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陸之世─土震之章 - 第十二幕：出行(3)

這般不容否決的強硬氣勢讓阿奇葉愣了好一會兒，亦使其難得有些遲疑地應道。

「呃，也不是不行，只是就怕有人會認出妳來。」

「不會的！我在那裡的時候就只有待在別墅裡，根本沒到過山下。」

曉露的態度依然果斷，完全不給人反駁的餘地，阿奇葉只得從諫如流。

「這……這樣我想應該沒問題。」

聽到阿奇葉的允諾，曉露這才滿意地放開他，並立即收拾起雜物。見阿奇葉站在原地，還忍不住催促他：

「阿奇葉別發呆了，我們趕快行動吧！」

曉露雖在口頭上故作鎮定，然而她的心卻是不停地砰砰跳著。

她沒想到自己會有機會再回去那裡，也從未想過自己回到那裡又能做什麼。

但……那是亞亞離開我的地方。

至少、至少在最後，我也要親眼再看一次。

那個紅與白的惡夢地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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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卑斯，是一座位於盆地之中的城鎮。中央是經濟活動發達的居住區，外圍的廣大平原則是農耕區，而四周圍繞的山丘大多為未開發的森林地，唯一的例外──就是「王家別墅」，可如今那裡已是一片廢墟。

站在山下望著那片荒蕪，曉露不禁想起當初她在山上的別墅向下眺望的情景。

那時，亞亞還在我的身邊……

「姊姊，現在妳有想做的事嗎？」

不明白曉露心事的阿奇葉，也只能這樣試探地問著。

現在他們二人正站在貫穿城鎮中央的河川橋樑上，街上雖人來人往，但幸好沒人注意到曉露在斗蓬帽下遮掩的臉。

「我……想去一個地方看看。」

順著曉露的目光看去，阿奇葉知道她說的就是王家別墅。然而無法看清曉露的表情，阿奇葉也推測不出她的真正想法，只好先點頭答應。

一路順著小徑來到山上，往來的人煙也跟著減少。

兩旁皆是綠意林立，天空則被樹葉掩蓋，一直到看見了那一片蔚藍青天，曉露和阿奇葉亦抵達了王家別墅的大門……不過，其實已經不能稱之為大門了。

因為原本高大的鐵門早已被撞的彎曲變形，再往內看去，曾經處處皆有的蓊鬱樹叢，全都付之一炬，而佇立在中央的那棟白色大宅，現在僅存於回憶之中，取而代之的──是焦黑崩塌的悽慘廢墟。

阿奇葉略感好奇地四處張望，曉露則一語不發地走進廢墟，來到宅邸門口一邊的方柱前。那上頭仍殘留了原有的白色，以及後來加上的紅色。

這是……亞亞的血嗎？

曉露茫茫然伸手撫上染有血跡的柱面，而在這片血跡上方，還有一道深深的刻痕。當初的記憶頓時在她腦海中浮現──

紅鎧騎士拿著白銀大刀，就在這面柱子前，刺穿了亞亞的身體……

之前曉露的記憶總是片片斷斷的，她明白是自己不願意面對事實，才一直想不起當時的過程。然而現在回到了這裡，所有的記憶才終於串聯起來，其實當下事情發生的時間十分短暫，卻足以讓曉露體認到生命竟是如此輕易就被奪走。

對不起……亞亞，如果我當初有聽妳的話就好了。

可是，我們都知道。光說「如果」是沒用的，因為那挽回不了一切……

妳一定又會告訴我要堅強，對吧？

妳放心，我現在一直都有聽妳的話。不過，倒是有因為別的事而哭了幾次，關於這個妳就不要跟我計較了喔。

「姊姊？妳在做什麼？」

阿奇葉發現曉露的手正放在一片乾涸的血跡上，這令他感到不解與愕然，但曉露沒有太大反應，只是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

「阿奇葉，我到現在才知道什麼是人非物換。當然，要我對這個世界的事物有所感傷是不可能的事，畢竟我才剛來這裡而已……

不過，我卻有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因為我的任性而白白送命在這個世界。要不是我當場撞見事發現場，我可能至今都無法醒悟過來。」

聞言，阿奇葉立刻走到曉露身邊，並機警地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姊姊，妳是說妳認清王國軍的那件事嗎？」

「沒錯……我的朋友原本不該來這個世界，卻為了救我而和我一起來到這裡。她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不像我可以聽，也可以說，在這裡她簡直就像個聾啞者。

然而，當時的我沒有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著想，只是自顧自地沉浸在他人營造的美好假象裡，就這樣任由事情往他們計畫的那樣發展……

直到事情在我眼前發生，我終於才想通，他們利用我的朋友當作聖女轉世的替身，引開叛軍的注意力，好讓我與親衛隊的人能順利從後方離開。不過因為叛軍意外從後方攻入，所以一切才有了變數……

接著，我就親眼目睹我的朋友被叛軍用大劍刺進胸口……」

曉露闡述的聲音越發沙啞，終究沒能再說下去，但她的表情卻一成不變，像是個沒了靈魂的玩偶。見狀，阿奇葉更加謹慎地問道：

「這就是之前謠傳的那件事嗎？」

聽聞阿奇葉的詢問，曉露那呆滯的目光才終於有點動靜，並猶如鬆了口氣般地回應。

「是啊，後來我在想，說不定那個殺死亞亞的人，也不是真的叛軍，只是杜克斯他們故意安排的，為的就是擾亂叛軍的軍情罷了。好可笑喔……居然為了這種理由就犧牲掉無辜的性命，這個世界真是現實到殘忍啊……」

曉露雖是說給阿奇葉聽，語氣卻呢喃地像是自言自語。正當阿奇葉還想說些什麼，她便將手縮了回來，叉著腰並哈哈大笑表示。

「不對不對，追根究柢都是我太天真了。」

看她這樣故作堅強的模樣，阿奇葉也只能默默守在一旁。

「姊姊……」

「好了，我們下山去吧。我只是想再看看這裡而已，可不是要來這裡感傷的呢！」

曉露重新拉好了帽子，便直接朝來路走去，阿奇葉亦默不作聲地跟著她往山下走了一段路。

直到一名上山砍柴的樵夫看見他們，並停下腳步問道：

「哎，小哥、小姐，你們是不是走錯路啦？這上頭可沒什麼有趣的東西呢。」

通常遇到這種場合，都是由阿奇葉出面應付。

「你好，其實我們就是來看毀掉的王家別墅。以前來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可沒想到這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哎呀，你們是從別省來的吧，這事兒在我們這裡鬧的可大了！

聽說那群義勇軍得知聖女轉世在這降臨後，就偷偷摸摸地跑到附近樹林裡埋伏，打算要搶聖女轉世，結果當然就和王國軍打了起來，不僅放了火，還死了很多人。

但這還不打緊，重點是他們見情況不妙就拍拍屁股走人，卻留了一堆爛攤子給我們。如果只是收屍的話就算了，不過你們要知道，這火一放可不得了，險些就要燒到旁邊的樹林，害得我們鎮上的人遭殃。現在想想還是很火大呢！」

樵夫竟一口氣把話說完，看來他到現在還是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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