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陸之世─土震之章 - 第十四幕：休憩(7)

原來阿奇葉早先就與托列羅、姆兒，還有飯店的一些服務人員約好要會合，想當然耳，人緣好的阿奇葉馬上就被其他人拉走。

而曉露怕真面目曝光，只好婉拒飯店工作人員的邀約，假借肚子餓的名義，專心吃著到處蒐刮來的「各家餐點」，一邊看著街上的傀儡戲表演。

傀儡戲正上演著二男搶奪一女的王宮版肥皂劇，要是在以前，曉露肯定會覺得身為公主的女主角被一對帥哥兄弟追求，是一件很浪漫刺激的事，但現在曉露早就學乖了，完全是心如止水地看完了整齣戲。

雖然戲劇本身的題材不吸引曉露，但怎樣都比曲終人散迎來空虛要好得多，曉露望了望四周離去的人潮，莫名有種遺世獨立的孤寂感。

遙想過往自己總是被人群包圍，現在卻落得這般境地，雖然明白這是必要之惡，但曉露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辦法，誰叫我就是穿著一身斗篷，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任誰也不會想主動接近我的吧。

喔，不對！除了某個大好人……

「繆拉小姐，還玩的開心嗎？真抱歉我那些員工不由分說就把妳弟弟帶走了，害妳現在只能跟我這個大叔坐在這兒。」

托列羅手中還拿著一只棉花糖，曉露記得那是姆兒請托列羅暫為保管的零食之一。

「沒關係啦，他們可是阿奇葉在這裡交到的朋友，當然要一起玩啊。」

曉露明白現在自己必須忍耐，因為阿奇葉已經為了她捨棄掉安穩的生活，所以她說什麼都不能再任性下去。

「而且我才要跟托列羅先生你說抱歉，你本來是要跟工作人員一起行動的吧？」

多虧有托列羅的擔保陪伴，阿奇葉才敢放心讓曉露自己坐在這裡看戲吃飯。

「哈哈，沒這回事，我年紀大囉，跟不上年經小夥子的遊玩速度，就讓他們自個兒去玩吧。」

托列羅拿著棉花糖哈哈大笑著，看起來還真是有種莫名的滑稽感。然而思考至此，曉露又突然想到：

不提那些年輕的工作人員，托列羅先生也是有自己的朋友吧？莫非是為了來陪我才……

「真的很謝謝你，托列羅先生。我們拒絕了你的邀請，還讓你費心做這麼多事。」

曉露滿懷謝意地對著笑開懷的托列羅說著，眼睛餘光則瞄到遠方那黑漆漆的寂靜山頂，這兩相對比之下，不禁讓曉露感概萬分。

當初那山上山下的差別，現在我才明白竟是如此之大。

「哎呀，別這麼說，我這個人就只是愛多管閒事了點。」

托列羅害羞地揮了揮手，與股東萊摩娜爭辯時的模樣真是天差地遠。而說到萊摩娜，曉露便忍不住好奇起她現在對於鬧鬼事件的看法為何。

「對了，萊摩娜小姐已經知道鬧鬼的真相了吧？她有什麼反應嗎？」

「哦，萊摩娜啊。她剛好在大家製作麥人偶的時候過來，所以我就順便告訴她啦。雖然她對姆兒成為員工這件事表示反對，不過人事權在我手上，她可沒有左右我的權利呢。」

托列羅對萊摩娜的厭惡完全溢於言表，壓根不在乎旁人眼光。

看來就算是托列羅先生這樣的大好人，仍然會有看不順眼的對象啊。

曉露聽說這兩人的樑子在小時候就結下了，嚴格來說也算是青梅竹馬，不過是屬於交惡的那種。

而且鬧鬼的真相居然還只是「順便」告訴萊摩娜，從別的角度來看，托列羅先生還真有點小孩子氣，但這也挺可愛的啦──曉露不禁在心裡竊笑。

「話說回來，為什麼要將麥子綑成人型的樣子呢？難道不能弄成別的形式嗎？」

曉露原本以為人偶只是個代稱而已，卻沒想到每一戶人家都是做成人的模樣。面對她的疑惑，托列羅則是恢復一貫的「笑口常開」應道：

「做成人是一定要的啊！因為有了麥子，所以才有我們這些人的存在。因此『人中有麥，由麥成人』，就是這樣的道理。」

「嗯，這樣我明白了。」曉露點了點頭。

這觀念就跟亞亞他們家不吃牛肉是一樣的道理吧？因為她爸媽都是農家子弟出身，所以也就自然習慣不吃牛肉了。

「是吧？繆拉小姐可以明白的吧。那些任意毀壞大自然的人真的是不可原諒，不論是放火差點燒光森林，還是放毒污染河流……這個時代的人啊，真是越來越不懂得感謝周遭萬物給予我們的恩惠了！」

托列羅越說越激動，讓曉露也有點無法招架，深怕這個性情中人又會在下一秒哭出來。於是，她轉移話題。

「那麼，麥人偶的完成需要多久的時間呢？」

也許是沒想到曉露會問這個問題，托列羅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出來。

「嗯，這個……每戶人家的時間都不一樣，不過因為我們飯店在鎮上有一定的地位，所以向來都會做一個最大的麥人偶。

以過去的經驗來看，大概從早上七、八點開始，做到下午三點左右……扣除休息時間，應該沒有超過八小時，當然也是有賴於人多好辦事。

不過，這次最大的得力功臣可是阿奇葉小弟呢！我們這飯店雖然請的人多，但大多數不是老到腰閃到，就是年輕的沒幾分力氣，每次都要我自己一個人把那些麥子搬來搬去。

幸好這次有妳弟弟幫忙，速度也就快了許多。只可惜阿奇葉小弟只做到中午而已，否則速度還能快上許多吧。」

「嗯？阿奇葉就只幫忙到中午而已嗎？」曉露覺得好像有些蹊蹺。

我還以為阿奇葉會和大家一起做到完成，做事有始有終也比較符合他的個性啊？

「是啊，我就是在叫大夥兒吃飯時，跟阿奇葉小弟提起留下來的那件事……卻沒想到你們的旅行居然還有這樣辛酸的原因。唉，我真是……」說著說著，托列羅的眉頭又開始緊皺起來。

曉露記得阿奇葉說過，他婉拒托列羅的理由是「要去尋找失散的親人」。

但是這短短的一句話，有感人肺腑到要哭的地步嗎？真不知道阿奇葉又是怎麼跟托列羅先生說的。

而為了不讓托列羅痛哭流涕的「慘事」再次上演，曉露趕緊出聲打斷他的自怨自艾，好讓他回歸正題。

「啊，總而言之呢，後來阿奇葉小弟說要去採買旅行物資，所以就先離開了。我看你們姊弟倆一起回來，應該也是剛好在路上遇到的吧。」

托列羅理所當然地說著，但在曉露聽來，卻覺得有些奇怪。

剛好？不是吧，那時阿奇葉說他在找我……難道說！阿奇葉從中午開始就在找我了？

這樣說的話，那時我根本像是個無頭蒼蠅般地隨便亂走，莫非阿奇葉也是繞了整個城鎮來找我嗎？

他什麼沒說，就只是笑著來找我而已──曉露難受地握緊了雙手。

真是個傻瓜！有必要做成這樣嗎？幹麼不直接罵我呢！要不是我意氣用事的話，就不會搞到一整天都在迷路，阿奇葉也不會這樣白白找了一整個下午。

笨蛋！果然是個濫好人。

曉露雖在心裡偷罵阿奇葉，但也感受到一股暖烘烘的熱流滿溢心頭。

所謂說出不口的感動就是在指這種時候吧……

正當曉露沉浸於這樣溫暖的感受時，一旁的托列羅竟很不給面子地突然大叫。

「哎呀！糟糕，棉花糖融化了！怎麼辦啊，姆兒還沒吃呢。」

托列羅慌張揮舞著因沾黏上糖漿而弄得黏答答的右手，卻仍掛念著姆兒還沒吃到棉花糖。

看來這邊的這位好人也是不惶多讓呢。

回頭遙望那塊黝黑且深不可測的山丘之上，曉露的嘴角不由得上揚起來。

她很慶幸，現在自己終於到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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