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光墜落之前 - 24. 再戰田中家 (上)

到了翌日，店面只餘下我與谷村師父。

谷村師父拿著扇子在店面撥啊撥，望向店外。店外的人流很多，但目的地很明顯不是秋水堂，而是其他商店。

當我仍在望著店外的人流，古川同學的背影忽如映在眼簾。

「現在要去送貨了，古川？」

他點點頭，「之後你們收拾好店面就可以回去了。」

「好好，會準時關店啦。」谷村師父笑笑的回答，還是一點也不認真。

古川同學一邊說，一邊走出店外，一次也沒望向我與谷村師父。明明平日的話，他無論多忙也會特地回頭一望，果然是因為昨天的事嗎。

「古川同學，我——」

「那我走了。」

他都不知有沒有聽見我的話，就急步走出了店外。

谷村師父嘆了一句，「你還在跟古川吵架啊？」

「今天還沒機會說話……」

看他剛才的反應，與其說是吵架，倒不如說是被他徹底地疏遠。今天他送完貨之後還要去掃墓，怎麼辦，果然我也該去看看嗎？

「久保，你這樣子怎說服田中啊。」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拍一拍臉頰。現在已沒時間想這麼多，我得在今天說服田中師父。「對……對呢。」

「快點關店吧。」

我迅速地與谷村師父鎖好店門，收拾店面，就朝著田中師父的家進發。

一步出店門，門外的酷熱空氣就不停入侵身體，連同蟬聲的大合奏，只走了一會就奪走了不少體力。

「很熱……」谷村師父怨了一句。

「之後應該會下雨呢。」

我抬頭一望，天空是純淨的深藍，萬里無雲，熱的像是會噴火巨龍就在天上一樣。

師父拖著疲乏的身體撥著扇子，但扇子吹來的只是熱風。偶爾一經過店門，自動門就會打開，如是沙漠中的綠洲，傳來陣陣涼氣。

「果然還是回去吧！」

「不行，師父，說好要去說服田中師父吧？」

「明天也可以啊……」

「明天就太遲了！」

要是今天說服不到田中師父，就沒時間準備奧山太太的訂單。她的訂單全是新鮮糕點，只能在當天或前一天準備。若錯過了今天，就趕不及做訂單了。

我與谷村師父走到商店街的轉角位，一轉右，就見到田中師父的家所在的住宅街。

「你有方法說服田中那傢伙嗎？」

「呃……」

坦白說，什麼方法也沒有。看古川同學的態度，他該是試了不少次也說服不到田中師父。但放棄的話，就與白白看著秋水堂結業無異，我還不想放棄。

「田中師父也一定想回來秋水堂，只是差一個契機而已。」

「太天真了啊。」

「不行嗎？」

「若真的想回去，早就回去了啦。那個薪水小偷。」從谷村師父的語氣可知他對薪水小偷的痛恨有多高，不只痛恨，是充滿殺意。「可恨，我要用拳頭來說服他！」

「師父，不能揍下去！」

「說笑啊說笑。」

越過公園，再走過兩座住宅，就見到田中師父的家。我按下門鈴。過了一段時間，還是沒人來應門。

「是不在嗎？」

「好，那回去吧！」

「師父，再等一下。」

再等了一會，還是沒人來應門。正當我打算再按門鈴時，大門就打開了一半，從門後傳來了女性的聲音。

「抱歉，我們不需要任何服務了。」

「……請問，田中師父在家嗎？」

「是來找他的？」一聽見我們在找田中師父，從門後出現了一位女性，一臉抱歉的說，「不好意思，他剛好外出了——啊，你們是秋水堂的人？」

「為……為什麼會知道？」明明我與谷村師父也沒穿上秋水堂的外衣。

她望向谷村師父，「你是他的同事吧？請進。」

說罷她就親自打開大閘，邀請我們進去，與昨天田中師父對待古川同學的態度迥然不同。

我與谷村師父跟著田中太太走進家裏。

一進入家門，就見到在家門附近的桌上放了一個個相架，裏面全是田中師父與家人的合照。在相架之間，卻有一張在秋水堂門口拍攝的相片。

相中是店長跟一個青年拿著一碟糕點，滿臉笑容。兩位師父則是各自站在左右兩方。

古川同學則是站在青年的旁邊，看起來比現在年輕，表情也跟我見過的截然不同。像是充滿尊敬，不，是充滿著希望的眼神。

說不定那位青年就是他的哥哥？

田中太太拿出了那個相架，指著站在右方的師父。

「這是你吧？」

谷村師父笑了幾聲，「不愧是田中太太。我是谷村，這邊的是臨時工的久保。」

我點點頭，向田中太太問好。寒喧幾句之後，田中太太就帶領我們進客廳稍候。一走進客廳，就見到一個像是兩、三歲的小孩子躺在地上畫畫。

田中太太走到小孩旁邊，「健一，有客人來了喔，你可以回房間畫畫嗎？」

「不要。我要吃羊羹。」

「爸爸去買材料了，現在還沒有喔。」

「我要在這裏等。」叫健一的小孩一直趴在地上，不願離開。再說了數次，田中太太似是已放棄了，多次低頭向我們說不好意思。

「我們才不好意思，突然到訪。」我連忙答道，谷村師父一聽見也點點頭。

田中太太忽然盯著桌面，想起什麼似地，「啊、太失禮了，連茶也沒有，我去備茶。」

說罷，田中太太就消失於廚房中，從廚房裏傳出煲水的聲音。客廳裏只餘下我與谷村師父，還有健一在地上畫圖。

「師父，我有點緊張了，怎辦好。」

「當他不會回來，快想第二個計劃還好吧。或是，向店長道歉。」

「我還不想放棄。」

「只是一句道歉而已——唔？」

師父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我跟著師父一望，就見到健一拿著一張紙，站在我們面前。

「這是爸爸。」

看來他是想我們看看他的畫。我看看他手上的紙，紙上畫著很多不規則的形狀，僅僅可以見到是在畫一個人。

「中間的是爸爸？」我指著畫的中間，他就點點頭。「爸爸在做什麼呢？」

「爸爸在做羊羹。」

我眨了一眨眼，看來他是在說畫中人手上的紅色長方形就是羊羹。

「羊羹？」谷村師父馬上咬住這話題不放，「說羊羹的話我還在行。是什麼味道的？」

「紅豆味。」

「我還會弄其他味啊，綠茶味、芋頭味、黑糖味——」

健一聽見谷村師父的話就雙眼發亮，「真的？」

「我可是你的爸爸的同事，比你爸還要厲害。」

「師父……鬥這些有什麼用？」

「——還是爸爸比較厲害。」不管我與師父的對話，健一突如就作出結論。

「為什麼？」我禁不住問了一句。

「紅豆味最好吃。」

「可惡，我輸了！」谷村師父握緊拳頭，一臉悔恨的樣子。這麼裝模作樣，害我也不禁笑了出來。

「是師父你敗了呢。」

「我要回去修練了，小子。」

「修練的話就可以當糕點師父？」健一把畫舉高，放在師父的面前。

「不，要享受做糕點的過程才可以當師父啊。」

「過程即是什麼？」健一不解的望著師父。

「很簡單，即是喜歡就好！」

師父偶爾也會說出一些好話。不喜歡的話，很快就會半途而廢。喜歡的話，就算要做多久，多辛苦的也好，也會繼續下去。

「你喜歡糕點嗎？」

「嗯！很好吃！」

見到健一天真無邪的笑容，充滿霧霾的頭腦似乎清晰了少許。既然田中師父的兒子也這麼喜歡糕點，田中師父也不會討厭，不然不會親自替兒子弄糕點。

「健一，不能礙著客人喔。」

田中太太拿著茶壺與杯子走出廚房，健一也幫忙把杯子放在我與谷村師父前面。當他放好杯子的同時，遠方就傳來開門聲。

健一就像兔子一樣豎起耳朵，放下手上一切飛奔到客廳外。「哇，爸爸回來了！」2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IyK18COV

「健一，別跑的這麼快——請稍等一下。」

田中太太把茶倒在茶杯之後，就快步走往門口。過了不久，田中太太就牽著健一回到客廳，背後還跟著一個人，就是田中師父。

田中師父一開口就拋出一句，「谷村，今回輪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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