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時,雲回到宏的大廈的門口。她有點猶豫。雖然昨晚她沒看到他按大廈密碼,但要看準時機尾隨某個人進入大廈還是可以的。但要是他未回家呢?不可能站在他門口等,太礙眼。即是要先離開。那麼出入幾次的話,可能就會被保安員發現了。1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xgQ25WVdz
不如先在樓下那茶餐廳坐著等吧,反正今天除了早餐的橙汁和牛角包以外,就只呷了幾口芒果乳酪。
這家茶餐廳其實她也不陌生,在中環上學的她,放學後常常跟同學在銅鑼灣流連,有時也在這裡吃下午茶。她點了魚蛋米粉和熱奶茶。
在等待的時候,本來想滑一下手機,但她發現,其實她很緊張,沒有閒情看手機,只想摸擬一下見到那陌生又不陌生的男人時,時該說甚麼話。
她放空地觀察著這晚上九時的茶餐廳。只有幾個食客,都是單獨用餐,佔了一半的枱都沒有客人。她有點後悔坐到卡位下,因為頭頂上的電視有點吵,她對那些電視劇的內容沒有興趣,只令她更心煩意亂。
若我按門鈴後他來開門,會有甚麼反應?看見我拿著行李,即知道我已經回過家了,會冷冷地叫我回家去嗎?還是會冷冷地讓我進去然後不理我?想到這裡,胃就像吞了一個大冰球般又沉又冷。既然這樣,我真的要去他那裡嗎?其實好像比回家去更難過。
這個時間,還可以找怡嗎?想著就打開了手機。
這時,伙記把熱騰騰的魚蛋米粉放在她面前。她稍稍抬起頭,決定先放低手機。還是吃完才找怡吧。她嘆了口氣。她一向很喜歡這裡的湯底,很有大地魚的鮮甜味。她首先總會吃那吸飽了湯底的菜芯,她認為這樣煮過的菜芯實在太好吃了。
今次,她還是先夾起菜芯,但食不知味。她覺得現在她自己,和她的背包,還有她的旅行袋,散發著一種要相依為命的意味。
她放空地面朝茶餐廳的玻璃門。這時,宏竟然推門進來,冷不提防四目交投了,她又嚇了一跳,手中的匙子「噹啷」的掉進湯裡。宏好像看到失足從枱上掉下的貓般的表情望著她,她尷尬得想找個洞躲起來,立即垂下眼睛。
然後,宏徑自坐在她對面。
她艱難地擠出一絲禮貌的微笑,「你好。」
宏朝她點點頭,就向伙記點了咖喱牛腩飯和凍檸茶。
雲心想,我也喜歡這裡的咖喱啊。但她不敢說。
噢,他大概已看見我的行李了,他會怎麼想?突然她很想立即一早了之,但她動不了。
他看著她笑了笑,「其實你多大?」
雲放鬆了一點,說:「十六歲。」然後立即更正道,「九月便十六歲。」仍然好像面對訓導主任的氣氛,不敢說得隨便。再告訴他自己在中環一家女校裡唸書。
宏笑笑說,「啊,原來是師妹。」
「甚麼?」雲又嚇了一跳。
「我小時候唸那家男校,你的學校就像是我校的女校部吧。」
雲興奮得紅了面。她交過的兩個男朋友都來自那家男校,她的同學們到今天仍然打趣說那邊是她們的男校部,對那家男校實在熟悉得很。
「那你甚麼時候畢業的?」因為這份親切感,雲突然沒有那麼拘緊了。
宏壞壞地笑說,「2000年。那時你出了世沒有?」
雲又紅了臉,小聲地說,「我02年出世。」一邊心裡飛快地運算一下,假如他在那裡唸到中七的算,他竟然三十七歲了。其實他長得真的很好看,不過,怎麼看都只覺得他大我十年左右,怎可能竟與我爸同年呢?想到這裡竟有點失落。
宏特地望了她的行李一眼,似笑非笑地說「真打算來住了啊,膽子也不小。」
就像在前一刻還以為自己是自由自在地在草地上悠轉的兔子,忽然被收網了,才驚覺自己已落入繩網陷阱中,與獵人大眼瞪小眼時,才發現已經無處可逃,她的心緊張得要跳出喉嚨了。
獵人任由緊張的靜默蔓延,直到兔子緊張得瀕臨心臟病發,才壞壞地笑一下,說「好吧,師兄不會吃掉你的。」
本來被繩網吊起來的兔子一下子被釋放了,卻也重重地掉在地上。
雲終於鬆一口氣,嚇死了。她突然有點後悔,有點懷疑,到底自己來找他是否做錯了?
這時他的咖喱送上來了,雲不由自主說了句,「我也很喜歡這裡的咖喱呢。」
「哦你也吃過嗎?」宏淡淡地說。
「其實我時不時也會來,放學後常常來這邊嘛。」雲有點興奮地說。
「是這樣啊。」宏虛應了一句之後,就自顧自吃飯,滑手機,又回復到讓雲有點尷尬的沉默。不過,現在雲比較有胃口了,就好好地吃完她的魚蛋米粉,再靜靜地喝完她的奶茶。
宏在喝完凍檸茶以後,沒有望雲一眼,一手拿起他自己和雲的兩張單子,只丟下一句「走吧」,就走到收銀櫃枱結帳。
雲雖然還閃過一分猶豫,但最終也只有忙忙地收拾行李跟著他走了。
1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FMam8UCQ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