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家軼事：魔幻家族的群像大觀 -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三回

　　凝視筆記的字句，慢慢斂起僵硬的表情。

　　為了順利執行第二錦囊，必須深吸好幾口氣，穩住紊亂的心緒。

　　「小妹，妳吃早餐的時候說過，自己最愛大哥、大姊、二哥、二姊和三哥了，對吧？」

　　「是啊。」

　　「那我呢？」

　　小妹愣了半晌，側過頭來。「什麼意思？」

　　「我呢？」

　　「我也最愛四哥了啊。」她皺起眉頭，側轉身子，直勾勾地盯著我。「哥，你到底怎麼了？平常你不會在這裡陪我看動畫，也不會無緣無故講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可以跟我說實話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不愧是直覺敏銳的祟家女性，過於頻繁的突兀發言和露骨尷尬的言詞攻勢果然造成反效果了，不過這並非意料之外的狀況，反而是我和二哥預料之內的發展。換句話說，是計畫所需的鋪陳，也是掌控目標情緒的起點。

　　嚥下一口唾沫，定住雙眼保持四目相接，慢慢將手放上她的頭頂。

　　「小妹──不對，芮璇小妹。」

　　「呃，嗯……？」

　　或許被我正經八百的肅穆神情震懾住，小妹幾秒內眨眼頻率顯著提升，雙頰微微泛起淺薄的桃紅。

　　「坦白說──」

　　「慢著，哥，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我最近對哥德式服裝有點興趣……」

　　「咦……？」

　　小妹呆愣半晌，圓睜雙眼，整張臉像被人潑了冷水一樣由紅轉白，展現露骨的失望之情。她闔上雙唇，低垂著頭換幾口氣，才重新擺出一貫的沉靜神情。

　　「抱歉，可以請哥再說一遍嗎？」

　　小妹奇妙的情緒動盪讓人有些在意，果然二哥提出的建議存在某種搖撼目標心神的作用──只不過我搞不懂最關鍵的動搖因素罷了。

　　「我說，因為小妹的緣故，我最近也開始對哥德式服裝感興趣了。」

　　「哦。」小妹冷靜地點點頭，吁一口氣，秒速換上興奮不已的雀躍表情，揪住我的袖口說：「真的嗎、真的嗎，哥是說真的嗎？」

　　「慢著，妳這過於刻意的態度讓我有點恐慌。」

　　「那不重要啦哥，人類展露在外的反應行為始終是內在意念的真實表現，這不正是哥一直以來抱持的個人信仰嗎？」小妹瞇起眼來，漾起燦爛的笑靨──不對，這個「燦爛」也是刻意擺出來的表情。她說：「讓我們一起忘記剛才那段奇怪的插曲，好嗎？」

　　「什麼插曲？」

　　「那不重要。」小妹保持虛假的美麗笑靨，微微睜開瞇起的眼。「好嗎，哥？」

　　「……好。」

　　「最愛哥了。」

　　真可怕，剛才一瞬間感覺心臟都要停了。

　　祟家女性最令人畏懼的能力，便是以人畜無害、天使一般的美麗外貌，散發足以抽乾鮮血、刨去脊骨的冷冽氣場。據說，最能完美展現這點的是早已逝去的二姊，其次是洞悉萬象的魔女大姊，最後才是最為年幼的小妹；三姊比較特殊，她總是以仙女般真正人畜無害的外貌，散發足以拉攏人心、控制思緒的魔魅氛圍。

　　不過，為了拯救小妹，必須硬著頭皮撐過這道千刀萬剮的駭人氣息。

　　「所以說，哥是真的開始對哥德式服裝有興趣？」

　　「真的，毫無虛假。」

　　「倘若有假，哥得吞一千根筷子。」

　　「是一千根針吧……吞一千根筷子是哪個國家的獵奇懲罰。」

　　「那就一千根吸管。」

　　「我聽不出其中差別。」

　　「當然有差，吸管主要是人類用來虐待海龜的。」

　　「……這種差別不要也罷。」

　　「鬼話就不扯了。」

　　「妳也知道是鬼話哦……」

　　「哥喜歡哪種形式呢？表徵黑暗？彰顯死亡？還是強調性方面的表現？有喜歡的飾品嗎？手杖配黑羽毛斗蓬怎麼樣？不對，哥應該比較喜歡月兔小美的格子鍊？等等，我個人認為花袖口和高禮帽更適合哥，而且也很適合陪襯黑長直的小宵，不過鞋子的部分──慢著，考量整體配置的話還是……」

　　「小、小妹！太多、太雜，也太快了！」

　　我的九降詩櫻姊姊唷，這小妮子真的一提到哥德服裝就會暴走，姑且不管那副硬轉回來的雀躍姿態，一連串難以理解的話語著實可怕；再者，說話就好好說話，為什麼會跑出一堆奇怪的人名。

　　無論如何，依據二哥的計畫安排，我得把握她因為談論興趣而大幅降低的理智空隙，丟出此時此刻最自然、最直接也最可能被接受的邀約。

　　「小妹，我只是有點興趣而已，對於細節非常外行。」我努努下巴，說：「不如妳帶我去一中街的專賣店，挑些方便入坑的初學者服裝吧。」

　　趁著勢頭，她絕對會同意，同時粉碎那道棘手的模糊預言。

　　真不愧是二哥，實在太了解祟家兄弟姊──

　　「哎唷，不用那麼麻煩啦。」

　　「咦？」

　　「雖然我是女生，但男生的哥德式服裝也有一併購入收藏，不只是為了可能突然發現哥德式美好的同好準備，更是為了研究哥德風之於性別的細部差異。當然，更重要的是……」小妹露出潔白牙列，燦爛地笑了。「身為一名狂熱愛好者，不把各種形式通通收齊，可是完全不及格的！」

　　完蛋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這下非但無法成功逼出家門，更會順勢被她大肆裝扮一番，即便找到脫身時機，也難確保擁有足夠的時間進行下一個計策。可惡的二哥，居然給出代價如此高昂，卻又如此無謀的建議。

　　把握小妹興奮地說明哥德式服裝的各種美好與細緻之處，我側過身偷偷翻開筆記頁面，確認下一個錦囊的內容。事實上，當時二哥只唸出八個數字，要我乖乖抄錄。不知為何，總覺得那是一串頗為熟悉，卻又毫無印象的特別數列。

　　座標嗎？不對，世上哪可能存在以數列隱藏座標的愚蠢之人。到底是什麼數字呢？八位數字的形式意義太過多樣，諸如貨物運送服務代碼、電子遙控器編號密碼、網路連線預設密碼等，族繁不及備載。

　　然而，最直觀、最單純也最簡潔的想法，是電話號碼。

　　問題在於，究竟是誰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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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完‧下回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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