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槍手 - （十八）駭客

　　槭和茵整夜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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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也差不多。他先是帶他們去做筆錄，隨後又去了醫院檢查。折騰完一輪，天已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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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習慣了熬夜，所以影響不大，但他們就不一樣了。茵從醫院回來後一直是神情呆滯的模樣；槭則表情陰鬱，把自己關在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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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叔和柴姨經法醫確認後死亡——槭和茵身為他們的養子女，不願意前去認屍。他們沒有其他親戚，就算有，槭和茵大概也不想讓他們養，所以羽生只好先讓他們住在自己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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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警方宣布結案了，聲稱這是由電線走火引起的一場意外，而爆炸則是火勢延燒到備用電源而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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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當然爾，槭和茵完全不接受這套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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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睜眼說瞎話！備用電源爆炸，也不可能炸了整棟房子。」槭憤怒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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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忘了，那時還爆炸了兩次。」茵說道，尾巴甩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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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我記得消防安全檢查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不太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電線就損壞到會走火的程度。」羽生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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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必定有鬼。」三人一致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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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雖然對你們有些殘忍……但我們回去現場一趟吧。」羽生說道。「警方明顯不積極查案，那麼，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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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還在等什麼？」茵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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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去。」槭躺在地上，背對他們，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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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剛剛不是還說他們睜眼說瞎話嗎？怎麼現在又不去了？」茵有些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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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沒有說我要去。」槭冷冷說道。「我是很氣警察辦事不力沒錯，但就算我們找到了真相，那又如何？柴叔和柴姨能夠復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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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知道問題不在這裡——」茵氣急敗壞的說道，卻被槭打斷。「不然呢？不就是你告訴我要接受他們已經死了的事實嗎？我不在乎真相是什麼，我只知道那場火——不，那場爆炸殺死了柴叔和柴姨……也差點把我們給殺了！現在你們再回去，也改變不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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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是，你只是在害怕對吧。」茵對著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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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倏地坐了起來，瞪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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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然知道尋找真相改變不了現實……廢話，我當然知道啊。」茵低聲說道。「但，你有沒有想過……假設警察在胡扯，那麼按照這個邏輯往下推敲，這很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縱火，甚至刻意想把我們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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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確實有想過這個問題。不如說，他很明白事實應當如此。但一想到那晚的爆炸場景，他便會不由自主的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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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這不是夢，他就感到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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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死者是沒辦法復活的。如果你想讓柴叔和柴姨安息，我們就得找出所謂的『真凶』，驗證我們的猜想，顛覆那荒謬的假象。」茵說道，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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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麼能夠這麼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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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槭有些語塞，明明想說什麼，卻轉化成了一聲聲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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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捧著槭的臉頰，逼他注視她澄澈的雙眼。那雙眼裡和他一樣，充滿了悲痛與煎熬，卻多了一股他所沒有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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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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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深呼吸，把情緒平靜下來。眼淚已經退去，怨恨逐漸漲起。「好吧，我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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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不得不佩服這兩個孩子的情緒調適能力。如果是自己，恐怕只會成天以酒精灌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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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沒有教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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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車上，茵說道：「我們整理一下問題吧。如果真有名凶手，那麼那名凶手的動機是什麼？他的目標是誰？爆炸肯定不是那些白癡說的備用電源爆炸，那麼，爆炸的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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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點太多了。」羽生開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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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沒有答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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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聽得到自己的心臟在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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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在他們家——過去的家前面停下。原本是棟漂亮的水泥房，現在卻充滿了焦黑的灼痕，成了座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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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鎖線早已撤除。三人下了車，走了過去。　　祝融肆虐的痕跡在眼前清晰呈現。地上躺著碎裂的樑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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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安全。這邊的結構變脆弱了，感覺不對勁就趕快出來，以免二次崩塌。」羽生叮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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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各自搜索著，希望能在那漆黑的灰燼中發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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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搜尋下來，幾乎只找得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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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在原本該是他們房間的樓下找到她的徽章，有些凹陷和瑕疵，但姑且還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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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找到一些幸運地保持完好的鯡魚罐頭，不過又被他丟回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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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打開一個殘破的櫃子，意外發現裡頭放著一件黑色夾克——羽生記得，這是槭第一次來靶場時的穿著。有些煙味，但沒什麼損壞，洗一洗便還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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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繞了一圈，沒有其他發現，羽生便決定往回走。忽然，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發出了異聲。　　是個相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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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頭的相片被燒掉了部分，但畫面中央的人像都還很完整。羽生小心翼翼的撥開碎玻璃，撿了起來，端詳了片刻，塞進了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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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槭，接著。」羽生往外走去，把手上的外套拋給槭。槭接下外套，看了看，便披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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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這個。我想，應該交給你們保管比較合適。」羽生遞給槭那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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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把照片接過，愣住了。茵也湊過來看，同樣陷入了那張照片的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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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們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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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柴叔遲遲沒有把照片放進相框裡，直到動完手術後才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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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和茵已經習慣在經過電腦桌時，看見那張照片，擺在最顯眼的位置，將特雷忒的獨照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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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知道柴叔和柴姨永遠沒辦法忘記特雷忒。但，槭和茵可以讓他們專注在自己身上，進而放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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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照片，就是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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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照片沒被火焰吞噬，重現在陽光下，不知不覺，槭和茵的眼眶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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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先回車上去吧。」羽生微笑著拍拍他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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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再度坐回廂型車，羽生開口問道：「如何？有找到什麼線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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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和茵都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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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像是早有預料般點了點頭。「我也沒找到。」他頓了頓，語氣一轉，說道：「不過，有幾個很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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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奇怪的地方？」茵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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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論上，如果是炸彈，應該多多少少會殘留一些殘骸，或者一些特殊物質。然而，剛剛我什麼都沒看到。」羽生提出了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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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跟著火一起燒掉了。」茵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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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這說明了凶手用的爆裂物是不會有水或氣體外的殘留物，或者殘留物極容易被銷毀。」羽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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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可能凶手回到現場，把殘骸回收？」槭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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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你們當初就在現場，應該沒看到人吧？警察來了之後，你們才離開，在那之後，現場一直有警察看著——他們雖然沒用，但還不至於坐視凶手恣意妄為。」羽生斷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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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凶手就藏在警察之中。」茵說道，忽然睜大眼睛，像是想到了什麼，急忙望向車窗外，道：「我們……是不是沒發現車子的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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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嗎？我以為是被警察收走了。」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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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我確定他們沒有帶走任何類似那台車殘骸的東西。」羽生說道，也陷入了思考。「那麼，那台車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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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記得那天我有去倉庫幫忙搬貨，我記得我有瞄到車子停在車庫裡。那一整天，柴叔和柴姨都待在家，沒有開車出門。」槭回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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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裡了……」茵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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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你們開走的，那就一定是凶手。我記得柴叔和柴姨的都很晚睡，凶手大概是在那之後才把車開走。」羽生偏頭說道，頭上的長耳朵也跟著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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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一說……我睡著前的確有聽到些什麼。」茵說道，掐指算了算時間。「哥大約是十一點睡的，我大概在一個半小時後才去睡，躺上床的時候，柴叔和柴姨也已經回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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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想辦法查出那台車的去向才行。」羽生說道，又下了車，左顧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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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找什麼？」槭問道，和茵也跟著下了車。羽生指著十公尺外一根電線桿的上頭，槭順著望去，只見一台監視器正對著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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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它應該都看到了。」羽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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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皺了皺眉頭，道：「可是，我們又看不到那台監視器的畫面。警方那副德性，我不覺得他會讓我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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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有個辦法可以看到。」茵說道。羽生「哦」了一聲，道：「難不成……是我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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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向椅背一靠，道：「我駭進去，不就看得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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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想的一樣。」羽生咧嘴笑了笑。「不過，你駭得進去嗎？這可是監視器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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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試試，誰會知道結果呢？」茵攤了攤手。「正好當作過去所學的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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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後車廂應該有個黑色包包，裡頭有台舊筆電，你先拿那台來用吧。」羽生說道。槭跪在椅子上，向後頭看去，果然有個黑色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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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把筆電拿了過來，交給茵。茵打開電腦，看著嶄新的系統和硬體，訝道：「這……真的是『舊』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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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吧，兩個月前買的，沒在用了。」羽生一派輕鬆的說道，彷彿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不重要。用得還順手嗎？能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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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一下。」茵專心的看著螢幕，敲擊鍵盤。「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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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你第一次？這可是監視器耶……你確定沒問題嗎？」槭有些緊張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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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問題啦。」茵按下了「Enter」鍵。「我駭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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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真的駭進去了……真有你的，小茵。」羽生的表情透露出極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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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沒什麼。」茵淺笑道，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說這個，讓我們來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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