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西希莉亞一往情深 - 3.

日記:

一樣的早晨，不一樣的感受。

距離收到通知的那天，已經過了好幾個月。

拉著行李箱，我離開了熟悉的巴黎。

♡

我從來沒見過冷氣開這麼強的酒店。

聽說這個叫台北的地方很容易下雨，到酒店時幾乎整個劇組都被雨淋的濕透。

幾乎。

我說幾乎，就表示有人濕的透徹，有人卻半滴雨都沒沾上。

我應該就是濕最透徹的那個。

沒辦法，誰叫索蓮過馬路一直亂跑，害得我必須拿著傘追她。

因為找不到酒店，所以這種狀況持續一會而之後，她便拿了我的傘去找她媽媽。

劇組裡甚至沒有人注意到我沒傘撐。

……甚麼啊，留我一個人自己淋雨，真過分。

我那時就是這麼想的。

後來，奧黛莉跟導演討論完事情，轉過頭才發現我已經全身溼透。

♡

「妳也是全濕啊?」酒店大廳裡，一道嗓音從我身後傳來，是達米安。

「嗯。」我揪緊了身上的毛巾。

「妳知道，索蓮一直亂跑，還把傘弄壞了，搞得我只好給他我的那把。」他微笑說著女兒的淘氣舉動。

「是因為這樣啊，」我輕笑幾聲，「怪不得。」

他也笑了。

奧黛莉拍拍我的肩膀，「房間可以進去了，」她對我使使眼色，向著埃米莉的方向努努嘴。

她正盯著我看，眼神刺人。我趕緊把視線別開，不敢與她對望。

索蓮在一旁轉著滴著水的雨傘玩。

我向其他人道聲晚安，便和奧黛莉拉起各自的行李箱走向電梯。

除了負責清點人數的工作人員小姐之外，沒有人聽到。

「妳存在感是不是越變越低了啊?」奧黛莉邊用手肘按標示數字十的按鈕，一邊隨口問道。

我沒說話。

「......你該不會又要玻璃心碎滿地了吧~」

我翻了個大白眼。

「這種狀況都持續這麼久了，個性的問題。」

然而隨後又低下頭道:「而且......我才不會因為這樣就難過的好嗎?」

「是嗎......」奧黛莉的語氣中透露一絲擔憂。

「要是你哪一天真的不想再壓抑，我們可以離開的。」奧黛莉按住開們的按鈕，說道:「要知道，妳後頭還有一堆『茱麗葉』等著妳的位子呢。」

我「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雙關語說得不錯嘛......」我勾著嘴角，走出電梯。

「明明就是妳自己思想不正!」奧黛莉也裂嘴笑著。

♡

日記:

房間還不錯，免費茶包跟沐浴乳剛好是我喜歡的牌子。

我披上柔軟的睡袍走出浴室。

奧黛莉小口啜飲著熱茶，正在翻看日程表，藍芽音響小聲播放著的......是Romeo et Juliette 的專輯。

「幹嘛突然放這個?」我縮起雙腿躲進一張跟酒店風格相配的華麗扶手椅，感覺是德拉布雷導演會喜歡的那種。

「醞釀一下情緒嘛，」奧黛莉應了聲，「明天開始就要辛苦排練了。」

……是要辛苦遭受埃米莉的瞪視攻擊吧。

我沒說出來，不過奧黛莉懂得我沉默的含意。

她拍了拍我的肩。

「她又不會把妳給吞了，」奧黛莉安慰道:「無視就好。」

我挑眉。

過沒多久，我躺上其中一張單人床，陷進虛實交錯，慾望、愛戀、與罪惡交織成的夢。

♡

日記:

太慘了，第一天就大遲到。

夢醒之後，我望著鏡子裡自己的倒影嘆氣。隨後與奧黛莉一同匆匆出了酒店大門，攔下一台優步，趕往音樂中心的排練地點。

排練整個累爆。

我和達米安作為主角的飾演者，再加上劇中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兩人是一對愛侶，又有很多只我和他兩人的對戲，因此我們先在一間沒人的練習室自己練習。

只有兩個人。

……也是因為要排練吻戲的關係啦，我們一致同意不想被看到。

表演跟彩排的話倒是還可以接受。

我一個人又渴又餓又累的癱坐在地板上。

……拜託，我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沒有進食了欸，以前排練也是這麼累的嗎?!

我闔上雙眼，剛好聽到剛才走出去倒水的達米安的腳步聲。

順手帶上了門，他走到我身邊坐下。

「要不要吃?」他遞給我一顆蘋果，「妳很餓吧。」

我接過蘋果，默不作聲的啃了起來。

「妳有吃早餐嗎?」他接著問。

我搖搖頭。

一陣沉默。

他拿出另一顆蘋果，拋來拋去的把玩，等我消滅掉我的食物。

「那麼，」過了一會，我把蘋果核丟進垃圾桶道，「要從哪部分繼續？」

達米安眼裡閃過一抹笑意。「從比較不尷尬的地方開始。」

我的嘴角忍不住失守了。

「進展的如何?」過了好幾個小時，奧黛莉和我走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她這麼問我。

「練到哪裡了?」

「還沒到『好玩』的部分。」我說。

奧黛莉發出一個怪聲。

我把那個聲音解讀成是叫我加把勁的意思。

我隨後才意識到，那其實只是她肚子發出的咕嚕聲。

♡

日記:

第一次的彩排，我絕對不允許任何失敗。

我坐在後台的折疊椅上，看埃米莉和其他舞者在前台排練跳舞的橋段。索蓮座在我身邊，擺盪著雙腿，一臉無憂無慮。

隱約聽見前台有人正呼喚我的名子，我起身走上被鎂光燈照亮的舞台。

隨著伴奏，我化身為茱麗葉，開口唱出純真少女對愛情的渴望。

然後悄悄的，羅密歐穩重的歌聲混進旋律裡。

跟著小提琴拉出最後一個高音，我們同聲唱出最後一句歌詞。

有一瞬間，我們變回西希莉亞和達米安。

我看看他，他也正好轉過頭來看我。

四目相交之後，我別過頭，笑了笑。

彩排繼續進行，我暫時退到布幕後。

過了一陣，我又重新回上舞台。

在華麗的舞台造景環繞之下，我們必須交換一個吻。

一曲唱畢，我任他抬起我的臉。

「妳介意嗎?」達米安摘掉麥克風小小聲地問我。

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不介意。」我說。

「反正不是真的。」

我閉上雙眼，不敢望進他眼中的宇宙，害怕在點點繁星之間碰巧遇上那幾抹無奈和漠然。

音樂一停，兩個人倏然分開。

唇上還殘留著彼此的餘溫。

這樣的吻，已經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每當他的氣息湊近我的呼吸，我總要把眼睛和上。

假裝他是我的羅密歐，而我是他的茱麗葉。

但只要一睜開雙眼，現實就會告訴我，最後與羅密歐攜手共度餘生的人，是早在他遇見茱麗葉之前曾經苦苦追求的羅瑟琳。

♡

日記:

今天要離開台灣。

機場的廁所很乾淨，我站在大片的鏡子前檢視我變得毛躁的髮尾。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有人打給我。

我沒檢查號碼就接了起來，所以當我聽到雅各低沉又慵懶的聲音時有點驚訝。

「喂？」我幾乎可以想像他說話時的表情，「妳之後要去上海嗎？」

「嗯。」我簡短的回應。

他一定是又有什麼事情要叫我幫忙。

他稱這種幫忙為「義務」。

「我要把潘送去找妳。今天晚上你們在上海機場會合。」

「蛤？」我忍不住叫了出來，「誰？」

「潘，」他說，「潘.勞倫斯。」

我沒說話。

我還是不知道他是誰。

「我兒子。」雅各不耐煩的說。

……好，不要生氣，不用因為這種事情浪費妳的腦細胞……

「我現在要把他送去給妳照顧，因為他太難照顧了，安娜不想照顧他……」

喔。

搞屁啊。

我現在知道了。

而且我好像有點生氣。

我滿生氣的。

他聽起來已經有點腦羞成怒，羞恥於告訴我這種暗事。但他的慍怒肯定比不上我的熊熊怒火。

「所以說你們要把我當成回收廠囉？」我講話的音量開始變大。

他暫時閉嘴。

「你是這個意思嗎？」我越來越大聲。

「你有墮落到這種程度嗎？」我已經大聲到開始慶幸還好我是在四下無人的廁所裡。

「你的臉皮真的很厚！厚到讓你可以叫你老婆幫你顧私生子欸！」

我停下來，喘幾口氣好繼續吼他。

「你……你這個……你這個人咂！」

我用力的戳螢幕上紅色的按鈕，把電話掛掉。

這個人真的有毛病。

很大的毛病。

所以我現在知道為甚麼他不願意離婚了，他根本一直就在等，等到他的情婦不想照顧小孩的時候就把小孩丟給我。

因為他知道我不可能把沒得到愛的孩子，即使是他的孩子，拒於門外。

而且就算我尋求外力，只要他不同意，那麼離婚就無法成立。

意思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是他的免費保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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