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之國的小紅帽（第五屆角川華文輕小說大賞銀賞得獎作品） - 番外篇：玫瑰花與園丁

那天，格蘭德爾收到一封信。讀完之後，他的表情有點嚴肅。

「格蘭，怎麼了？」亞芮問。

「我有事要出去幾天，妳好好待在家裏。」

班傑明開口了。

「老大你太離譜了吧？才剛新婚幾天，城堡也才剛弄好，居然就要把新娘子丟下來看家？已婚男人是不可以這樣的！」

「我再怎麼沒出息，也不會遜到讓一隻單身天鵝給我開婚姻講座！你給我負責保護亞芮，聽到沒？」

格蘭德爾拎起劍飛了出去。

十分鐘後——

「亞芮，妳還是跟我一起去吧。」

「咦？你為什麼改變主意呢？」

「因為要是我事情處理到一半，妳一個不小心拍手把我拉回來，我就前功盡棄了。」

亞芮一臉佩服。

「哇，格蘭，你真的成長了不少耶！」

「……意思是說我以前很幼稚嗎？」

飛了一天後，兩人終於降落了。

「格蘭，這裏是哪裏？」

「女妖哈普珞絲的玫瑰花園。」

「這是……花園？」亞芮無法置信。

眼前到處都是雜草、藤蔓，所有的玫瑰都枯萎了。說是花園，更像廢墟。

格蘭德爾帶著亞芮走了半天，終於在荒蕪的花園正中央看到一棵長著綠葉的玫瑰，而且還有花苞。

「這裏本來全是紅玫瑰，可是忽然被害蟲肆虐，玫瑰長年不開花，然後全部枯死。今年很難得結了一個苞，哈普珞絲要求我來照顧這株玫瑰，讓它順利開花。」格蘭德爾說明。

亞芮說：「就算是害蟲肆虐，應該也不會這麼嚴重吧？會不會是被下了惡咒呢？」

格蘭德爾搖頭，「我檢查過，並沒有被下咒。不過花園的氣場確實有點奇怪，搞不好是主人自己的問題。總之哈普珞絲並沒有叫我查出原因，我只要保護這個新的花苞就好了。」

惡魔絕對不做契約內容以外的工作。

亞芮幹勁十足。

「好啊！我對照顧植物很拿手哦！首先要翻土，然後除草施肥，三個月以後就可以收成了！」

格蘭德爾的臉微微抽搐。「亞芮，這是玫瑰，不是馬鈴薯。」

他們在玫瑰旁邊紮營，日夜守護著小小的花苞。格蘭德爾分出五個分身把植物團團圍住，亞芮仔細地除草，澆水，修剪枝枒，但是……

「亞芮，小心，害蟲飛過來吃花苞了！」

「這……這是害蟲還是老鷹啊？」

「蚯蚓鑽出地面了！」

「牠長得好像蟒蛇哦！」

格蘭德爾把害蟲一一處理掉，雖然不算太難，敵方數量太多，也實在很麻煩。

「格蘭加油！」

他回頭看亞芮，她站在玫瑰樹旁，一臉興奮地幫他喝采。她的黑髮和裙擺在風中飛揚，臉頰泛紅，比真正的紅玫瑰更美麗。

可惜還少了一樣東西。格蘭德爾心想。

還不行，他一定要拿到那樣東西。

忙了一天，兩人筋疲力盡地躺在帳篷裏。

「好好玩呀！」

亞芮把頭枕在格蘭德爾胸口，開心得活像剛狂歡了一天，而不是在花園裏做苦工。

格蘭德爾點頭，「說好玩也沒錯啦，把蟲當成球打飛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雖然累得半死，但是此時，他的手指把玩著垂在胸前的柔軟黑髮，凝視著那雙亮晶晶的綠眼，頓時覺得白天的操勞不算什麼。

「這就叫『度蜜月』吧？」亞芮說。

「小姐，為什麼妳會認為『度蜜月』就是跟巨型昆蟲和蚯蚓搏鬥呢？」

「這樣才適合我們呀。」

「最好是啦！」

兩人笑鬧了一陣，亞芮終於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為什麼忽然跑來幫女妖照顧花呀？」

格蘭德爾認真地思考著該如何回答。他不太方便說實話，可是總不能才新婚就說謊。

話說回來，等變成老夫老妻以後就可以說謊了嗎？嗯……

「格蘭？」亞芮看他半天不說話，還以為他睡著了。

格蘭德爾決定還是老實說，至少說一部分。

「我拜託哈普珞絲幫我做一樣東西，她要求的回報就是照顧玫瑰花。而且一定要開出紅玫瑰，其他顏色一概不行。」

「還限定顏色？太難了吧。你可以用魔法讓花變紅嗎？」

格蘭德爾搖頭。

「哈普珞絲沒有那麼好騙。我們只有守著花株，等它開了再說。」

然後亞芮問了他最不想回答的問題。

「你拜託她幫你做什麼？」

「這是秘密，一旦說出來魔法會失效。」他終究還是說了謊，真糟。

亞芮接受了他的說法，安心地睡著了，反而是格蘭德爾一夜無法閉眼。

第二天早上，格蘭德爾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決定先用迂迴方式探她的口風。

「亞芮，妳生日快到了，對不對？」

「我生日已經過了呀。」

「呃……是嗎？」

其實他也知道她生日過了，只是帶話題而已。

「妳的家人在妳生日的時候，會不會跟妳玩『驚喜遊戲』？就是先故意不理妳甚至罵妳讓妳傷心，到了晚上再忽然跳出來幫妳慶祝生日讓妳驚喜？」

亞芮搖頭。

「我家人從來不玩遊戲的，而且我們也從來不慶祝生日。」

「也對哦……」

格蘭德爾深深懷疑自己的腦力。她家裏窮得要命，沒餓死就不錯了，誰有閒功夫慶祝生日？

「而且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了讓對方驚喜必須先讓他難過？那還不如不要驚喜，直接告訴對方要慶祝生日不就好了？」

說的也是。格蘭德爾心裏暗叫不妙。慘了，她不喜歡驚喜。

啊，他幹嘛要自找麻煩呢？

他在城堡裏獨自生活了很久，對人際相處其實相當不拿手。只是想為新婚的嬌妻多做一點特別的事情，但是好像情況越來越不妙了。

「啊，格蘭你看！」

那顆珍貴的花苞忽然發出光芒，緩緩地舒展開來。

「開了，開了！」

亞芮又跳又叫，興奮地不得了。

但是……

「灰色的？」

如果是白玫瑰也就算了，居然開出一朵灰濛濛的玫瑰，讓人看得心情非常低落。

「可惜啊，魔王大人。」

又瘦又高，滿頭灰色長髮，臉色蒼白，眉頭彷彿打了幾百個結的哈普珞絲瞬間出現。

「花不是紅的，所以約定不成立。很抱歉，我不能為您縫製紅斗篷。」

「紅斗篷？」

亞芮睜大了眼看著格蘭德爾，他歎了口氣。

「哈普珞絲擅長紡織和縫紉，我拜託她做一件紅斗篷做妳的結婚禮物。本想給妳個驚喜的，結果又出糗了。」

之前他魔性大發的時候，把亞芮最寶貝的紅斗篷撕破了。雖然把剩下的紅線做成結婚戒指，他總覺得應該賠她一件新斗篷，沒想到徹底失敗。

啊啊，不習慣的事真的還是不要做的好。

「格蘭……」亞芮滿臉通紅。

「呵呵呵。」哈普珞絲乾枯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紅玫瑰代表熱烈的愛情，白玫瑰是純潔的愛，黃玫瑰是背叛愛情，那灰玫瑰呢？該不會是凋零的愛情吧？兩位的婚姻只怕未來不樂觀呢。」

「喂！幹嘛詛咒別人啊！」格蘭德爾火氣狂冒。亞芮卻平靜地開口。

「哈普珞絲小姐，那朵玫瑰可以給我嗎？」

「什麼？那種死氣沈沈的東西，妳要它幹什麼？」哈普珞絲很難得地露出驚訝的表情。

「死氣沈沈？怎麼會？這朵玫瑰是紅的呀。」

「什麼？妳有色盲嗎？」

「妳要這樣說也行啦。因為這是我最重要的人為了送我禮物，辛辛苦苦照顧的玫瑰花。不管別人怎麼說，在我眼裏它永遠是紅的。」

她摘下玫瑰插在胸前口袋裏，面對她的戀人。

「謝謝你，格蘭。」

她在格蘭德爾唇上一吻，魔王的臉立刻變得比全世界的玫瑰加起來還要紅。

原來驚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到底有沒有傳達到。

哈普珞絲望著兩人手牽手離去的背影，喃喃低語著。

「原來如此。愛情是盲目的，是嗎……」

那憔悴的臉上，兩行眼淚默默流了下來。原本籠罩著花園，悲哀絕望的氣場，也一點一點地融化。

不久之後，哈普珞絲的信差來到格蘭德爾和亞芮的城堡，送上一束鮮紅的玫瑰和一個盒子，還有一張卡片寫著「恭賀新婚」。

盒子裏是一件全新的紅色斗篷。

從此之後，闇之魔境再度被小紅帽的身影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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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教主實在不喜歡那種"慶生前先故意找碴製造驚喜"的玩法，難道就不怕擦槍走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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