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謠 - 六、一個賭約

一會兒，就看到楚玉梔領著洛城風、君思肖、春杏一起走了出來。

江遠舟和凌敬書都看呆了，一方面沒想到偏廳裡原來藏了這麼多人，一方面沒想到領頭的竟是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美人兒。

當然這小美人現在噘著嘴瞪著眼，絕對談不上溫柔嫺雅，但美人終歸是美人，就算噘嘴瞪眼也是美人，單只這張臉就是個禍害人間的長相。

「這位是？」江遠舟問向朱少英。

「這位是我玉梔妹子，後面是玉梔妹子的護衛阿洛，再後頭的是我玄劍山莊的君思肖君總教習和丫頭春杏。」

「玉梔妹子是麼……」

江遠舟打量著楚玉梔，直接把其他三人視若無物，又心念一動：「這便是朱莊主的嫡親妹妹，找回無量劍便可與之結親的那一位？」

「不是。」不待朱少英開口，楚玉梔自己先板著臉道：「我沒這麼倒……我沒這麼好福氣。」

經過昨晚的陣仗，朱少英自然知道楚玉梔只要一講到結親的事就渾身是刺，因此倒也不怪她輕慢——她沒再脫口而出什麼難聽話朱少英就覺得她已經很顧全玄劍山莊的顏面了。

因而轉對江遠舟道：「這位楚家妹妹是先父義兄之女，昨兒才到莊上來的。」

又問春杏：「方才讓你們四人在偏廳裡稍坐，怎就弄出這些動靜驚擾了貴客呢？」

春杏滿臉為難，但主家問話也不能隱瞞，只好吞吞吐吐道：「方才莊主和江幫主在大堂談話，楚姑娘聽著聽著就想往大堂衝，卻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子，後來給阿洛哥攔下了，所以才……」

朱少英算是明白了，楚玉梔看來是想衝出偏廳替朱憐憐打一個抱不平，只是被阿洛攔住。

想著想著朱少英不免又看向那個被稱為阿洛的青衫少年——倒是有趣。

江遠舟還在看著楚玉梔，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楚姑娘對我和朱莊主說的話有所不滿？」

看著江遠舟那一臉挑釁楚玉梔就火大得很，洛城風見她臉色也知勢頭不好，顧不得其他，忙插話道：「大小姐別多說了，這位是朱莊主的貴客……」

「阿洛你不要說話，你是大小姐還是我是大小姐！」楚玉梔又是一瞪眼：「貴客怎麼了？朱大小姐的婚事且不談，在玄劍山莊遭禍的時候直接上門來逼朱莊主許親的人算什麼？根本是趁火打劫。」

朱少英聞言頗覺暢快淋漓，但身為主人家也不能不說點場面話：「玉梔妹子別惱，江兄絕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他也只是提出這事來和我商量而已。」

凌敬書在一旁也道：「是啊，我們幫主怎可能趁人之危，我們是一番好意想來幫忙解決玄劍山莊的燃眉之急，楚姑娘這樣曲解我們幫主的用心可不對了。」

楚玉梔理都不理凌敬書，只瞪著江遠舟：「你自己的用心你自己知道，難道我冤枉你了，我雖然也氣朱大哥隨便決定朱大小姐的婚事，但像你這樣趁火打劫的人更討嫌！」

這已經不是指桑罵槐，簡直是直接指著人鼻子罵了。

江遠舟聞言卻不惱怒，悠然笑道：「就如朱莊主所說，我也只是提出法子同他商量罷了，肯與不肯還是看朱莊主的意思。倒是楚姑娘妳口口聲聲為朱大小姐打抱不平，可實際上妳什麼忙也沒幫，又有什麼立場批評我呢？敬書你怎麼看？」

凌敬書立刻搭腔，恭敬道：「幫主說得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

「你還真說對了，我就不是這樣的人——我說幫就幫。」楚玉梔怒極反笑，看向朱少英：「朱大哥我不走了，如果你這兒沒地安置我和阿洛，我們就住到鎮上去，總之我會待下來，直到幫你找出無量劍為止。」

在場眾人除了江遠舟和凌敬書之外聞言都嚇了一大跳，畢竟從昨夜至今楚玉梔一直嚷嚷著絕不留下，哪知她現在一反口主意說改就改，元天罡輕輕皺眉，君思肖垂著眼眸，也不知道心下在琢磨什麼，朱少英微微點頭，洛城風則是一臉明天就過年領紅包的表情。

朱少英道：「妹子說的哪兒話，玄劍山莊自然有妹子和洛兄的住處，就還住懷香堂吧，春杏現在就快點帶人再去灑掃停當。」

春杏回應了一聲，又朝楚玉梔擠擠眼，便笑咪咪地退下了。

「怎麼樣？」楚玉梔揚眉：「我會幫著朱大哥找出無量劍，只要找出無量劍的人是我，朱大小姐自然也就不用嫁給別人。這兒現在已經不勞旁人費心，江幫主自可帶著凌副幫主回神農山去，再晚就入冬了，免得山路難行。」

「楚姑娘果然好計啊，這法子不但幫了朱莊主也幫了朱大小姐，還趁了楚姑娘的心意。」江遠舟笑吟吟道：「不過，如果是我先找出無量劍呢？」

楚玉梔又沉下臉來：「你什麼意思？」

江遠舟把臉湊近她眼前，笑道：「意思就是我要和妳比一場，看誰能先找出無量劍。」

「你就這麼想娶朱大小姐麼，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

楚玉梔噘嘴皺眉，她覺得她更討厭江遠舟了。

「楚姑娘誤會了，我不是為了和朱莊主結親，只是要和妳比誰先找到無量劍。」江遠舟還在笑：「如果楚姑娘先找到無量劍，那江遠舟自然甘敗下風；但如果是我先找出無量劍，那我要楚姑娘妳答應嫁我為妻。」

在場所有人包括凌敬書都嚇呆了。

楚玉梔立刻嗤之以鼻：「誰理你呀！有病就快去治！」

凌敬書則試著阻止，艱難勸道：「幫主，這不大好吧……」

真把這個像鬥雞一樣的女人娶回家，神農幫往後哪還有安樂日子過？

朱少英也覺得頭大如斗，一個說風就是雨的楚玉梔已經夠他受的了，哪裡料得到連江遠舟也在這時跑來添亂。

「江兄這話實在孟浪了，我看大家還是先別衝動，坐下來從長計議比較好。」朱少英無助地看向洛城風：「阿洛，你怎麼說？」

洛城風低頭靜默著，聽見朱少英問，才抬起頭來，又露出他那隨和的笑容：「大小姐怎麼說，我都聽她的。」

朱少英再望向元天罡和君思肖，兩人也都對他搖搖頭。

看來是誰都沒法指望了。

楚玉梔望向江遠舟冷冷道：「橫豎我一定會幫朱大哥找回無量劍。」

「我也一定會和妳比看誰能先找出無量劍。」江遠舟笑得不懷好意：「而且我一定能贏過妳，然後娶妳為妻。」

楚玉梔都快氣不出了：「你是不是以為所有人都要照你的想法來配合你做事？」

「這一點不是正好和楚姑娘妳一樣麼？」江遠舟笑得活像撿到兩個大元寶：「看來我們真是絕配。」

其他人聽了這話突然都覺得實在有趣極了，還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卻見江遠舟又朝著朱少英一揖：「今日叨擾朱兄許久，我該告辭了，不過朱兄放心，尋劍的事小弟一定盡心竭力，很快就能給朱兄帶來好消息。」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江遠舟這麼積極為的是什麼。

朱少英又和江遠舟閒談幾句，不多時江遠舟便帶著凌敬書告辭離開。

楚玉梔從始至終就沒給江遠舟好臉色。

朱少英送走了江遠舟和凌敬書，又轉向楚玉梔：「玉梔妹子能留在玄劍山莊我實在安慰，只是沒想到江遠舟會提出這種唐突的要求。」

「朱大哥不用擔心，不會有人理他。」楚玉梔哼哼：「到找回無量劍之前都要叨擾朱大哥了，我先回懷香堂放好行李吧，阿洛也跟我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君思肖看著兩人背影忽又道：「洛兄方才挨了趙五郎一下要不要緊，是不是留在這兒讓方大夫看一看？」

「那倒不用。」楚玉梔回頭看看君思肖，又瞪了洛城風一眼，噘嘴道：「君大哥不用擔心，我們阿洛最賊了，假模假樣挨那一下，他根本沒受傷。」

洛城風還是笑得隨和：「玄劍山莊的神功無敵，其實還是有點痛的，不過君教習不用擔心，我休息一會就好。」

楚玉梔卻突然想起：「對了，倒有件事還得麻煩朱大哥。」

「玉梔妹子只管說。」

楚玉梔把昨日上山莊前遭遇埋伏，最後洛城風反殺雁門寨四人的事說了。

「那四個惡人昨日讓阿洛殺了，我們本想就地埋了他們，可惜天太暗手邊又沒有器械，只好先把他們放著。」楚玉梔道：「朱大哥今日若方便就請找人幫忙埋了那四人，也免得上山莊來的貴客看見了徒增紛擾。」

「明白了，我這就交待下去。」

跟著就看到楚玉梔和洛城風一前一後走出大堂去了。

朱少英、元天罡、君思肖並肩站著，看向兩人離去的背影。

朱少英問：「元大哥，今天這事你怎麼看？」

元天罡想了一會，回道：「江遠舟會利用這時機來邀盟倒是出人意料，不過莊主的做法是對的，這兩年來被神農幫吞併的派系不計其數，如果我們冒然答應結盟，只怕無量劍還沒找回來我們就反受神農幫脅制。」

朱少英點點頭：「小君你方才說阿洛挨了趙五郎一下又是怎麼回事，我們莊中的人難道欺侮來客麼？」

「那倒不是。」君思肖沉著臉，把方才演武場上的情況說了一回：「趙五郎固然有不對，但那楚姑娘也是不饒人的。」

朱少英笑道：「楚大妹子就是塊爆炭，江遠舟竟然會看上她，以後只怕還有好戲可瞧；阿洛真的沒受傷麼？」

「應該沒有。」君思肖搖搖頭，緩緩道：「那個阿洛也是怪。」

朱少英心念一動：「怎麼怪法？」

「趙五郎功夫不算上乘，但我遠遠瞧著他那掌也是出其不意，可當時阿洛看似勸架搶先一步就站到楚姑娘和趙五郎中間，倒像是早就算好要受了這一掌的，」君思肖回憶著方才的樣子，謹慎道：「中掌之後他只咳了幾聲便站穩腳步，居然還能說上幾句場面話，我總覺得不大對。這人看著嘻嘻哈哈的很隨和，但武功必然不弱，很可能不下於楚姑娘，且見機很快。」

元天罡揚眉：「楚姑娘武功很高？」

「絕對不差，」君思肖又嘆了口氣：「雖然也就是尋常的八卦遊龍掌，卻是剛猛雄渾運轉如意，趙五郎不知道得躺幾天。」

朱少英沉吟一會才道：「趙五郎素日脾氣太衝，受個教訓也好。」

「莊主，」君思肖若有所思，靜默一會：「楚姑娘真能幫我們找回無量劍麼？」

「我也不知道，」朱少英苦笑：「今天這事才叫出奇不意——我們之中又有誰料得到楚大妹子會決定留下來幫忙尋劍，又有誰料得到江遠舟對楚大妹子的心思？」

「我倒覺得楚姑娘她……」君思肖欲言又止：「她似乎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發展。」

元天罡搖頭：「怎麼可能，她今天才第一次見到江遠舟的。」

「我不是指江遠舟說的那些，」君思肖承認：「那些渾話誰也猜不到，我是說楚姑娘方才的打算不是被江遠舟激出來的。她應該是事先就決定了她要留下來找無量劍。」

「可是她本來還嚷嚷著今早就要走。」朱少英奇道：「你也聽到的，你為什麼會覺得她早有打算留下來幫忙？」

「我也很難說清，」君思肖擰著眉：「方才我們坐在偏廳裡，她聽到你們在大堂說的話就拍桌子往外衝，碰倒杯子，阿洛攔她，杯子碎了發出聲響……我說不上來，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元天罡和朱少英對視一眼，他們還是不太理解君思肖說的話，畢竟他倆那時人都不在當場。

「小君你也別多想了，不管怎麼說她肯留下來幫忙是好的。」朱少英嘆道：「如果玉梔妹子真能幫忙找回無量劍，尋劍嫁妹的事也就能不了了之，這不就是最好的結果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