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光墜落之前 - 6.決心 (下)

我還沒說完想要找古川同學，中年男人就已打斷我的話，自顧自的說下去。「名字是？」

「誒？我是……久保鈴花。」

「跟我來。」他揮一揮手，就立即走進後門。

怎麼辦，該追過去嗎。我想了一想，他就開始催促我『還不快點』，我只好追上去。

走廊與秋水堂的店面一樣像是江戶時代遺下來的傳統日式風格。

一走在地板上，地板就發出吱吱聲。放眼一望，前方見到一道往二樓的樓梯，左邊放著一個實木櫃子，櫃上頗為凌亂，放著電話、筆記本與資料夾，在走廊右方與盡頭則各有一扇門。

中年男人走往走廊右方，在門前停了下來。

「這是倉庫。還有前面盡頭是工場，別亂進來。」

「是的……？」

看來前面就是秋水堂製造糕點的秘密工場。

中年男人快步走到走廊的盡頭，打開門，就見到一部又一部製作糕點的機械與工具。他逐一向我說明工場裏的機械與用途，叫我記得早上要打掃好。

我看著眼前圓圓的不銹鋼大鍋，原來就是弄金平糖的機器，沒想到我竟會有機會揭開它的神秘面紗。還沒來的及發問，他又帶我折返原路。

「你懂用傳真機了吧？」他忽然指著走廊的一部像是電話的東西。

「傳真機？」

他雙手叉在胸前，「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什麼也不懂！」

「不好意思……」

「待會叫隼人那傢伙示範一次！」

之後他就在放著傳真機的櫃下找來找去，終於拿出了一份文件，寫了一段字。就像是老師在打分數時一樣，害我有點緊張。過了不久，他忽如把文件放在我面前。

「快簽名。」

「簽名……？」

我拿起來一看，文件裏仔細地寫明了各項條款，還寫上日期、時間與時薪，這是一份工作合約。期限是一星期，直至原本的員工回來為止。

一見到合約內容，心就重了一截，我完全沒做過這類工作。

不只是要當店面，還需要幫忙搬運重物，像是麵粉或是糖等材料，有時還要與糕師父協調。不只如此，這份一星期的臨時工，連時薪也特別低。

他說不定是誤會我要當臨時工了。

「不做了嗎？」他盯著我，眼神似是在說『為何這麼慢』。

我再望一望手上的合約。的確我不懂糕點，但只是一星期而已。若留在秋水堂的話，說不定可以找到幫到他的地方。

不是在遲疑的時候，若現在停步的話，就再也找不到這樣的機會。

「我做……我會做的！」

我握著筆，打開合約的第二頁。見到要簽名的空欄，就簽下去。他拿著我交給他的合約，沒有仔細檢查，就拋出了回答。

「好，明早八時過來——」

「久保同學？」從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只見古川同學站在後門。他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我，呆了一會，再看到中年男人手上的文件，忽然板起了臉。

「爸，到底是怎麼了？」

「她明天會來上班。」中年男人短短說明了一句，又望向我，「你明天八時過來吧！」

「慢著，爸，我說過不用臨時工吧。」

古川同學的父親盯著他，「又是這句？」

「不用請臨時工，我可以頂替。」

「就憑你？」

「對，我送完貨就可以頂替師父的工作。」

眼前的中年男人氣的像是火山爆發一樣，筆直地指著古川同學，「店面要什麼人是我決定！」

「爸，這樣下去秋水堂就會——」

他幾乎要把話說出來，忽然一瞥我就閉上口。難道他是打算說這樣下去，就會要倒閉？

他的父親瞪著他大吼一句，「不用你管，這間店是我的！」

說罷，他的父親就拿著我那份合約，走上樓梯。古川同學似乎想要追上去，但又望向我的方向。

「不好意思，我爸誤會了。」他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今天還是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我與他一走出店外，太陽早已下山，只餘下一絲餘光。

街燈陸續開始點燈，街燈的光照亮了通往住宅街的道路，在地上投射出他的影子。或許是人們已回家吃晚飯，街上的行人比之前少了很多。

我與他自自然然地就走往我家的方向。

「我會盡快拿回那份合約，明天你不用來。」

我搖搖頭，「我是真的想做臨時工。」

「你急著要用錢？」

「我想——」

我還沒說完，古川同學就一臉緊張地打斷了我的話，「這一帶的店我都懂，要是你要找暑期工的話，我可以去找他們幫忙。」

他一連說了幾間店舖的名字，還包括我常去的咖啡廳。那裏的制服不只可愛，暑期工的競爭也很激烈。如古川同學說一句就可以入職的話，那簡直像是夢一樣。

不，不不，這樣下去，又會像以前一樣。我只是在依靠他的善心，一點也幫不到他。

「不是這樣的，古川同學。」

「不是嗎？」

「我聽說了，」我望向他，「你要退學的事。」

他聽見我的問題，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是金田老師告訴你的？」

我點點頭，「我不小心聽見老師在教員室討論這件事。」

「是嗎。」

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預料到我終有一天會知道這件事一樣。那麼為何不告訴我？是不想讓我知道嗎，還是覺得不需要讓我知道？

「我也想幫忙。」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如你擔心才接上臨時工的話，那就不用了。我很快就會處理好。」

「不就是因為處理不好才要退學？金田老師全都告訴我了。」

古川同學似乎有點不滿的呢喃道，「為何連這些事都……」

「金田老師也不想你退學，我也是。」

他回頭一看我，似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過了一會，他臉上掛著一個像是要把一切拒諸門外的微笑。「謝謝，久保同學，但這是我家的問題。」

那不只是他家的問題。不是約定好了嗎，他會令秋水堂變成受歡迎的糕點店，我會加入空手部，變的更堅強。這個約定我也有份，我不能眼白白看著他一個人背負著秋水堂。

他幫了我這麼多，今次是我幫助他的時候。

「今次我也要幫忙。」

「我就說——」

「一直以來你幫了我這麼多，我卻什麼也幫不上忙。」

他像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才不是這樣啊。」

「……我想繼續與你的約定。」

「很快就可以解決，久保同學。」

「不，不是這樣。」我走前了一步，筆直地望著他，「我想繼續與你的約定。當你有困難時，我也想幫忙。」

「那不是這樣的約定吧。」

「那是什麼？」

「那是『二人各自努力』的意思吧。」

「是『二人一起努力』的意思吧？」

我與他突如望著對方，靜了下來。原來在他心裏是這樣解釋那個約定的。

「是『二人各自努力』的話，為何你要來看我的訓練？」

他別過頭去。「剛好見到而已。」

他在說謊。既然會特地來看我的訓練，就算與我的解釋不同，他也與我一樣重視那約定吧？

「就像你在意我的練習一樣，我也在意秋水堂。我不想見到秋水堂倒閉。」

他呼了一口氣，「事情沒你想的這麼嚴重。」

平日的話，我會相信他，但今天不同。秋水堂的情況嚴重到他要考慮退學，還能說不嚴重嗎。

我看著他的側臉，明明就站在身旁，他就像想要避開我似地，與我保持著特定距離。

「不嚴重的話，為何要打算退學？」

「只是我不能兼顧學業與家業而已。」

「你是說，全只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沒錯。」

「……我不能幫忙？」

「對。」他立即回答。

「為什麼不能幫忙？」

古川同學忽然望向我，「你有其他更該做的事吧。」

「我想要做的就是這件事。不論是臨時工還是什麼事也好，我想幫忙！」

「無論如何也要？」

「沒錯，無論如何。」

「為什麼？秋水堂的存續與久保同學你沒關係吧。」他一臉不解的望著我，似是真的不明白。

「因我與你約定好了，我們要一起實現夢想吧？」我不禁叫了出來。「我不想現在放棄！」

我的叫聲消失於街上。街上餘下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蟬鳴，令我察覺到時間的流動。他思索了一段時間，最後只是嘆了一口氣。

「——只是明天一天的話。」

「誒？」

「你明天來打工一天，就會知道情況沒你想像的差。」

「真的？我可以來打工？」明明只是去打工一天，我卻比勝出空手道比試更雀躍。

他點點頭，「我都不知道你可以這麼頑固。」

「頑固的是古川同學吧？」

「總之，只是一天。之後我會找我爸拿回合約。」

「一天也可以！」

我輕快的走前了一步，仰望天空，夜空一片晴朗，還見到星星在頭上閃耀。

星星不知會否實現我的願望呢。

不，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努力下去。不只是實現自己的願望，我也想像星星一樣實現他的願望。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dOYJsi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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