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人1：陰影與月光花 - 第一章：輪椅少女-3

　　教會負責搬運的苦力是由奴隸、罪人和僱傭組成，平常路黎雅會支付費用請苦力幫忙將她搬運到三樓書庫。

　　然而今天搬運到一半時，她卻要求停下。

　　「……這是什麼尖叫聲？」

　　苦力表示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更何況這裡是教會，光是腳步聲都得壓低了，怎麼可能會有尖叫呢？

　　「不，放我下來吧。」

　　苦力聽從她的要求，只到二樓就放了下來。

　　路黎雅獨自推著輪椅前往尖叫聲來源，一層黑色紗窗掛在祈願室拱門前，在闖進去之前，她聽見裡頭的聲音。

　　──這個痛讓妳對自我的厭惡減輕了吧？但今後就得靠妳自己了，這個就送給妳吧，杜莎修女，想必之後妳會對自我產生新的認知，重獲新生。

　　──要、要打到什麼時候……

　　──我不會像古人那樣，說要打到鮮血洗淨靈魂才行這種匪夷所思的話，但妳會明白的，打到妳認同自己、接納自我為止吧，原諒自己的罪刑，接納自己是罪人的事實，坦承面對自己是有罪之身。

　　「……牧師，你在講什麼鬼話？」

　　教訓完牧師，將杜莎修女帶出祈願室後，路黎雅忽然覺得好像少了什麼而回頭望一眼，黑色窗紗已不在。

　　還在她納悶時，身旁的修女先自我介紹了。

　　「我是來自苦雷鎮的杜莎修女，是隨軍修女會第七屆修生。」

　　「我是前守備長，叫我路黎雅就好。」路黎雅說著，側著身給予輕柔擁抱。

　　突來的溫情擁抱讓杜莎修女愣住，直到結束後，她彷彿忘卻疼痛地傻看路黎雅。

　　「傷到哪了？」

　　路黎雅的叫喚讓她回神，也喚醒了痛覺。

　　「嗚……」杜莎按住肩部，背面的修女服被利器撕裂、濺出血跡。身體頻頻發顫，無可控制地回憶恐怖。

　　路黎雅溫暖的雙手牽起杜莎修女，帶離這個傷痛。

　　「妳不問我嗎？」

　　「問什麼？」路黎雅回問。

　　「問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別人。」杜莎修女神情退怯，明明是自己發問，卻不敢直視路黎雅的眼睛。

　　「妳希望我問嗎？」

　　「……」

　　「就是怕妳難過，所以我不過問；而且我怕犯職業病，感覺就像妳做錯事要被我審問一樣。」

　　「……但我確實做錯很多事。」

　　「妳責怪自己多久了？」

　　「小時候就開始的吧。」杜莎修女停頓良久，低垂的眼眸表明不堪回首的記憶。

　　「那夠久了，從現在起多愛自己一點吧。」

　　「愛自己？」杜莎修女的疑問，就好像在說一個不可能實現的事。

　　「照顧好妳自己的身體，珍惜自己在乎的感受──走，我們去佩卓斯修女那看看妳的傷。」

　　路黎雅叫喚苦力來幫忙幫運，她們在樓梯間移動時仍閒聊著。

　　「好多教誨只說要愛身邊的人，從來沒提到自己。」杜莎修女回想自己所知的教本知識。

　　「哼，老頭子的教誨都是這種，犧牲自我、要求奉獻、要拿出唯一僅存的，要付出愛勝過自己，搞得好像非得這樣才會被寫進聖經總本裡頭一樣。」

　　「畢竟那才是──」

　　「那才是老頭們的藉口。」路黎雅生氣地打斷杜莎修女，「連自己都不愛，又怎懂得愛人？更何況是陌生人。」

　　喀地一聲，苦力把路黎雅放下。來到三樓後，負傷的杜莎修女本來還打算幫忙推輪椅，但路黎雅搖頭，她右手操作手上的機械，輪椅自行緩緩前進，左手仍伸出來牽著杜莎修女，好似不這麼做，杜莎修女就會逃跑一樣。

　　「愛，真難懂，我學了這麼多年，還是無法體會。」杜莎修女回應。

　　「妳愛的很有壓力嗎？那就不是愛了，付出是喜悅的，而不是為了掏空自己──杜莎修女，妳上次發自內心感到快樂是什麼時候？」

　　「……」

　　「找回那種感覺吧，妳需要好好大笑一場。」

　　杜莎修女仔細回想，那大概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久到像這輩子沒機會大笑過一樣。剩下這些年來脫口而出的愛，都是虛空的愛、謊言的愛。

　　「杜莎修女是為什麼來這海姆洛山城？」路黎雅好奇詢問。

　　「只是想遠離家鄉，然後越走越遠就到這了。」

　　「換個理由旅行吧。」

　　「嗯？」

　　「改成，妳想來見識海姆洛的種種，看看不同地區人們的生活方式。」

　　「好吧，我會試著去體會這裡的生活。」說著，杜莎修女放鬆心情笑了。

　　她們進到三樓診療室，佩卓斯修女還在閱讀醫學研究。

　　說明完杜莎修女的情況，佩卓斯修女感到狐疑地檢查傷口，最後語重心長地嘆氣：

　　「嗯，我知道了，總之我今天就先拿牧師當我的加重秤吧。」

　　「咦？」

　　「嗯！」路黎雅用力點頭，用大拇指比了讚。

　　杜莎修女感到驚奇萬分，但路黎雅一點也不意外，她早知道佩卓斯修女遇上任何問題，能用肌肉解決就用肌肉。

　　杜莎修女悄悄低語，「那個，如果是不能用肌肉解決的事情呢？」

　　「那佩卓斯修女會擠出更多的肌肉來。」

　　無視兩人的悄悄話，佩卓斯修女那老練戰士般的眼神瞪著杜莎修女說：

　　「鍛鍊不足啊，等妳傷好再來找我，一起來練肌肉。」佩卓斯修女的大手壓在杜莎的肩頭，整個人像是被壓陷了幾公分下去。

　　「……啊，是。」杜莎修女眼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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