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注疏：虎騎士與御儀姬不拯救世界的時候 - 〈蛇拍無死，顛倒惡〉Part.4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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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表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被我的話嚇了一跳，畢竟任誰也想不到，那位不顧形象大口喝水的俏皮女孩，正是名滿天下的御儀姬。

　　被人稱為觀相者的青年在四點半左右抵達公園，恰好被待在兒童遊樂區陪小倉玩的詩櫻撞見。想當然爾，面對詩櫻那雙足以看透靈道事物的眼眸，青年藏於背包的不祥瓶裝水早就漏餡了。即使沒有她極其敏銳的靈能感應，透過白虎之力，我也或多或少察覺他散發在外的混沌之氣。正如詩櫻所言，人的元氣無法自行操弄，絕對騙不了人。

　　當然，我可千萬不能在她面前展露察覺有異的反應。

　　青年最終在無人使用的溜冰場內停下腳步，放下背包，著手準備。

　　「現在該怎麼辦？」詩櫻湊了過來，低聲說：「直接抓人嗎？」

　　「我還以為自己是比較莽撞的那個人。」面對她太過直接的問題，我也只能苦笑。「目前連他到底怎麼觀相都不知道，哪能直接出去抓人。──慢著，莫非妳感應到什麼了？」

　　「那不是普通的水。」她盯著距離稍遠的青年說：「雖然無法確定，但裡頭應該混雜某種隱含詛咒的成分。」

　　「那是蛇咒水哦。」李輕雲手撐頭後，挑著眉說。

　　不只是我，連詩櫻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肯定語句嚇了一跳。詩櫻歪著頭說：「李同學已經預視到了嗎？」

　　「我的預視能力沒那麼萬能啦，並不是想看什麼就能看到什麼。」李輕雲露齒燦笑，說：「倘若真那麼便利，早就幫兩位挑好良辰吉日，事前備妥豪華婚宴，坐等逗弄妳們的孩子了。」

　　「這、這種事情……」詩櫻驀地脹紅雙頰。

　　「這種事情哪可能發生！」我趕緊補充她沒說完的話語，「──對吧？」

　　想不到詩櫻竟然圓睜雙眼，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唔咦……」

　　「咦？」那句話不是這樣接的嗎……？

　　李輕雲斜眼瞪我，以整張臉傳達極度傻眼的意念。

　　「總之，撇除預視能力，我自有可靠的消息管道。」她啟動戴於左腕，名為腕環機的手環型電腦，說：「兩位身為機場捷運劫持事件的核心人物，想必知道雙頭蛇邱琴織當時散佈的蛇咒水並未因此失效，也沒全部銷毀。」

　　「印象中，御儀宮的靈巫們似乎『解決』過幾隻蛇泥偶。」我瞥向詩櫻，見她點頭，便繼續說：「蛇咒水的部分我倒是沒特別注意，難不成暗網的『天橋路』還有持續販賣？」

　　「相關販售管道已經被中央政府強行中止了，不過，先前賣出去的商品卻沒留下可以追蹤的交易記錄。」

　　「換句話說，有一大批不知去向的蛇咒水仍四散於臺灣各地？」

　　「不愧是虎騎士，理解的真快。」

　　目標顯著、特徵明確、藏無可藏的蛇泥偶尚且能靠御儀宮的靈巫和道士負責解咒，難以追蹤又不易察覺的蛇咒水的確棘手不少。一枚小玻璃瓶的量，便能輕鬆創造出無法自行解脫的蛇泥偶，雖說攻擊性不如女王蛇親自操控的那般強悍，依然是強制剝奪自由意志的可怕詛咒；除此之外，稍微調整使用的方法，足以使人迅速昏厥的蛇咒水本身也是非常有效，又毫無後患的犯罪藥水。

　　「想必這才是妳出現於此的真正原因吧？」我聳聳肩，說：「觀相者光是在新莊地區宣稱自己看得出黑蛇詛咒就夠可疑了，背包還裝著水，簡直怕人不知道他手裡有蛇咒水。」

　　「這麼說，李同學是偶然遇到我們的囉？」

　　「也不盡然啦，看兩位捉蛇確實很有意思，但……」李輕雲露出與她傲慢態度不太搭調的俏皮笑顏。「單純來找各位敘舊，並不是什麼怪事吧？」

　　相比詩櫻十指交握、滿臉感動的天真模樣，我反倒懷疑起這個藍髮傢伙葫蘆裡是不是另外裝有別的毒藥。

　　李輕雲說觀相者背包裡的東西是蛇咒水，那百分之百就是蛇咒水，既然如此，接下來的遊戲規則可就截然不同了。

　　「在不確定對方動機和手法的狀況下，無論如何得先接近他，設法讓他無法繼續使用或散佈蛇咒水。」

　　我走向詩櫻，伸手拆解她髮鬢上的鈴鐺緞帶。

　　她眨眨眼，「由我負責和他交涉嗎？」

　　「與其說交涉，不如說是去嚇嚇他。」卸下兩枚鈴鐺後，詩櫻長長的鬢髮垂於兩頰旁側，俏麗的模樣像極了格格。我輕笑一聲，用自鈴鐺的緞帶幫她繫起一束馬尾。「妳只需要使些手段讓他陷入混亂，就能換到短暫的空檔，方便行事；小倉則化作鼠形躲在詩櫻身邊，幫忙注意不易察覺的危險；李輕雲的話，先繞到溜冰場後方確認這傢伙沒有同夥，再設法防範可能的反擊。」

　　「拜託，我一介弱女子哪能防範什麼反擊。」

　　「妳可以用胸前那塊板子──」

　　咻地一聲，某個細小物體劃過我的左頰。

　　李輕雲臉上綻露冷冽的笑靨，右手握著眼熟不已的毛瑟Red9手槍。

　　「所、所以說嘛，妳也是有攻擊能力的。」

　　「我有時真的很佩服你呢，沈雁翔。想不到你願意用生命來確認別人的能耐。」

　　有道理，下次不能再做這種蠢事了。

　　詩櫻拉拉我的衣角，說：「雁翔負責做什麼呢？」

　　「插花、鬼混、水戰績。」

　　「唔咦──你要來幫忙啦！」

　　「有最強的御儀姬在場，又何苦多費力氣呢。」

　　無視氣得脹紅雙頰的詩櫻，我向李輕雲使了眼神，要她先一步前往指定的伏擊地點。我不認為這名青年能夠造成多大危害，但有了機場捷運的前車之鑑，手握邪道之力的人，絕對不能小看。

　　話說回來，我還沒問詩櫻想怎麼引起對方注意呢。

　　沒想到，詩櫻早已走向那名青年，自然不造作地細心詢問觀相的流程。青年一面回答，一面拿出試喝用的塑膠杯，將保特瓶裡的水倒進去，遞交給她。詩櫻接過杯子，想也不想便以杯就口，眨眼間喝得一乾二淨。

　　慢著，那裡面應該含有蛇咒水……不過，那個討人厭的蛇窟女王曾經說過，身為毫無爭議的最強靈巫，九降詩櫻面對黑蛇咒這類的邪物，無消特別防範也能自然解消。倘若所言為真，這次的行動可說是毫無風險。

　　詩櫻接連喝空數個保特瓶，突兀的行為把青年駭得臉色蒼白，雙唇發顫。

　　我的現身，更是讓青年早已發白的臉，嚇成慘白。

　　「她、她就是……九降詩櫻……」

　　「真失禮，」我雙手抱胸，仰起下巴，自以為女王的隨侍者般，以宏亮的嗓門說：「在你面前的是宇宙最強的靈能者，也是御儀宮最受景仰的靈巫，更是拯救無數性命的御儀姬大小姐！」

　　「雁、雁、雁雁雁翔──！不要亂講啦！」

　　「哎呀，妳差不多該習慣這些稱號了。」

　　「怎麼可能習慣嘛！」

　　青年後退一步，腳邊的小石子似乎被什麼堅硬的珠子敲到般，突然啪地一聲向外彈飛。

　　「在你背後，有一大批來自雷霆的特殊班隊員，等著圍捕打算逃跑的傢伙。」我瞇起雙眼，說：「喂喂喂，你應該不至於想逃吧？既然有本事在暗網購買蛇咒水，就該有足夠的勇氣承擔伴隨而來的危險啊！難道你不曉得暗網裡滿滿都是中央政府的眼線嗎？」

　　「唔咦，是這樣嗎？」詩櫻圓睜雙眼，歪著頭問。

　　「我哪知道，妳別亂拆我台啦。」

　　「是……」

　　即使看見我們輕鬆自在地拌嘴，青年依然面色蒼白，渾身發抖。不一會兒，他雙膝發軟，跪倒在地，絲毫不打算強行抵抗。我想，他只是想利用微量的蛇咒水施行某種詐術，讓人在不化為蛇泥偶的前提下，乖乖掏出錢來求他觀相。他不太可能親自飲用蛇咒水，自然沒有啟動黑蛇咒的危險，然而，溢滿胸腔的不明疑慮，讓我始終無法放鬆警戒。

　　「喂，你的蛇咒水是在『天橋路』買的嗎？」

　　「不……」青年牙列發顫，思考半晌，才說：「我、我不知道天橋路是什麼，……」

　　「哦？你想否定蛇咒水的真假？你的意思是，御儀姬的靈能感應全是假的？」

　　「不、不是！我是說，我不知道這東西是從哪裡買的，但……」青年瞥了詩櫻一眼，對御儀姬的尊貴身分又敬又畏，彷彿正與神靈交談般膽怯不已。「那些水是在別人家裡拿的。我、我闖了空門──」

　　「你覺得我會相信這種話嗎？全新莊大約有四十二萬戶，你隨便挑個幾戶碰巧就能找到蛇咒水？我的天，照這機率，喝翡翠水庫長大的人恐怕還比喝蛇咒水的人少呢！」

　　「雁翔，你太兇了啦。」

　　「這哪有兇，我是在講道理。」我狠狠瞪視那名青年，「我一點也不兇吧？」

　　「咿──！是的，完全不兇，你只是在講道理……」

　　我挑著眉，望向詩櫻。「妳看吧？」

　　詩櫻半張開嘴，一時不知究竟該如何回應。

　　我蹲下身，斜視雙膝跪地的青年，說：「既然是從別人家裡拿的，東西應該都在你手上了吧？」

　　青年低垂眉宇，用力點頭。

　　「方便交給我們嗎？」

　　「可、可以。」他咕嘟一聲嚥下口水，「但我放在家裡……」

　　「方便讓我們進去搜吧？」

　　「咦，可是──」

　　我的左手驀然拉住他的衣領，右手則伸進他的大衣口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取出裝滿鈔票和卡片的皮夾，輕輕一拋，扔到藏於林木之間的李輕雲手中。

　　「稍微借一下你的錢包，沒問題吧？」

　　「你、你已經搶走了──咿！」

　　「是『借』。」

　　「是的……只是借……」

　　才覺得簡單過頭時，赫然發現詩櫻神情有異，立於她肩頭的小倉也縮起毛茸茸的身軀，蓄勢待發。

　　霎時，背脊一陣發麻，來自身後的異樣之感洶湧而來。

　　回過頭，只見一位身穿套裝的女性，背後竄起強壯的漆黑蛇妖。

　　我搖搖頭，說：「想不到，假貨裡還藏了真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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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拍無死，顛倒惡〉Part.4完‧下回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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