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宵夜行(近水編) - 第二十二章初會遠山

二人在三時從東平洲開始回去。

任遠山問道：「這麼早回家嗎？」

陳思君點頭道：「是的，回去前先買些東西。」

任遠山聽後不免有點失落，不竟這約會是他一直期待的，卻這麼早就完結。他問道：「要買甚麼？」

陳思君應道：「香蕉，還有雷根糖。」

任遠山一呆，問道：「香蕉？雷根糖？」

陳思君應道：「是啊！嫲嫲喜歡吃香蕉，娘喜歡雷根糖。」

回到將軍澳，陳思君帶任遠山買香蕉，然後她道：「這個你來付錢。」

任遠山二話不說便付錢了。

然後她又帶任遠山到了附近的雷根糖專門店。

店內放着四十多個圓形的玻璃筒，每個筒都載着不同顏色，不同味道的雷根糖，職員認得陳思君，非常殷勤的打招呼：「小妹妹，又來買雷根糖給媽媽嗎？還帶男朋友來嗎？」

陳思君紅着臉，含笑點頭，然後跟任遠山說：「娘只喜歡吃紅色的草莓味。」

任遠山點頭後載了滿滿一袋紅色的雷根糖。

陳思君又道：「這個也是你來付錢。」

任遠山又點點頭便去付錢。

二人回到陳思君家的平台已接近六時，任遠山送到大門便停下了腳步準備道別，怎料陳思君轉頭問道：「你站在這兒幹嗎？」

任遠山道：「不是送到這兒嗎？」

陳思君道：「不是。今天我們一起吃飯。」

任遠山大吃一驚！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陳思君之前也沒提過：「吓？跟妳家人見面嗎？」

陳思君點頭道：「是啊！不然為甚麼要你買伴手禮？」

為甚麼今天好像被妹妹賣了的感覺？有驚，無喜。而且一點都不好玩。

任遠山懦懦的問道：「一定要今天見面嗎？」

陳思君眯着眼睛望着他道：「一定。今天。不是我擅作主張帶你回家，是娘要我今天押你到我家！」

任遠山這一驚非同小可，問道：「為甚麼妳娘要見我？」

陳思君眨了眨眼睛，應道：「因為你把我弄哭了。」

任遠山怔住：「喂…我甚麼時候把妳弄哭了？」

陳思君答道：「因為你在外面有狐狸精。」

任遠山叫道：「吓？這…這冤枉啊！我甚麼時候在外面有狐狸精了？」

陳思君笑靨如花，已經欣賞完任遠山被戲弄後的反應，便道：「嗯？你這麼較真幹嗎？」

任遠山完全是懵了，道：「嗯？」

陳思君道：「娘只是說想見見你，一起吃個飯，因為今天是冬至，不是因為你在外面有狐狸精。」

任遠山還是很執著那一點，道：「我在外面沒有狐狸精。」

陳思君答道：「那個是玩笑，糯米飽，明白了沒？」

任遠山終於明白了，於是點了點頭。

陳思君然後道：「我娘只希望見見你，一起吃個飯，因為她知道我喜……歡你。」

任遠山聽到陳思君越說越小聲，便問道：「因為她知道甚麼？我沒聽到…」

陳思君以為他也在作弄她，別轉身子道：「總之你別廢話！跟我來！」

二人站在陳思君家門口，都緊張得不得了。

任遠山緊張得心臟都好像會從口裏跳出來似的，感到胃部都在抽搐着。

最不像話就是陳思君，竟然回家都會緊張。她完全沒法猜透母親的心事，那晚兩母女傾談後，隔天就說要見他。家人會怎樣看待糯米飽，他的表現會否暴走，她心裏完全沒有底。

不是詢問陳思君可否跟他晚餐，而是命令她把任遠山在冬至日帶回家吃飯。

陳思君把籲匙插在門銷裏，握着匙的手竟有點抖顫。彷彿門後有幾頭正在咆哮着，準備吃人的怪獸在伺候時機，待他們入屋後便把他們連皮帶骨啃個乾淨似的。

踏進屋內，任遠山的緊張感反而減輕了不少。

是因為映入眼簾內這個家給予人那温暖的感覺嗎？

還是因為一陣陣餸菜的香氣不停地侵襲着他的嗅覺？

袁彩雲捧着餸菜走出廚房，看到二人，立時眉飛色舞的笑道：「哎唷！看誰回來了？君兒回來的時候恰恰好！嫲嫲和娘剛弄好菜，快來坐下。」

陳思君跟任遠山說：「這是我的嫲嫲。」

任遠山很禮貌的點頭道：「嫲嫲妳好，我是任遠山。」

袁彩雲微笑道：「歡迎你啊，遠山。不用客氣，進來吧。」

二人走到飯廳，已看到朱子健和莫曉心坐在飯桌旁，陳思君便逐一介紹：「這是我的舅公，也是嫲嫲的丈夫。」

任遠山也很禮貌的向朱子健點頭道：「舅公你好，我是任遠山。」

朱子健也微笑道：「歡迎你啊，遠山。」

然後陳思君道：「這是我娘。」

任遠山十分緊張，不竟他知道今天是莫曉心邀請他來的，便點頭道：「娘……呃…伯母妳好，我是任遠山。」

莫曉心聽後哈哈大笑起來，道：「叫我伯母也好，娘也好，都一樣嘛！遠山嗎？不用緊張，只是請你來一起吃餐家常飯。歡迎你。」

任遠山仍然非常緊張，點了點頭，然後四處張望。

陳思君看到各人對任遠山客客氣氣，放心了不少，看見任遠山四處張望，便問道：「你在望甚麼？」

任遠山小聲道：「世伯…在那裏？」

陳思君一呆，然後大笑出來，是啊！此人沒有陰陽眼啊！便道：「我爹現在就站在你面前看着你。」

任遠山大驚，然後向着前面的空氣點頭大聲道：「世伯你好！我是任遠山！」

他這動作十分有趣，看得莫曉心大笑起來，道：「遠山不用大聲叫他，你雖然看不見他，但他不是聾的，像跟個普通人說話般就行。」

陳淦波在任遠山眼前揚了揚手，見對方沒有反應，心想：真的沒陰陽眼嗎？

他忽然心念一轉，把自己變成一個惡鬼的樣子，青臉獠牙，靠得任遠山的臉好近。

任遠山根本就看不見，怎會有反應？

相反他的舉動把莫曉心和陳思君嚇了一大跳，陳思君大叫起來：「爹！你幹甚麼？」

然後莫曉心不禁心裏笑了出來，心道：叉燒飽你這壞心眼，生前死後的壞習慣都不會改！就是不相信人！

陳淦波聳聳肩道：「若果有陰陽眼但跟我女兒撒謊，休想我會認同他。」

任遠山看到陳思君的反應不禁嚇了一跳，問道：「發…發生了甚麼事？」

陳淦波這時已變回原本的容貌。陳思君搖頭道：「沒…沒事！」

袁彩雲道：「你們站着幹嗎？快坐下。」

任遠山送上伴手禮，道：「我…我們買了香蕉和雷根糖來，希望你們喜歡。」

袁彩雲接過後笑道：「謝謝你。都是我們喜歡的東西。快，快坐下吃飯。」

各人坐下，任遠山見莫曉心旁邊有個空的位置，就在自己的對面。他不知道陳淦波是否坐在那裏，還是站在他後面或是旁邊。不禁有點緊張，可是其他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用膳期間袁彩雲和莫曉心把餸菜不住往他的碗上堆，搞得他好不尷尬。

但枱上八味餸菜卻是異常美味，任遠山一邊吃着一邊不住讚美。

那不是恭維的話，他從來不懂拍馬屁，只是有話直說。袁彩雲和莫曉心也感到他真心的讚美，顯得十分高興。

怎料陳思君卻笑道：「娘跟嫲嫲一直堆食物上去，他吃一小時也未扒到一口米飯呢！我跟舅公都快沒東西吃了。」

袁彩雲和莫曉心望着對方都不禁相視而笑。

席間莫曉心有意無意間通過閒談問了任遠山很多問題，家裏多少人，住那裏，父母職業，他中學時唸甚麼，公開試成績，工作履歷，很多連陳思君都不知道的事情，都給莫曉心漫不經心的抖了出來。

陳思君心想娘真是厲害，糯米飽的底細在不驚不覺間都被她摸清了。

莫曉心抿笑問道：「遠山會做菜嗎？」

任遠山搖頭道：「我的媽媽都不讓我進廚房。家裏的伙食都由她操持，她弄的只有家常菜，也只懂得弄十多款菜色，雖然沒法跟伯母和嫲嫲的媲美，但我卻很喜歡她的手藝。」

莫曉心心想這小子不錯，雖然樣子跟叉燒飽差不多宅，卻是個知足，憨直，懂感恩的年輕人。

她偷看一下旁邊的丈夫，他臉上沒甚麼表情，但可以感受到他對這男孩的印象也不錯。

於是莫曉心決定飯後大家在吃水果的時候出手了！

她忽然間問道：「遠山，你喜歡我們家君兒嗎？」

陳思君不禁一呆，娘為甚麼突然間這麼問？

任遠山也是一怔，飯已經吃過，心情已沒剛來時那般緊張，所以他點頭道：「是的，伯母。」

莫曉心點頭，又問道：「有多喜歡？」

任遠山應道：「很喜歡，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陳思君不禁臉上一紅，垂下了頭。真想不到他倒是答得很快。

莫曉心道：「但你們還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任遠山有點尷尬，紅着臉道：「沒…沒錯。還不是男女朋友關係。妹…思君說要等到五月考完公開試才可以一起…」

莫曉心盯着他，問道：「你沒意見嗎？」

陳思君的心臟跳得非常快，娘究竟在做甚麼？

任遠山小聲回答：「沒…沒有意見，我會尊重她的決定，我會等她。」

莫曉心盯着他良久，看得出來，那是真心話。這小子對君兒的感情是貨真價實的。

莫曉心忽然大笑起來，問道：「嘴親過了嗎？」

這問題把全枱人都嚇儍了。

陳思君大叫起來，紅着臉道：「娘！怎麼問題越來越離譜了？我們怎會…」

莫曉心覺得並無不妥，也不等女兒把話說完，若無其事的道：「但已經牽過手了。」

陳思君和任遠山都沒回答，顯得異常害羞。

最吃驚還是陳淦波。不是說物理上未開始嗎？

已經牽過手，物理上還算未開始嗎？

但之前應承過全權交給妻子，所以他也沒有說啥。

怎料莫曉心說道：「有甚麼好害羞的？又不是幹了壞事。我們陳家，牽過手也不算正式關係的開始。」

陳淦波，陳思君和任遠山都呆住了，不約而同望着莫曉心。

莫曉心說道：「遠山你聽好了，沒有我女兒的定情之吻，你好歹只能是個掛名的男朋友。在外面要牽手，說她是你女朋友也行，但你要知道還未是正式的。那個吻，五月前都不會出現，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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