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光只缺一個妳 - 07.世上只有大叔好

等到天色都發暗，侯邦彥才回到六絃。

「從西西口袋裡榨出一千元？真有兩把刷子！以前的小幫手，都只能乖乖被她指著鼻子罵。」

他還在放置釣竿，孟瑤函就忍不住拿著鈔票去獻寶。讓表情冷峻的侯邦彥魄力嘴角上揚。

「你好意思說？我也在學校附近打工過，還沒看過哪一個店家開店一整天收不到一張一千元，還是常態？這樣下去，六絃會倒啦！」

聽見她評論自己的店，侯邦彥的嘴角隱隱抽了一下。

孟瑤函把紫藍色的大鈔用食指與中指夾著，迎著海風呈現蝴蝶拍翅膀的效果。

「這是我用性命安全幫你賺到的一千元！你說你要怎麼謝我？而且你說天黑前就回來，我等你等到肚子都餓癟啦！」

「店裡總有東西可以吃，等我幹嘛？看來我不能常下廚，把妳慣壞，會成米蟲。我已經好心收養阿逃，不能再養米蟲當寵物。」

孟瑤函癟起嘴。

「誰是你的寵物？欸不是，我才不是米蟲啦！」

抗議抗議！

侯邦彥把保冷箱直接放到儲藏室。

「那我該怎麼做？今天剛好手氣很背、沒釣到魚，才會晚回。沒有魚可以加菜，螃蟹腳也吃完了。」

孟瑤函聞言，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是依然跟著他身後轉進轉出。

「欸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好歹稱讚我一下吧？晚餐隨便吃就可以啦。」

「可惜我這個人，最被朋友詬病的一點，就是嘴巴不甜，休想從我口裡聽到好聽的話。」

孟瑤函在他身後用力吐舌做出一個極醜的鬼臉。

沒想到侯邦彥突然轉身，她一時表情收不回來，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妳怎麼了？」他冷冷瞪她。

「捻～抽筋，夫吸不順暢。」咬到舌頭讓發音含糊，她眼角沁出眼淚。

侯邦彥把一頂安全帽塞進她懷裡。

「去穿外套，晚上海邊有時風很冷。」

「去哪裡啊？」孟瑤函猜不出他要幹什麼。

「去吃飯呀。」侯邦彥一臉理所當然，「妳來了之後，屢次幫我回收阿朗的酒錢，功勞不小。而且海灘夜市只有週末開，今天剛好是星期六，是該好好請妳吃頓飯！」

「喔好耶！謝謝大叔！」孟瑤函喜孜孜地衝進房間拿外套。

等待她出門的時間，侯邦彥仔細看著機車後照鏡中的自己，端詳眼尾的細紋。

「老是喊我大叔，我看起來有這麼老嗎？」

他才二十九，了不起跟她差十歲。

在他小時候，差十歲只會叫大哥，絕不會稱對方是叔叔。

過了一會兒，孟瑤函終於出現。

臨行前，她不忘幫阿逃的碗倒滿飼料，但阿逃長長『嗚』了一聲抗議。

狗飼料怎麼比得上侯邦彥幫牠準備的鮮食呢？

「回來再幫你煎牛肉。」

孟瑤函似乎聽懂牠的心聲，順手摸了摸牠的頭、安撫牠，阿逃沒反抗。

似乎也開始接受她的照顧。

「就拿件外套，怎麼也耽擱那麼久？」看她動作磨磨估估，侯邦彥隨口問。

「我把行動電話也帶了。」她拍拍自己鼓鼓的外套口袋。

抵達六絃已經一個星期，她都沒打電話。

「也是，該跟家裡聯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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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爬上後座，坐穩，侯邦彥發動引擎，沾著厚重灰塵的野狼機車就衝了出去。

「嗚。」

寂靜的夜空下，阿逃坐在六絃的大門邊，目送他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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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熱鬧呀！」

在退潮的沙灘上，攤販們擺出相連的遮雨棚、海灘長椅做生意。海鮮燒烤濃郁的香味鑽進孟瑤函的鼻子裡，讓她的肚子咕嚕作響好大聲。

「想吃什麼儘管拿，攤子的老闆我都熟。」

侯邦彥話剛說完，斜對角燒烤攤的老闆直接對他吆喝。

「老猴子，帶妹來不光顧我這一攤說不過去！我今天剛進大顆的澳洲生蠔，送你一盤，讓你晚上乒乓叫！」

孟瑤函馬上往後退兩步。

「不要亂講話！她是店裡這一輪的小幫手，還在讀書。你嘴巴不要不乾不淨！」

侯邦彥怒瞪他，一副護妹心切的模樣。

「唉唷唷，還在讀書就是國家幼苗，不可以催折。小姑娘，我跟老猴子太熟啦，講話不三不四妳別介意！」

老闆咧嘴笑，露出吃檳榔後的整排黑牙。

「還在讀書應該還會發育喔，來我們鯨鰭灣要多吃點、多發育一點，回家爸爸媽媽看到妳長大，才會開心。」

孟瑤函懷疑老闆依舊在開黃腔，但她沒有證據。

侯邦彥不客氣，直接繞道攤子後面，霸氣地從爐子上抓起烤好的龍蝦串，再拿一大盒牛奶貝，塞給孟瑤函。

「喂！這些東西超過八百元耶！」老闆急著大喊。

「培育國家幼苗人人有責，該不遺餘力。你吃小朋友豆腐，不要我告訴你老婆的話，就乖乖貢獻。」

他把老闆剛才對孟瑤函的輕浮看在眼裡，幫她連本帶利討回來。

「你這隻死老猴，該有個女人在身旁好好管你！」

老闆想搶回他手上那隻看起來要價不斐的大龍蝦，可惜侯邦彥有絕對的身高優勢，他碰都碰不到。

聽到燒烤店老闆議論他的私生活，侯邦彥更不開心。看到攤子上還有一盒的豬肋排，蓋上蓋子就搶走。

「所以我不會自找麻煩。喏，嫂子走過來了！不想惹麻煩，這頓你請客。」

不再理會脹紅臉的老闆，侯邦彥帶著孟瑤函在長椅上找到座位，自己又跟一旁的餐車，買了啤酒跟一杯藍色的氣泡水，才入座。

他把藍色的蘇打放在孟瑤函身旁，自己喝起金黃色的生啤酒，兩人面海而坐。

孟瑤函想把豬肋排分成小塊，又想不出不弄髒手的方法，動作顯得笨手笨腳。侯邦彥看不下去，把她手上的豬肋排搶過來、又把龍蝦塞給她。

「妳吃。我們常吃，不希罕。」

他粗魯地把肋排用手直接撕開，湯汁沿著他的手腕滴下，也不在意，直接拿身上T恤一角擦掉，繼續喝啤酒。

「你拿太多了，我們根本吃不完吧。」

孟瑤函好不容易把龍蝦肉從殼裡拖出來吃掉，連龍蝦頭裡的殘屑都不放過。

無論在K市還是T市，用整隻碳烤龍蝦當晚餐這種事，可不是天天都能。

「吃不完，打包回去餵阿逃。在哪裡受了委屈，就該討回來！別讓人捏圓搓扁。」

說這話時，侯邦彥並沒看著她，而是望向漆黑深沉的海。

孟瑤函知道他還在介意剛才燒烤老闆開她黃腔。

「我媽也是常唸我這一點。」

「弱點太明顯，的確讓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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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從岸上是看不清海的模樣，只能聽見那規律的海浪輕拍。

兩人並肩而坐。孟瑤函接過他遞過來的一根肋排，小口小口把上面的肉吃完，吃相很秀氣。

她吃東西時，侯邦彥也安靜地喝著啤酒，不徐不緩地，彷彿兩人早就這種生活。

在海岸的火把光照下，侯邦彥的側臉更顯立體，他有高挺的鼻梁，眼神堅定而深沉，薄薄的唇，散發成熟男子的魅力。

但他不經意流露的嚴峻和憂鬱，總給人一種距離感。

「大叔，你是這裡人嗎？」

「不是，是全台唯一不臨海的那個縣市。」被問及自己的隱私，侯邦彥似乎有些煩躁，但初入社會的孟瑤函並不懂得察言觀色。

「那你怎麼會想來鯨鰭灣開店？」

「因為想看看海？」侯邦彥的語氣有些敷衍，「出生在內陸的縣市，用下半輩子來看海，有沒有一種土豪的奢華？」

「有，非常。」

他敷衍，孟瑤函自然也敷衍回去。

侯邦彥突然側過臉，盯著她。

「妳應徵說要看看北部的海、和南部有什麼不一樣？現在有結論了嗎？」

孟瑤函探了他的隱私，侯邦彥自然也要討回來。

這是大人世界的潛規則，讓孟瑤函猝不及防。

「還沒有，六絃在崖壁上。來到這裡，還沒好好看過海，而現在又是晚上。」

「當初吵著要，來了又視而不見。」

侯邦彥語意不明，低頭哂笑。

「不只有妳，我也是，而這就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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