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別黎明行 - 旭日終昇-我只是逼不得已

　　兩人花了一點時間來到巨人頭邊，黯淡下來的獨眼正面對著他們。被掀起的沙塵已經退至腰下，手邊偶爾還能感受到幾粒細沙拂過。

　　阿奇亞從口袋掏出一隻粉筆，街頭塗鴉般隨性地在巨人頭上畫了個和扇窗差不多大小的魔法陣。

　　魔法陣的圖案並不複雜，充滿有關風的圖案。阿奇亞彈響指，緊接著是刺耳的金屬切割聲瞬間刺穿鼓膜，喚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沿著魔法陣邊緣出現一圈被切割過的痕跡，並緩緩加深其深度，周遭的砂石也顯得特別躁動。

　　以這魔法陣的範圍來說威力已經不小了，但若想切開巨人的腦袋，還得花一點時間。

　　茸兒在等待的過程中，百般無趣地繞著順時針圓圈走。

　　「為什麼不叫金德利來就好？他有魔法石快多了吧。」

　　「他三不五時就屎在滾，這裡又沒廁所，總不能叫他就地解決。」

　　「也是，人稱屎王我都忘了。」

　　茸兒趁機揶揄一下後又在原地繞了兩圈後開口問道。

　　「為什麼人需要大便？」

　　「我怎麼知道，我看起來像神嗎？」

　　「但我好像很久沒看到你上廁所了。」

　　阿奇亞愣了一會，他沒想過這臭氣熏天的話題能聊超過三句。最後開口說道。

　　「便秘。」

　　「喔......」

　　茸兒表示同情的嘆了一聲，很快的又試探性的接上下一句。

　　「那你的情報是大便和你說的嗎？都成精了。」

　　茸兒口中的情報是關於阿奇亞一口肯定他們所需的材料"桑科"只在於第一個鐘的巨人體內。

但其他人對於桑科和他們所需的材料這兩件事根本一頭霧水。

　　不僅如此，有關阿奇亞所說的情報一向如此，彷彿一個新的概念由腦中從零築起。

　　阿奇亞猶豫了一會，敷衍的回答道。

　　「就當這樣吧。」

　　她對他敷衍的回答早已習慣，所以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繼續等待魔法陣在巨人頭上切出洞口。

　　有關情報的來源阿奇亞一字不肯透漏，其他人也對之中藏有什麼隱情完全摸不著頭緒，只知道他從未正面回答過這問題，但若他不肯說明白的話，大家即使再好奇，也不會窮追不捨的追問，頂多偶爾開開玩笑的說「阿奇亞賣屁股換情報」而已。

　　因為他們相信阿奇亞，即使嘴巴賤了點，但他依然是對"眾人"最著想的那個人，若有什麼說不出口的理由，想必也是為了大家好，他們由衷這麼想著，甚至到了盲從的地步，只要阿奇亞的一句話。

　　阿奇亞老大哥的身份早已深植於他們心中。

　　於是這件事，是僅屬於我和阿奇亞兩人不可告人的秘密之一。

　　鏗鏘一聲，巨人的腦袋瓜在約五分鐘後被開了個大洞，阿奇亞一腳跨進去，扯開繁瑣擋路的電線，彷彿拿有巨人頭裡的地圖般，對前進的方向沒有一絲迷茫，茸兒則彎著身子隨即跟上。

　　再過十分，阿奇亞率先從洞口跳出，茸兒則一手拿著兩袋布袋之間繫有條繩子的物品，一手扶著腰走出，並伸展了下佝僂許久的背。

　　「特地跑到人家腦袋裡辦事，太色情了。」

　　因好奇而跟上的多米多司靠在切口旁調侃道。

　　「還只撐十分鍾，阿奇亞，你這樣不行喔。」

　　他看了眼手錶繼續說道，並注意到茸兒手上拿的布袋。

　　「小龍女手上那是什麼？雙胞胎嗎？恭喜啊恭喜，哈哈哈哈。」

　　他自說自地捧腹大笑。

　　阿奇亞慢條斯理的從口袋拿出眼罩無奈戴上，茸兒更是直接彎下腰轉身走回洞裡。

　　「他走了再叫我。」

　　待她往裡走了一段距離後，他的笑聲才漸漸隱沒於輕撫過沙漠的風之中，陷入了一片寧靜。

　　他看著阿奇亞。

　　阿奇亞無動於衷。

　　他撇過頭，瞇起眼睛直面太陽說道。

　　「太陽不管看幾次都很漂亮呢，真不曉得為什麼有人想趕祂走。」

　　他試探性的偷瞄了眼阿奇亞，只見他微微張開雙唇，欲言又止，沉思了許久才回應多米多司的感想。

　　「嗯，要是大家都這樣想就好了。」

　　「哈哈哈！這是妄想推翻太陽的小黃毛丫頭該說的話嗎？」

　　他笑道，但這次即便等到他上揚的嘴角已經垂下，依舊沒有得到阿奇亞的回應。

　　只見他緩緩拿下眼罩，抿起嘴，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與多米多司一同觀賞這永遠的日出。

　　他已然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

　　阿奇亞向太陽發起挑戰這件事近乎眾所皆知，不只是齒族的故鄉太陽城，還有遍佈各方的蟻群、西方的工廠、東方的各個城鎮，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都聽得到阿奇亞這個名號。

甚至擅自將這項挑戰命名為阿奇亞計畫這種沒品味的名字。

　　有人堅信他可以成功推翻太陽；有人嘲笑的說他只不過是在吹牛；也有人認為這是找死。

但即使如此，向我祈求著希望月亮露面的人仍然占多數，因此才會有阿奇亞的出現。

　　他大概沒想過，主動發起挑戰的阿奇亞居然會對他的玩笑露出這般複雜表情。

　　多米多司開口打破沉默。

　　「出爾反爾的，可不好呦。更別說你發起的挑戰早就傳的人盡皆知，要是不做，你的面子要往哪擺？」　　

　　「怎麼可能不做？我恨不得馬上結束一切，多拖一天難過一天。」

　　阿奇亞語氣沉重的說道。

　　「這話和你的表情，可對不上。」

　　多米多司的嗓音不變，依舊滄桑沙啞、依舊給人一種不正經的感覺，但卻在字裡行間多了幾分關心之情。

　　阿奇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面容不見一絲堅定，滿是躊躇。

　　這讓他心虛的低下頭，右手抹過眉頭至下巴，重新整理了下表情。

　　「只是思考的事比較多而已，該做的事我還是會繼續做。」

　　阿奇亞的刻意將語調變得輕快，因為他知道這件事不應該讓外人操心。

　　但多米多司卻反而嘆了口氣。

　　「雖然我前面是這麼說，但重要的是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突如其來簡單的一句話，深深觸動阿奇亞的內心，使他鼻頭微酸、眼角泛紅，難受的情緒自胸口湧上並被阻擋在咽喉。

　　他深吸一口氣，硬是把這份情緒吞回肚裡。

　　因一句話而掀起波瀾的情緒被強硬撫平。

　　他抬頭望向多米多司混濁的黑色眼珠，不再有初次見面時的排斥和誇張反應。

　　阿奇亞淺淺的微笑，微微瞇起因被人關心而藏不住喜悅的漂亮眼眸。

　　「這是被限制自由的老頭該說的話嗎？」

　　見他眉頭不再深鎖，多米多司也拉起嘴角。

　　「別擺出這種表情挖苦我，這是王國給的命令，逼不得已的。」

　　「逼不得已啊......」

　　阿奇亞意味深長的看向太陽來取代他的回應。

　　多米多司睜圓雙眼，彷彿意外在阿奇亞的側臉上發現什麼秘密般。　　

　　「阿奇亞，該不會......」

　　阿奇亞仍面向著太陽，識趣的斜眼瞄了眼多米多司，似乎期待他能說出些什麼。

　　「其實你超不會聊天吧？等你回個話等老半天，不然就是乾脆不答當個複讀機，你這樣怎麼把得到妹？」

　　「齁齁，對啊，你是對的。茸兒，走了！」

　　他塌下臉、垂下肩，恢復原本那張冰冷冷的表情和毫無活力的樣子對著洞口呼喊道，也不等茸兒出來就先自行離去。

　　應呼喊而探出頭來的茸兒見多米多司尚未離開先擺出厭惡的表情，望見阿奇亞氣呼呼的走遠後才立馬拿著手中的東西跳出洞口快步跟上。

多米多司就這麼靜靜看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即便他們的交談聲漸漸不再入耳。

　　一旁的巨人遺骸在不注意之間，悄無聲息地消失的無影無蹤，徒留多米多司獨自一人站在原地，彷彿剛所發生的所有全是自己的幻想般。

　　還來不及感受寂寞，巨人的手於下一秒，伴隨低沉鐘聲從多米多司背後的地底快速竄出，在沙漠上掀起爆炸般的砂石。

　　面對巨人第幾千、幾萬次的復仇，他早已不為所動，只是輕聲對自己說道。

　　「哪有什麼逼不得已，只不過是自己沒那個勇氣做自己想要的決定罷了……是啊，我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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