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番外—《刀劍大小事》（5）

曾經，一個不起眼的村子裡，住著刀匠一家人。

刀匠的技術雖非頂尖，但也屬中上程度，所以平常還是有不少人會上門來找他鑄劍。

刀匠一家人的生活，雖然樸實，卻是幸福美滿。

直到有一天，一名劍客輸了與仇人間的對決，作為洩憤，他來到了刀匠的家裡，將刀匠及他的妻子一同砍死。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刀匠的兒子當時因為在外頭玩耍，而晚了點時間回家，正好躲過此劫。

至此，少年的生活一夜間翻天覆地，成為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為了生存，少年只好賣身為奴，進到了村子裡的富人家中。

原本富人只是看上了少年姣好的外貌，沒想到卻意外發現了少年在鍛鑄上的才華，甚至還勝過他的父親。

從那日起，少年開始沒日沒夜地為富人鑄劍，增進技術的同時，同時也幫富人所經營的鏢局提升了不少戰力。

隨著鏢局的活躍，少年的作品逐漸被世人們所看見，甚至開始有人會上門請少年鑄劍。

成年之後，像是要捨棄自己的過去一樣，少年幫自己取了個新名字，同時也作為他身為刀匠的雅號。

君子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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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魏家的約定之日只剩下一天，但君子蘭的臉上不見絲毫焦急的情緒，只是不疾不徐地打著手上的刀。

他知道唯有心靜，才能打出件好作品。

反正魏家臨時追加的四十把刀不過是單純想要找碴，好讓他無法完成與魏家最後的契約。

在成為刀匠後，他很快便為自己湊齊了贖身的金額，但是魏家為了不輕易放他走，以利息為理由，又追加了總共一百件的委託。

而明天便是第一百次的委託，事成，他便能成為自由之身。

想當然，魏家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這次委託完成，這點君子蘭也早就預料到了。

過去他為了追求進步而自己私下鍛造的劍，早就不只五十把，要拿來完成魏家的委託完全不是問題。

但完成了又如何，想當然魏家不會就這樣與他劃清界線，最壞的情況下，魏家不會讓他繼續活下去。

所以為求自保，他得鍛出一把最強的刀劍，好抵抗魏家的殺意。

君子蘭從懷裡拿出了隨身的短刀，沈思了一會，隨即開口喊道。

「無名。」

下一秒，君子蘭的身後多了一個嬌小身影，恭恭敬敬地向君子蘭行禮。

「主人，你叫我？」

「你是我父親做出來給我當護身符的短刀，對吧。」

「是，正是你手上那把刀。」

無名淡然地回答。

早在他倆初見的第一天，無名就把自己的真身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君子蘭，而後者也沒有嫌棄他的非人身分，將他留在了自己身邊。

雖然無名覺得，自己主人願意收留自己的原因，更可能是想要身邊有一個能供他使喚的僕人。

但這樣就可以了，作為護身符誕生而出來的他，能夠待在主人左右便是他最大的幸福。

「父親是如何鍛出像你一樣有自我意識的刀？」君子蘭問道：「就我所知，他不過就是個中上程度的刀匠罷了。」

「的確，我並不是什麼名刀，會出現自我意識可以說更多的是運氣成分。」無名回答：「首先，刀的原料本身需要具備一定靈性，另一個⋯」

「怎樣？」君子蘭有些好奇地追問。

「要有很強的執念。」無名解釋：「像我就是在想要守護他人的心願下誕生。」

「哈。」君子蘭嗤笑一聲，隨後冷冷說道：「到頭來，他也沒有真正守護到任何人。」

聞言，無名只是垂下頭，沒有說出任何話來。

「原本想說如果鍛出一把有自我意識的武器來，說不定會讓威力更上一層⋯」君子蘭不屑地上下撇了一眼無名：「現在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主人⋯我⋯」

「明天，你不用跟來。」君子蘭回答：「不如說，你我的主僕關係到今日就做結束吧。」

聽到君子蘭的話，無名眼裡充滿驚慌，慌張問道。

「為什麼？是無名哪裡做錯了嗎？我——」

「因為你太弱了。」君子蘭冷淡地回答：「帶你去，只是增加累贅而已。」

一句話，便深深刺入無名的內心不願承認的痛楚。

是自己太弱小，不能被主人使用。

是他沒有資格待在主人的身邊。

「所以，之後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將一直隨身帶著的短刀強塞入無名手中後，君子蘭頭也不回便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茫然失措的無名在原地。

突如起來的自由，讓他根本無所適從。

他到底該去何處？又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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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鮮少有人經過的玉竹道上，今日卻意外地聚集了不少人。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二十幾名打手，君子蘭不屑地冷笑一聲。

「看起來就像是要取我小命一樣的陣仗啊。」

「大師說笑了，不過是因為順路有鏢案在附近，大夥才會一同出門。」帶頭的男人笑笑說道：「那麼不知道大師是否有完成我們大人的委託？」

聞言，君子蘭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小鑰匙。

「我把五十把刀都放在村外的一間倉庫。」君子蘭回答：「你總不可能讓我帶著五十把劍在路上走吧？」

「原來如此，那麼請把鑰匙給我吧。」

君子蘭一個甩手，將鑰匙丟給了面前的男人。

「這樣就算兩清了吧？」

「大師真的不考慮繼續留在魏家嗎？」帶頭的男人問道：「大師想要什麼東西，魏家都可以準備。」

「我想要的，偏偏是你們魏家不肯給我的。」君子蘭嘲弄似地勾起了嘴角：「那就別在白費力氣說服了吧？」

說完，君子蘭轉頭打算離開，卻被幾名大漢給擋著了去路。

「這什麼意思？」君子蘭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並反問男人，不過男人只是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大師也不是笨蛋，自然是明白我們大人的意思吧？」帶頭的男人回答：「如果大師願意繼續和魏家合作，那麼今天玉竹道就不會發生任何事情，不過⋯」

話還沒說完，一塊白布在竹林間飛揚起來，隨即是一聲淒厲地慘叫和滿地的鮮血。

不知何時，君子蘭身後背著的白布包裹已經被打了開來，裡頭的長刀正被君子蘭緊緊握在手裡。只見君子蘭右手一個使力一甩，將刀身上的血液散落在腳邊的竹葉上。

「看來大師是打算一意孤行了。」

「很高興我們終於達到了共識。」

語畢，兩方開始交戰。

不過說是交戰，不如說是單方面的虐殺。

就像是被一群狼圍困在其中的羊一樣。

即便最初羊再怎麼努力用著頭上的角抵抗著狼的攻擊，到最後那柔弱的雪白身子還是抵擋不了狼鋒利的牙齒。

當然，羊也是明白這一點。

但是為了不受狼群宰割，羊還是奮力地反抗著，握著他所能鍛造出的最強武器，死命掙扎著。

但是，羊終究還是沒有從狼底下逃脫出去。

鏗的一聲，君子蘭手上的刀被男人給砍成了兩半。

君子蘭略帶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雖然他知道他的刀已經漸漸出現了傷痕，但就他的推算，再糾纏個幾人應該都還不是問題，如今卻發生了如此致命的失算。

君子蘭快速撇了眼男人手上的劍，隨即一陣惱火從胸口湧上。

那刀身上刻著的『莫』字，就像是詛咒一樣死纏著他不放。

「不愧是大師，應該明白我手上的劍是出自何處吧？」帶頭的男人得意地看著君子蘭因憤恨而扭曲的臉蛋：「不過不得不說，要取得莫將子大師的作品，還真是不容易，畢竟他已經不再鑄劍了。」

「這還真是赤裸裸的針對。」君子蘭不悅地說道。

「不就是怕大師哪天將刀反指向我們嘛，就當作是我們大人對大師的一點顧慮吧。」

說完，男人便舉刀想要往君子蘭身上砍去，情急之下，君子蘭掏出預備好的煙霧彈朝地上砸去，趁眾人分心之時突破包圍。

糟透了。

君子蘭一邊壓著腹部的傷口，一邊在小徑速速急奔。方才逃脫之時，他不慎被男人揮舞的劍刃砍傷，這樣下去，即便地上的血跡沒讓對方發現，他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難道他注定是得不到自由嗎？

跑著跑著，君子蘭的步伐越來越重，最後仍是停了下來。

不甘，氣憤，各種心情籠罩在心裡，最後模糊了他的視線。

按照原本的計劃，雖然微小，但靠著他手上的刀或許有機會殺出一條血路，如今這微小的希望卻被那一劍給徹底打滅。

莫將子，那命中與自己相剋的男人。

就像是一道高牆一樣，每次每次都會擋在他面前，就連這次他的逃生之路都不放過。

最後，君子蘭疲憊地靠著竹幹而坐，滴落的鮮血逐漸將一地的竹葉給染紅。

不知是失血又或者是心靈上的疲憊，君子蘭眼皮變得沈重，最後像是放棄一樣地闔上。

罷了。

如果他這一生注定在此停下腳步。

那就這樣吧。

父母被殺，賣身成奴，最後死在他人的劍下。

他的一生就像是上天在跟他開殘酷的玩笑一樣。

這一生，為了生存，他想盡辦法，費盡心力。

真的是累了。

他不想再奉陪了。

此時，君子蘭突然感覺自己身體浮了起來，並靠在某種溫暖的東西上頭。

就像是過去父親背著自己回家一樣。

想到這裡，君子蘭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聲。

想不到死前最後，竟然是想起那個被自己視若敝屣的男人。

真是可笑。

雖然這麼想，但這份好久不見的溫暖，卻讓君子蘭忍不住沈淪其中，任憑最後的一點意識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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