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雲還是有點難以平伏。當打開家門時，她看見宏獨自坐在沙發喝著威士忌。
一般他只在有心事時才會獨自喝威士忌，但這一刻，她不管宏是甚麼情況了，她想的只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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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子就撲到沙發，嚇了宏一跳，「怎麼了？」她也不顧近日的距離，一把抱住他的腰，鑽進他懷裡，「求安慰。」她說。
宏也自然不過就摸著她的頭髮和背脊，像摸著鑽進懷裡的貓一樣，也沒有說話。
摸了一會，雲也覺得這個姿勢不太舒服，就坐直了身子，說，「今天在店裡遇上了……在班房裡播片那人……她還亂說話……」複述到這裡，雲的眼淚已一直滾出來了。
宏一把拉她坐到自己大腿上，其中沒有任何情愛意味，只有想把她抱得更好，盡力給她更大安慰的感覺，「沒事。」就這樣一直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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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倚在宏的懷裡不知多久以後，終於比較平靜了，能好好說話，「這是下午發生的事，我竟然可以支撐至正常時間下班，我很勇敢對不對？」
雲傻氣的笑臉令宏也笑了，「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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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雲略略把維她們說的，還有成和達怎樣幫她告訴宏。
但最難聽那幾句說話她說不出口，也就沒有複述，「其實我很擔心，不知道她們會不會還回來，你覺得我是不是辭職比較好？」
「人善被人欺，既然你的同事也站在你的一邊，你又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要怕她們，不用為了她們而離職。
說到底，今天你還嚇走了她們呢，有甚麼好怕。」宏全力支持她繼續上班，也令她有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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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件事，我始終只能跟你說／跟同事再相熟，我還是很怕，很怕他們知道那件事。今天她們在胡說八道時，我一直很怕很怕她們會把那件事說出來。」說到這裡，她不由自主抱緊了宏。
宏柔聲說，「那的確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但你已經做得很好。怕是正常的，不要勉強。不過，當時間一直過去，你會漸漸放下，時間真是最好的藥，真的。」
不知怎地，雲覺得宏像跟自己說多於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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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刻，她只想得寸進尺，「我心緒不寧，今晚跟你睡可以嗎？」她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裡。
她已很少這樣肆意地親近他了，但她知道，這個夜晚她可以。
宏沒有反對，只把她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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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他說，「我告訴你一件事好不好？」
那個彷彿下了決心的語氣，令雲有點意外，雲抬頭與宏對望。
不過這一刻，她卻看到宏眼神裡的一點退縮。宏淺淺地嘆了一口氣，再把她抱住，「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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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用力地把他抱住，「你說甚麼我都可以接受，是有甚麼令你很難過吧，讓我陪你，就像你陪我一樣，可以嗎？」
宏的眼珠向下轉，朝地板左右左右地轉，雲耐著性子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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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裡，有一個很放不下的人。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即使身邊的人都對我說我沒有對不起她。但我放不下。
我知道我已盡力了，或許我也沒有做錯，但說到底，我對不起她。」說到後面，宏的聲音也沙啞了。
雲隱約猜到有這麼一回事，但真的聽到時，她腦裡還是像爆了個炸彈一樣激烈，不懂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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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看到她這個反應，他不由得笑了，卻笑得有些蒼涼，「在我身上讓你受不了的事情，多著呢。
你知道嗎？小孩子有很多食物覺得味道古怪，吃不下，當人日漸長大，對食物的接受度不知不覺就會變高。
到了四十歲左右，便到達人生的頂峰，這世界大概沒有甚麼是一個四十歲的人是吃不下的，因為吃過太多甜酸苦辣了。
但再老一點，口味可能又再次收窄，無他，人之將死，也可以任性一點，只吃愛吃的了。
我明年就四十歲，這世界沒有甚麼我吃不下的了，但這樣的我，還是有過不了的坎。你只有十八歲，所有事情都是進不了眼睛的沙子。你懂不懂我們之間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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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只震撼了一下，就冷靜下來，「我雖然只有十八歲，但我經歷過的，也不是一般十八歲女孩的人生。
對我來說，重要的只是你，其他都不重要。其他的，為了你，我都能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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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看著她，一雙清澈的眼珠對他是直白的愛，他呼出一口氣，「在我心底裡的那個人，可能一輩子也放不下，你怎麼看？」
雲不懂回應，但說不沮喪也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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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再嘆一口氣，「我在努力，假如我可以補償更多，或許我就能放下了。
不過，還是那句，你不必等我，你知道嗎，我太清楚十八歲的意義，我真的渴望你可以發光發亮，無論你在哪裡……你都會有我，有我這個，關心你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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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是我最愛的人，這輩子最愛的人。」雲在宣告，也在說出一個誓言。
十八歲的誓言也許輕率，但也可以很深刻，也可以是不知不覺就許下了一輩子的諾言。以後，即使雲在最終，只能跟任何其他的人渡過一生，她肯定在某一個時刻，或很多個時刻，記起這一個承諾，這一個誓言。假如四十歲可以吃下任何苦和辣，十八歲的固執，也可以在往後不斷妥協的人生裡，守在心底裡延續一輩子。1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y1hWxHQm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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