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的四點鐘 - CH2 盤古(上)

「樺兄，這邊。」看過黑板上組別的位子表後，我向在門口的樺兄示意。就在兩個禮拜前，輝哥(物理老師)運用了科技的操作迅速的編排好了今天要來做實驗的組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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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猜應該沒有多少人記得就是了，黑板上僅僅寫著組別的位子，成員名單的部分，就看當下組員抽到後的細心程度，有記就去找組員，沒記就隨便加個空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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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記，而我的組員似乎也是細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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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雅瑛和林佩怡對坐著我跟樺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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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姍姍來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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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一！」熟悉的呼喊聲就知道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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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維軍你在這啊！我記得我是跟你同組對吧……哎呀放心我給你躺啊……」我們班的風雲人物，阿禾將手一搭到了我的肩膀上，類似鎖喉似的靠著我，我用手掌將他的頭一把推開，「好啦好啦給你秀……先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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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剛經歷完學測的折磨，成績不太理想，但熬夜的疲倦依舊嬋媛在我奄奄一息的心靈，舒散的曦光穿進窗簾角隅，亮亮光粉撒在拱曲的背上，我一手撐著笨重的腦兒，在吵鬧聲環擁下的我顯得格格不入。慵懶的哈欠實在澆熄了這裡菜市場般的叫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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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習慣了，高三的甲班看起來之後也會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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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講台的方位，老師滔滔不絕地在講實驗流程……嗎？聽了兩句後發現原來已經開始在爭一個禮拜只有兩堂物理課的議題，順便抱怨了教育部，「你覺得哪個教授會看你這單擺實驗？你看丙班，每堂都來這邊坐，我就不信這單擺實驗做那麼久是在做*小……」老師之前補習班老師的性格一一顯露，下面則是一片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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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真的挺有趣，但現在我沒那個幹勁想要一起鬧起來。不只是我，應該說我們這組的氣氛顯然不同……先不說阿禾，許雅瑛和林佩怡獨自看起物理講義的實驗說明，而樺兄則是甩著我的蝴蝶刀，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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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各組拿了實驗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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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軍啊……蝴蝶刀你有新招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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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我手受傷還沒好不敢甩。」才剛說你安靜現在就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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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無聊哦……現在根本來混課的。」樺兄實在奈不住無聊，拿著綁牢單擺的繩子甩了起來。「話說阿禾勒？」遠方傳來一陣叫囂聲。笑死，是阿禾的叫囂聲，看來是跑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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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不要管他了，就做吧。」許雅瑛兩手攤開表示投降，隨後轉過身說道，「佩怡~，我們去拿碼錶跟實驗單子吧。」「哦哦哦好呀。」許雅瑛還是跟從前一樣展現熱情的一面互動著不熟悉的人，顯得林佩怡有些震懾，但還是被許雅瑛的熱情感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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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維軍。」樺兄看著林佩怡像是甚麼閃電似的靈光乍現於他的腦海中，隨後問：「我記得她好像是前管樂社團的……熟嗎？」林佩怡和許雅瑛的眼光看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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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是認識……只是……」我和林佩怡看向彼此都尷尬的笑了一下，沒辦法，不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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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這個了~佩怡真是可愛……」許雅瑛打岔了尷尬的氣氛，湊到林佩怡身旁，那閃閃眼眸真的是炙熱的熱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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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你前社團同學可以活多久？」樺兄無奈看著許雅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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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只是我猜不會撐過這節課吧。」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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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五十克的砝碼做完了，下一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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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給我了！」阿禾放下了繩下的砝碼，左手拿起膠帶，右手兩百克的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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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等等！加太重了啦！」許雅瑛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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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啊我們還有四格重量要填诶。你叫後面的重量怎麼放……」樺兄也加入了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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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還挺熱鬧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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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學校的單擺設施太爛，我還要邊扶好單擺架，邊計時實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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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佩怡，等等可以交給妳來測時間嗎？」我呼叫了在一旁寫著物理紀錄單的林佩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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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可以呀呀—。」好像嚇到她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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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後教她怎麼使用碼錶，按下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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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好奇問個，管樂現在如何呢？」畢竟在高一兩學期結束後，我就退出管樂社了，如今高三了，也不知以前很熱誠的社團現在過得怎麼樣呢？而管樂回憶似乎永遠脫離了腦海裡。說實在離開管樂真正的理由實在有些牽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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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只是家人反對，而放棄了曾經陶醉過的音樂。因為會耽誤課業，因為會沉迷社團而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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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頭來書也是念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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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此失彼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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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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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我們……現在的狀況嗎？」林佩怡輕巧的口吻將我拉回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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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樂怎麼了嗎？」我有些震驚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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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林佩怡告訴了我當年她們高二時收到的社團新生人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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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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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樂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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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真的不想要讓管樂結束在我們這屆呢……」語氣夾雜著有氣無力的口吻。但隨後林佩怡又露出了靦腆的笑容：「不過這陣子我們管樂的老成員有去竹南參加阿邦老師的活動呢！跟那些已經畢業的學長姐練習真的很有趣呢！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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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更有些悵惘。她的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對管樂的熱誠，很熟悉，卻也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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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自己喜歡的東西，為何會有放棄的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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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或是最近，不，這個問題一直以來都沒有一個解答。

每一次碰上，熟悉，也是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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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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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天跟前管樂社的團員林佩怡聊了幾句後，我想起了我高一在管樂社的那段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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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想必是我人生最不知所措的時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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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妳在那段回憶裡伴了我人生中很重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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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高一管樂比賽前的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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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停一下，我要問個……」一名中年男子將指揮棒挑起了譜面的浮頁，像是困惑，抑或訝異，欲言又止般的用左手搬動著垂下的眼鏡。場面頓時凝重，我一旁的學姊用手無奈地按住了頭，似乎預料到這名中年男子會往這個方向看，每一次搖頭都聞得到無奈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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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緩緩的張開了嘴，銳利的目光瞪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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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都沒聽到……诶诶學姊！這邊的小鐵琴分配了嗎？」這名中年男子是管樂社人稱的「阿邦老師」。學姊的目光看向了晾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我，那見不得人的眼光至今仍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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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是我的部分。」實在是尷尬到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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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這份譜我還真的是第一次看過，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這個是表演的曲子，完全像個局外人，卻還要背負著這破天窗的苦楚，好像是我忘記準備，好像是我怠惰不上進，抑或是我沒有跟上大家進度，這罪名降臨於我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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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姊這樣不行啊……我記得晚上的團練我都沒看過他呢……進度跟不上哦。」阿邦老師雖然笑顏還在，但我知道那彎新月下藏著多少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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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我們不能為了你一個人一直停在這裡。」阿邦老師的雙眸我不敢直視，只是隨聲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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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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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明白，自己的職責，以及自己現在是管樂團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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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團練的事情早在很久前就被我爸禁止，原本他還挺支持我去管樂社的，但一聽到晚上要去練樂器的事情就感到荒唐，「想不到你這麼疏忽課業，還想去玩管樂。」「老爸我當時就是沉迷在社團活動才會淪落到去讀警專的地步……。」「總之我是不會答應的，你高中就該好好念書。」我屈服於他的威嚴下，噤聲跳過了好幾次晚上管樂的練習，以為早上的晨練足以彌補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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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到眼前那密密麻麻的豆子我就知道一切只是痴人說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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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練習啊……我也想跟大家一起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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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來管樂社是為了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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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爸這層高牆成為了不被諒解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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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號混著薩克斯風將八七拍的高難度節奏詮釋出來，小鼓的裝飾音響徹橫笛的輪音，但指揮的棒上少了個靈魂，少了那叮噹的脆聲豎笛的音顯得低沉，橫笛沒有了高音迴響無法詮釋樂團，沒錯，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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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於我手上的鐵琴棒，不，是毀於拿著鐵琴棒的那雙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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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謝謝。」鐘響人散，阿邦老師披上夾克，朝樓頂離去。此時我前方的男子放下了笨重的法國號，做的第一步並非將它拆解放置木盒，而是走向兩眼無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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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不要太在意了。」我的好兄弟楊兄用他的右手拍拍我的肩，關心著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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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你不來練習呢？」頓時我雙眼揪了一下，我最害怕的那句話還是出來了。徐捷岳將小號的口水清乾淨，隨後拿起了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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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他爸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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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樣！？」楊兄話還沒說完就被徐捷岳打斷。「就跟你說要來練習，還敢混啊。」雖說徐捷岳這句話是帶有調侃的語氣，但我聽得出，言語裡藏著更多我不想面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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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弟，你過來一下。」背後一陣發涼，我轉過身，是阿伶學姊，我們打擊的隊長，一臉不屑的示意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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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甚麼在那瞬間還不小心冷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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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只是死前的顫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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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回來了呀，社團怎麼樣？」社團課結束，我和徐捷岳走回了教室恰好看到正在收書的妳，妳一如往常地走來我們的方向，找徐捷岳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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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社團課真的累死了，妳知道表演曲有多……」站在妳們兩個旁顯得有些多餘，抑或我在逃避話題？我不知道，我只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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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捷岳也沒有特別提我在管樂的事，妳也沒有來問我社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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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剛剛的一切沒發生過，我拿起了數學課本，邊翻邊冷嘆，我實在不敢相信我從學姊那聽到的一切，畢竟這個事實簡直是要把我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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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樂團表演曲有兩首，我們打擊樂團還有另外兩首打擊獨奏，一個月後要段考，更慘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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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考還跟管樂比賽撞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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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眼前的妳，我們關係的開始，一切都處在未知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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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壓力呢，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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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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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晚上回到家後，我上網查詢了下「盤古」這首歌的管絃影片，試圖彌補自己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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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甚麼鬼……」我不知道這一段旋律我重聽了多少遍了，我還是摸不著這部分跟我的譜哪裡搭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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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惡的八七拍。不僅如此，八七拍裡還時不時的參雜些四拍小節，詭譎的變拍是令人驚艷沒錯，很獨特的旋律……真的挺佩服，這首名為「盤古」曲子的作者。但我現在反而比較想要痛宰他，因為我完全不熟悉他旋律的走向，學了鋼琴七年，卻卡在莫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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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搖頭的否定自己，還幾度跑下去試試用鋼琴詮釋。彈得出來，哼得出來，拍子會算……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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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聽原版的管樂曲子，我完全不知要從哪裡開始下手，哪裡開始收手。我看著長袖子遮住的鋼琴白鍵，不禁內心一陣淒寒，小鐵琴跟鋼琴的感覺完全不同，我還要適應敲擊的手感，敲擊的力道，敲擊的準度……。而且……所謂的打擊，只要是敲打的樂器，全部都是「打擊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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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意識到了，沒錯，光是這一份「盤古」的譜裡頭，我就有了「三種不同的樂器」。甚至還有一段真的是鬼才打得出來吧，休息沒有超過兩個小節的，我需要在這一段旋律連續轉換三個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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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絕望地看著譜，是哭是笑我也分不出來了，只是應該是多麼沒出息的哭喪臉吧。而至於說服老爸讓我去管樂晚上練習一事還耽擱著，畢竟老爸加班還沒回來，而在這等待的期間，我的內心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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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又要再一次鼓起勇氣去拜託我爸答應我去團練。機率是個未知，要是不答應一切都玩完了。但就算他答應了，我有那個能力扭轉乾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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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顧課業，演奏好曲子，照顧得好我的愛人，在同個時間，在父母的不諒解下，在同儕跟老師的哂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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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匆匆來到了晚上十點半，結果到頭來不僅曲子沒搞懂，連阿蘭的數學作業也空白擺在桌上。先睡吧，今天的我有些承不住了，我想要暫時性的放下身旁一切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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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了手機，看到熟悉的頭框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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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訊息顯現在我的桌面，如同過往，是睡前的寒喧，會聊聊今天發生的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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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們還不習慣在學校當面的相處，學校裡顯得有些陌生，那時的關係大致都是建立在這睡前的「日常」才得以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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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天的我沒有那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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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準備睡了？」妳的訊息瀰漫著一股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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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沒什麼心情。」我只是緩緩打下了這句話，隨後移去對話框，幫手機訂下鬧鐘，插上充電器，最後再次回到妳的對話欄。「晚安。」輕輕地打出了兩字，在要送出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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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今天在學校看的出來。」妳的對話跳出來的瞬間我制止了浮在空中的小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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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靜在那裏不動，內心有股不明的感受蠢蠢欲動，期待妳的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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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可能已經預料到妳會打這句話，但內心是欣慰了一下，感謝妳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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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知道妳會打出這句話，我卻一個字詞也生不出來，不是不知道說甚麼，而是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一行字勉強拼湊出來，卻被無情的刪掉。我現在是想要甚麼呢……，我想要妳的關心？不是。我想要妳給我鼓勵？好像也不是。甚至說根本沒有打算要從妳身上所求甚麼，明明只要打出事情的前後讓妳明白就行，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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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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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讓妳知道我那麼不堪，妳會怎麼想呢？會不會像徐捷岳那樣直言我的痛處，抑或像是楊兄，給予我適當的安慰後，而我還依舊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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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會是我想要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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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是……怎麼莫名其妙多了個操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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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要給妳關心的口吻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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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內心深處，疑惑的究竟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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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妳有兩個妳看重的事物要同時面對，妳覺得……要是顧此失彼的話，要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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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不是害怕失敗，內心深處害怕的，掙扎的，恐怕僅僅是，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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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父母同儕對我課業的期待，失去管樂同學對我的信任，甚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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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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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不知是自己得失心太重，抑或太過要求自己，想要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到最好，沒有後顧之憂，卻總是把自己搞得很狼狽。明明念書是自己的，明明管樂的演出工作也是自己的，談戀愛也是自己決定要的，為甚麼都要往會失去的前提讓心情鬱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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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考試跟管樂嗎。」妳的對話框姍姍來遲，但從妳這句話大概就能得知，妳從徐捷岳那邊聽到些甚麼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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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跟妳敘述管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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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樂比賽和段考日撞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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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擊部還有另外的打擊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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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一天考十個考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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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距離管樂比賽剩下一個月，一首歌未練成，科目沒有進度，父母還沒答應我團練，曲子上遇到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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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未來光景可說是一片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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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會認為會顧此失彼呢？」看到妳訊息回覆的那刻挺訝異，不是斥責，也不是安慰，單單一句提問讓我陷入深思。我不知道要回些甚麼，只是看著妳訊息欄三顆豆子持續搖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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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說我的例子恰不恰當……但我覺得很類似。」隔了一陣子，妳的下一則訊息我才成功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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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初學小提琴的時候也是很擔心課業會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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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音樂是我熱愛的事物，因為是所愛的事物，我仍有持續努力下去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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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算段考不理想，我也不會顧此失彼啊，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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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自己喜歡的東西，為何會有放棄的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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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感受到有甚麼東西充斥到我的大腦裡，一股激動的情緒被含住了，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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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妳暑假的時候妳曾經向我提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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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維軍，你都是怎麼在課業跟鋼琴中調適好的啊……我最近想要學新的樂器，但一方面又很擔心我的數學考不好……」還記得我那時也給了妳很多意見跟鼓勵，最後妳也選擇走上了音樂這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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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頓時卸下了許多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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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是那麼擔心會失去甚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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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這樣子沒錯呢。」找回活著熱情似的，我苦笑傳送了這段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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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顧此失彼是不可能的。」妳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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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話語充滿著理性，但給了我很大的勇氣跟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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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感謝妳，我覺得我有好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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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開心能幫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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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寒喧了下今天其他的瑣事後，互道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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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聽到輪胎輾碎細石的聲響隨風湧入窗扉。不小心聊得有點久了呢……，原來已經十一點半了，現在的我應該馬上去睡，有精神去面對接下來的一切，包含早上要寫數學作業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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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只是我尚未被妳啟發的想法罷了。我收拾了下背包，不是走向臥室就寢，順著階梯走到一樓客廳，看到老爸正放置好公事包，緩緩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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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兒子你還沒睡啊？」老爸打開電視後才意識到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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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就要睡了，因為我有事情，要跟老爸你商量。」我深吸了一口氣，吐盡了一身的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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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身體裡不斷湧現的勇氣，助我吞噬了一切戰力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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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讓我去參加管樂的練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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