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寂 - 第七章──焦痕

第七章──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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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上架起幾尾肥美的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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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熟練地轉動著，任由燒出來的油脂滴在火上，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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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遞了一尾給艾莉絲、一尾給影，然後自己才吃起來。味道算不上極好，但勝在夠鮮，艾莉絲還是吃得很是盡興。在看到影竟也噗哧噗哧地吃起來，三兩口便吃光了整條大魚，不禁大感新奇：「馬不是光吃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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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亞瑟無聲而笑，對著艾莉絲比劃：「這傢伙可是甚麼都吃。」說著，他又翻手自袋子抽出幾根黑草，遞向了影。後者眸色一亮，湊過去吃著，同時用腦袋拱著亞瑟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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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看著一人一馬的互動，不禁莞爾一笑，同時內心又生出一抹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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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碰到自己之前，影大概便是他唯一的慰藉及交流對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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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亞瑟，認真開口：「亞瑟，誰是霍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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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面上的笑容斂去，漠然地回看艾莉絲。影似是知道氣氛不對勁，一聲不吭跑到旁邊攤在小圓石的河邊裝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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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隔著柴火四目交投，亞瑟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但艾莉絲卻似倔強地回望，不肯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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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亞瑟看著燒得霹靂啪啦的柴火，雙手柔軟地舞動著，似與火舌相互映照：「霍德爾是領主──惡魔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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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中有一群特殊的存在，它們比起一般惡魔更強大更有智慧，帶給人類社會的影響及破壞更嚴重。它們數量稀少，卻每次出現於大陸掀起軒然大波，它們就是惡魔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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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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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魔師，是一群擁有足以對抗惡魔力量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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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力量泉源有二──體內魔力再以劍柄用惡魔猗角製成的黑石作引導，令他們擁有奇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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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便是聖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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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藥是一種特殊的存在，能夠令人類於短暫時間爆發出超越惡魔的力量。只是力量從來都是對等，在擁有幾近入魔力量的同時，代價便是超越常人所能夠承受痛苦極限的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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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沙拉莉，從來都是大陸重要的城市。很多人認為那是因為氣候溫和，農作大區。但只有教廷才知道──瑪沙拉莉是製作聖藥中其中一味重要藥材【魔影草】的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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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藥是獵魔師對抗惡魔的重要力量，所以保證聖藥能夠繼續生產，是教廷的重要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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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很多年前，瑪沙拉莉遭受過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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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領主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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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災為名，那是位列【六災】的重大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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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光明媚的大城，轉瞬間被烏雲籠罩，如顛倒晝夜的可怕能力。無數惡魔如潮水般湧進來，獵魔師死傷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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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令在意的，是其惡魔領主──霍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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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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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瑪沙拉莉的煉藥房中，一名中年女子遠遠已看到其惡魔領主的模樣，瞬間與自己熟讀如流的【惡魔名冊】中，找到了霍德爾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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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生絕望──她知道，所有人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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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霍德爾是那可怕的惡魔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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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瑪沙拉莉最出色的魔藥師，也是主要負責聖藥製作的管理人員。在所有人員匆忙逃跑之際，她率先放棄了逃跑的念頭，而是看向自己尚在襁褓的嬰孩，淚水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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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個瘋狂的想法，若是成功的話，說不定孩子能夠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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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你大概會恨我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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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飛快於工作台子舞動，有急著逃亡的學徒看到主管在如此時候竟還在煉製魔藥，只以為她是瘋掉了，也沒有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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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之隔，外面的人類瘋狂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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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卻只有魔藥於瓶子沸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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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只有一滴的黑水，驟眼看去根本看不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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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哇哇大哭的嬰孩，又看了那越發靠近的惡魔領主一眼，強忍悲傷：「孩子，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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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黑水被灌進嬰孩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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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孩的脖子如被火燒一般，竟然憑空出現一個焦痕。嬰兒似是感受到痛苦，張嘴大哭──卻是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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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看著，然後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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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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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尖刺不知從何而來，貫穿她的身體，旋即自工作室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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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城市化成煉獄，只剩下一個張嘴無聲而哭的孩子躺在工作桌上，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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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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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我師父跟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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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的雙手舞動，帶著奇妙的節奏，化成無聲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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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早已「聽」得淚流滿臉，不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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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看向亞瑟咽喉那個驚心動魄的焦痕，再沒有任何畏懼，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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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德爾，惡魔名冊中名列前茅，可怕的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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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目，六耳，六足。其身類人，六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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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惡魔名冊中，只有大概外觀的描寫，以及一句警告：不能發出任何聲響。就連當年將其列入惡魔名冊的人，也只是隔得極遠以望遠鏡窺看其外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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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與霍德爾交過手的，幾乎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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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在比劃著，亞瑟面上泛起一抹苦笑，指著自己的咽喉：「大概除我跟師父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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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看著亞瑟，這才明白為何亞瑟在聽到霍德爾會表現得如此憤怒而失控。她輕聲開口：「妳當獵魔師，便是因為要替母親報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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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雙手又開始比劃著：「是，卻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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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每個獵魔師都有不得不成為獵魔師的理由，我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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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弒母之仇，自然得報。但同時，擔任獵魔師狩殺惡魔，也是避免大陸上有更多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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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無聲而笑：「這樣的人，有我一個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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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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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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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緩緩睜開雙眼，便看到影那如墨般的身影於河裡滾動，銀白的鬃毛翻滾，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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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在進行著身體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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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魔師乃是長年與惡魔戰鬥，吃力不討好、並賭上性命的人。他們必需長年保持在最佳的狀態，才能於一次又一次生死凶險中成為倖存下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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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察覺到艾莉絲醒來，亞瑟隨手執起一條毛巾隨意擦拭身體：「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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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點了點頭，哪怕不是初見，但在看到他身上凌亂而密集的傷痕，還是不由得暗自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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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準備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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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問道：「我們接下來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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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重新披上那件高領黑色大衣，拉鏈擋住那觸目驚心的焦痕：「我們回瑪沙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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