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宵夜行(近水編) - 第十六章詠春老師

萍姨看到女兒有點傲慢無禮，登時有點尷尬，皺眉的道：「香女不得無禮！小山說的是客套話，妳這臭丫頭，在嘮叨甚麼？」

姚珮香又瞟了任遠山一眼，跟母親道：「星期六叫他來吧。」

任遠山又搔首道：「對不起，星期六不行。星期日早上可以嗎？」

任遠山提議了一個禁忌時間。

星期日是姚珮香習慣休息的日子，睡不過中午是不會起床的，但任遠山那會知道？

這是赤裸裸的在剝奪她的私人時間和休息！故姚珮香氣得七竅生煙，這誰啊？！

姚珮香登時站起來，瞪着任遠山，嚷道：「你…」

任遠山完全不知道自己說錯甚麼，問道：「呃…不方便嗎？那…」

怎料萍姨突然道：「方便！怎會不方便？」

姚珮香睜大眼睛，看着母親，抗議的道：「媽！妳…」

萍姨瞪了女兒一眼，姚珮香只好住口。她道：「媽甚麼呢？小山，那麼星期天你甚麼時間有空？」

任遠山雖然天生有點呆，但不是儍的，看到姚珮香的反應，估計她對那時段有意見，便道：「其實也不算很早，大概十一時左右方便嗎？」

姚珮香心裏一呆，還以為他說的早上就好像今天，六時多就被吵醒。若果是十一時左右還是可以接受的，她稍稍變得和顏悅色，輕聲道：「十一點啊。那星期天別遲到了。」

姚珮香拿出手機，道：「電話號碼。」

任遠山一怔：「咦？電話號碼嗎？」

姚珮香嘆了口氣，道：「沒電話號碼怎麼找你？你要阿山？甚麼山？扯旗山？大帽山？」

任遠山把電話號碼給了姚珮香，然後道：「我叫任遠山。」

任遠山感到這一年太神奇了，今天是除了陳思君外，被另一個女生討電話號碼。

姚珮香看了他一眼道：「太麻煩了！就叫你大汗山吧！」

任遠山一呆，道：「大汗山？」

萍姨又瞪了女兒一眼，駡道：「香女！沒禮貌！」

任遠山哈哈大笑，道：「大汗山也可以，的確是很大汗！任遠山大汗山都可以，都可以。」

三人約好時間，也清楚了地點，任遠山向二人道謝，便打道回府。今天第二天以首席測試員上班，總不能遲到！

萍姨兩母女目送任遠山走後，萍姨道：「這個時代，如此憨直的年青人越來越少了。香女妳不用這種態度對人家吧？」

姚珮香看着母親，道：「也不知道媽在想甚麼？這麼一個呆頭呆腦的土男有甚麼好？為甚麼要我教他學詠春？妳要他學詠春，帶他到老爸的地方學不就好了？」

萍姨聽到女兒提起那個男人，「哼」的一聲道：「跟他學？學甚麼？學做到處拈花惹草的賤男人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聽到他的名字想起他的臉就想吐！回家去！」

任遠山又過了愉快的一天，艾利斯介紹測試部門內所有同事給任遠山認識。

當中有四個測試員也是極速征途的測試員，四人知道任遠山打敗張勇，都蠢蠢欲動的向他挑戰。

倘若能僥倖打敗任遠山，就可以取締他的位置。

可惜比試過後，每個人都面如死灰。

那些路段，他們跑過不下百次，因為他們知道任遠山初來報到，肯定是沒跑過那些路段，心想自己肯定佔「主場」之利！怎料四人逐一挑戰，都以三局兩勝比賽，最後都以三比零完結，敗北的時候，連任遠山的車尾燈也看不到。

這完全是不同的級別，不同次元的存在。

他們當然不知道，他們全都敗給了近水。

任遠山因為怕麻煩，所以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自己就是近水這事實。

任遠山那出神入化的操作神技在短短一天內已是不脛而走，震撼整個測試部門。

首席測試員的地位登時變成一個無法撼動的存在。

內部比試過後，任遠山的能力已被認同，其餘的時間，任遠山都盡情的坐在測試車內飊車。

有趣的是，測試版本遠遠不及正式版本，當中很多時候也會中斷連線，畫面出現方塊化的情況亦頗頻繁。每當出現這些情況，任遠山都會在電腦上認真的記錄下來。

這工作實在太有趣了！可惜今天已是這星期最後一天上班。明後兩天也要回酒吧學習和打工。

任遠山在酒吧的工作也已經習慣。那也是非常有趣的工作。

那個二師兄叫鈴木彰彥，是個能說流利廣東話的日本人。他平日跟人溝通都是用廣東話的，偏偏大師兄跟他說話是用日本語。聽說這是陳思君師父林雪玲訂下的規矩。

這兩個月裏他也搞清楚了各人的關係。

大師兄和三師兄雖然是親兄弟，但大師兄的師父是酒吧老闆沈星移，二師兄三師兄和陳思君的師父卻是林雪玲。林雪玲雖然是沈星移的師妹，但她卻是甚麼掌門人。

衆多人之中，聽說現在功夫最好的竟然不是沈星移或者林雪玲，而是大師兄陳宇軒。聽陳思君說，大師兄已學懂他師父和師叔所有功夫，雖然紙牌還是他的隨身武器，但沈星移的飛刀，林雪玲的鋼針，還有硬幣和鐵珠，在他手裏都是凶器。

雖然大師兄武功最厲害，但他卻是衆師兄弟妹裏最沒架子的一個，温柔細心，學識也最好。要不是陳思君說給他知道，他是無法想像大師兄跟他師父一起前是個黑道的小混混。

現在任遠山在酒吧幹活，調酒的事都不用他做，因為他不喝酒。但每次有外國客人來到，陳宇軒都會吩咐任遠山去招呼。

原因並不是衆師父師兄們英語太爛不敢招呼外國客人，而是希望給予足夠機會任遠山去練習用英語跟別人溝通。第一個星期，還有二師兄三師兄作示範，第二個星期已經要自己獨自面對外國客人，他從來沒聽過自己的聲音竟然可以如此顫抖，說話時好像放了一柄電風扇在前面似的！

說也奇怪，這些場景，竟然是可以習慣的，現在兩個月過去，已經不像最初下單後會立即轉身走人，而是會跟客人閒聊幾句。

他心想原來那甚麼都不懂的不安感經過訓練和積極面對是可以克服，可以習慣的。

殺人呢？殺人也可以習慣嗎？

任遠山在酒吧時都看見他們，那些師父們師兄們…殺過人嗎？

陳思君呢？殺過人嗎？

非常難想像他們會殺人，跟他們相處過，覺得他們都是隨和的人。

很難說，幾年前拒捕時被警察擊斃的連環殺手，樣子就好像他做服務大使時的經理。

回酒吧的兩三天對任遠山來說異常充實，大量的練習，加上大師兄和三師兄的細心解釋和教導，他感到自己的英文和數學的根底已經越來越扎實了。酒吧的工作，每當稍為空閒，大師兄會開始教他有關酒的知識。

每個星期六都是任遠山最期待的日子，因為他可以見到陳思君。

一星期七天裏，只有星期六才會見到她，亦只有在那天五時過後，他們才有二人獨處的時間。

而二人的節目也是非常單調，就是吃飯和飊車。

雖然單調，但二人卻是樂在其中。

今晚在將軍澳遊戲中心飊車後，任遠山正要送陳思君回家，陳思君問道：「還有空嗎？」

任遠山應道：「嗯，有啊！」

陳思君問道：「到海濱公園坐一會好嗎？」

任遠山當然十分樂意，只要可以多跟她一會，多見她一分鐘也是令人愉快的，於是道：「當然好了！」

陳思君笑了，道：「好！先買罐飲料再去吧！」

二人買了兩罐飲料便慢步踱去海濱公園。

夜還未深，街上還有不同的人，騎單車的，緩步跑的，情侶來拍拖的也不少。四周的街燈把公園一帶照得燈火通明，陳思君挑了一張長櫈便坐下了。

時值入冬之際，晚上室外的温度已開始有點寒意，陳思君雖然已沒再穿得非常清凉，但看上去還是十分輕盈，並沒有穿得十分臃腫。

陳思君啜了一口罐裏的檸檬汽水，問道：「糯米飽，新的工作習慣嗎？」

任遠山點點頭，笑道：「習慣。這工作比起做服務大使有趣得多。」

陳思君道：「那就好了。深宵夜行是本地大公司，還以為人事關係會很複雜，我還擔心你會應付不來。」

任遠山哈哈大笑道：「可能其他部門會不一樣，但遊戲測試部門，大多可能也跟我一樣是些宅到天上去的人，不算太難應付。我的部門經理艾利斯也比以前客戶服務經理和藹友善。妳還不知道，上班第二天所有的測試員都跟我對賽了。」

陳思君心想這還算不難應付？第二天上班已經虎視眈眈要測試他實力想把他刷下來！整個部門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她不動聲色沒有點破，反而笑道：「你還在上班，證明沒人贏得了你吧？」

任遠山搖頭道：「他們的跑法都亂七八糟，跟張勇比真是差太遠了。有時希望可以跟他多跑幾場。」

陳思君望着前方，道：「他若果跟你實力相當，我倒不希望你們會多跑幾場。不竟輸了就會掉工作。」

任遠山問道：「妳怕我會掉工作？」

陳思君看着他，眨了眨她的大眼睛，道：「你不怕掉工作嗎？我會擔心你啊。你若是掉了工作，我們去吃飯時誰負責買單？」

任遠山笑道：「妳買單不成嗎？」

陳思君看來非常認真道：「當然不行！我的錢若果用來買單，就沒錢買東西給你了。你是男生，要買單啊！日後我們一起，我也旨意你養我的啊！你沒錢，我可以陪你捱麵包，但我是不會嫁一個要我養回他的男人。」

其實陳思君根本就不愁金錢。她的祖母和舅公已經有兩個物業，母親莫曉心也是受歡迎作家，稿費連版稅已經夠食三代人，她另外還有五個物業在手，作為勾魂使者，也長期通過買彩票「出工資」。陳思君本身是獨生女，日後她的財富實是無法想像。但母親莫曉心沒跟她說，只是每個月支很有限的零用錢給她，希望她學會適當理財。

任遠山聽到的卻是世間上最動聽的情話！如果可以，多麼想把她擁抱入懷！

「你沒錢，我可以陪你捱麵包」這句話，現今社會還有女生這麼說嗎？

任遠山點頭道：「妹妹請放心！我是不會要妳養我的！也不會要妳陪我捱麵包！我會努力工作，和努力儲蓄。就算唸大學我也會繼續工作的！」

陳思君點頭道：「我相信你。我們的將來，就拜託你了。」

任遠山道：「其實妳也可以把零用錢儲起來呀，不用給我買東西。」

陳思君笑道：「糯米飽，你有多少年沒買過衣服給自己了？夏季的衣服，冬季的衣服，應該至少有三四年沒有添新衣服了吧？」

任遠山一呆，問道：「妳怎麼知道？」

陳思君道：「你的衣服已經穿得這麼舊，雖然男生不用每季買衣服，但至少每兩年應該換一批。你看看衣服上的衣領都變形了。我不會胡亂花錢買東西啦！我是覺得有需要才會買給你，但若是我買給你，你一定要穿上它啊！」

任遠山笑道：「當然嘍，妹妹。謝謝妳的細心。妳學校那邊又怎樣？順利嗎？」

陳思君點頭道：「順利。上回考試成績不錯。下回是年終試了，還有一個月，估計還要忙上一陣子。」

任遠山道：「距離完成公開試還有多久？」

陳思君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問。」

任遠山一愣：「嗯？為甚麼？」

陳思君道：「記得上回跟你說畢業前不能交男朋友。」

任遠山點頭道：「是啊，妳是這樣說過沒錯。」

陳思君道：「但你一直沒有問我要等到那一天，我以為你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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