛技術和反應都是令人擔心。」

陳思君笑道：「是啊，他們都應該去玩多些極速征途。」

莫曉心問道：「君兒沒看着事情發生吧？」

陳思君搖頭道：「沒有。都被公公勸走了。是了，我跟他說過幾天跟他拜年，他說沒問題。」

莫曉心笑道：「好啊！娘跟妳一起去，已經很久沒見他了。」

陳思君道：「也帶上糯米飽可以嗎？」

莫曉心點頭笑道：「當然好啊！讓他做苦力幫忙拿生果去孝敬師父。」

早點過後，莫曉心便衝進房間睡覺去。

陳思君午飯後便走到地鐵站匯合任遠山，看到他穿得還算得體，手上拿着伴手禮。

陳思君指着他手中的紙袋問道：「這是甚麼？」

任遠山答道：「香蕉和紅色雷根糖啊。」

陳思君問道：「現在買香蕉用這種高級紙袋裝的嗎？」

任遠山答道：「是用很醜的紙袋裝的，所以我換了個像樣一點的紙袋。」

陳思君滿意的點點頭，沒想到他也有細心的一面。

她牽着任遠山的手，道：「走吧！」

任遠山雖然是第二次登門造訪，但還是覺得異常緊張。

進門後他遂一向各人問好，送上新年祝賀話和伴手禮。袁彩雲，朱子健和莫曉心眉開眼笑，熱情的招呼着他。

陳淦波站在一旁，看到陳思君走近任遠山跟他耳語一會，任遠山點點頭，然後竟然走到他面前微微鞠躬，向他祝賀：「祝世伯心想事成，萬事勝意！」

陳淦波一呆，然後笑道：「這小子有點意思！若果他祝我身體健康，添福添壽，看我會不會揍他。思君，跟他說多謝吧！我也祝他工作順利，身體健康。妹妹，別忘了派紅包。」

陳思君跟任遠山轉達了，任遠山立時鞠躬道謝，但陳淦波已坐在其他地方。陳思君看見他向空氣鞠躬，竟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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