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第五章—《劍與刀》（5）

要在黑夜的山林步行本身就不是件易事，更不用說今天雲層太厚，根本不能靠著月光照路。

所以在銀月將馬丟在路旁後，楚天跟余小蝶失去一路作為前行依據的斷枝，立刻便迷失在了山林之中。

余小蝶拿出懷中的火褶子點燃了火把，並試著用火把的亮度照明四周的環境。

「不行，完全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小蝶撇撇了嘴，挫敗地回答。

「真是難得，你竟然也會有如此衝動的時候。」楚天感到有些意外地說道。

「雖然有一部分是想要追回黑曜副隊長，但是⋯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衝動了。」余小蝶懊惱地按著有些發疼的眉頭：「每次扯到妖怪的事，我的腦袋都會一下子發熱⋯唉。」

「我能問是什麼原因嗎？」楚天有些怯生生提問，余小蝶抬頭看了眼楚天，隨後嘆了口氣。

「我的哥哥就是跟大皇女死在同一場戰役之中的，而且直到今日都還找不到他的屍體。」余小蝶沉著臉回答：「其實不止我們家，當時跟大皇女一起去那個妖怪村子的人，一個人的屍體都找不到，就不知道是被吃掉了，還是死在山裡的哪裡。」

「所以你才選擇加入陽軍嗎？」

「嗯，這樣我才能親自為哥哥報仇雪恨。」余小蝶點點頭，隨後露出落寞的表情：「不過，其實比起復仇，我還比較希望哥哥回來⋯」

「不過既然沒有找到屍體，那不就還有他還活著的可能性嗎？」楚天連忙安慰道。

「⋯謝謝你楚天。」聞言，余小蝶嘴角勾起了些微的笑容，而楚天則是感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既然現階段已經找不到路回去，兩人決定就地搭營，先度過這一晚再說。

快速搭起營火後，兩人把握著這難得的機會，互相分享了隊上所發生的事。

但是這和樂融融的氣氛沒多久便出現了變化。

「你剛剛有沒有聽到像是草叢被翻動的聲音？」余小蝶小聲對著身旁的楚天問道，而楚天也點點頭，兩人不約而同地拿起火把與手上的武器，屏氣凝神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聲音越來越大聲。

隨即，草叢中閃過一對紅光，正當楚天想出聲提醒身旁之人時，只見那對血紅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余小蝶方向撲了過去，感覺到一絲不詳預感，楚天不假思索便將余小蝶推開，隨即一道深到見骨的抓痕立刻出現在楚天的背上，痛得楚天近乎昏厥過去。

「楚天！」余小蝶一個箭步接住了楚天的身體，並反射性將手上的火把丟了出去，火把一瞬間照亮了怪物的真面目，同時打在了怪物的後肩位置，怪物發出一聲痛徹心扉嘶吼，隨即身影再度消失在黑暗之中。

怪物的外貌非常像是猿猴，但是身形很明顯比普通的猿猴大好幾倍，全身佈滿了白毛，四肢卻則是呈現黯淡的紅色。

余小蝶從未看過這樣的野獸，但是現在他的面前還有更嚴重的問題要解決。

余小蝶撕下腰擺的布料，死命地壓在楚天的背上止血，但是轉眼間布料便被鮮血給沁紅，變得濕濘不堪。

即便如此，余小蝶還是沒有放棄急救。

「楚天，你絕對不能昏過去！」一邊死命壓著楚天的傷口，余小蝶一邊大聲喊道。

「⋯這個也太強人所難了啦⋯我都覺得我要掛了⋯」聽到余小蝶的命令，楚天露出哭笑不得的笑容，不過他還是聽從對方的要求，硬撐著自己快閉上的眼睛。

余小蝶將急救用的止血粉灑在楚天的背上做緊急處理，並撕下更多的布料當作繃帶綑綁楚天的傷口。而為了避免楚天的鮮血吸引到山中的野獸，余小蝶沒有辦法只好背著楚天轉移營地，即便這會讓兩人更加迷失這山林中，但總比被當作糧食的好。

「楚天，你回去給我減肥⋯！」背著比自己大了一號的楚天，余小蝶忍不住抱怨道。

「我減，我一定減⋯」

楚天無奈地苦笑著，意識漸漸消散而去。

——————————————

再次醒來，黑曜只覺得頭疼得狠。

「這裡是哪裡⋯」看了看四周，黑曜發現自己正在一間陌生的草屋內，身上還被批了件薄被。

沒多久，草屋的門便被打了開來。

「兄弟，你醒來啦。」銀月笑嘻嘻地對著床上的黑曜打招呼，但黑曜卻是沉著張臉，一點都沒有想歡迎對方的感覺。

「銀月⋯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襲擊營地，還將身為罪犯的自己劫走，這男人的思路真的不是他所可以理解的。

「當然是救你啊，這還要問？」銀月感到莫名其妙地回答：「再不帶你離開，你不就要被砍頭了？」

「我們的立場是完全不同的吧。」

「是沒錯，但是畢竟你姑且還是我兄弟，看在你跟我一起度過了這麽長的歲月，我也只好勉為其難的救一下了。」

黑曜嘆了口氣，隨後起身準備離開，卻被對方給拉住，動彈不得。

「幹嘛？」

「我才問你要幹嘛？」銀月眉頭一皺，問道：「你該不會要回去人類那邊吧？」

「⋯⋯」黑曜沒有回答，但答案顯然易見。

這時，銀月向黑曜發出了邀請。

「既然你的主人已經不要你了，不如你就跟兄弟我一起住在這村子裡吧？」

「村子？」黑曜不解地看著銀月，而銀月則是直接將黑曜拉出了門外，省去了解釋。

外頭草屋林立，正如銀月所說的，他現在正處在一座村子裡面。

當然，村民們都是妖怪。

「這個村子，莫非是⋯」黑曜不敢置信地看著銀月，而銀月也立刻回答了黑曜的問題。

「就是那個傳言中，背叛我主人的妖怪村子。」

「那你怎麼會⋯」

「當然是因為兇手不是他們，我才會選擇跟他們住在一起啊。」銀月露出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看著黑曜，但這反而讓黑曜更加疑惑。

「不是他們，那殺死大皇女的是誰？」

「你說呢？」看著黑曜疑惑的模樣，銀月嘲諷地一笑，隨即話鋒一轉：「不過兄弟，我今天是有別的事情想要拜託你。」

「你想要我做什麼？」黑曜皺著眉頭問道。

「你先跟著我繞一圈村子，我再跟你說吧。」

沒有辦法，黑曜只好跟在銀月的身後，一路看著銀月又是跟小孩玩耍，又是幫忙狩獵採食。

當然，黑曜也是莫名其妙成為了一起幫忙的人員之一。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扛著一籃的野果，黑曜總覺得自己正被銀月耍的團團轉，語氣不由得煩躁起來。

「你繞了村子一圈，你有什麼感想？」

「很窮，很弱，如果被陽軍發現的話，大概眨眼的時間就會滅村吧。」面對銀月的問題，黑曜只好老實地回答：「這就是你需要去襲擊山下村子來取得物資的原因嗎？」

「真不愧是我兄弟，一點就通。」銀月開心地拍著黑曜的背哈哈大笑：「那你的答案呢？」

「我是不會加入你襲擊村子的隊伍的。」黑曜二話不說便拒絕了銀月，態度十分堅定。

即便下一秒銀月將刀架在他的脖頸上威脅著，黑曜的答案還是沒有改變。

「唉，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銀月嘆了口氣，將刀收回鞘內，不過很快便不放棄地向黑曜再次尋問道：「但是你看著村子的人，你就沒有想要幫忙他們的想法嗎？」

黑曜沈默了一會，的確，看著村子的小孩各個瘦骨嶙峋，他的內心是萬分不捨，但是這並不會讓他因此選擇襲村的道路。

「我會選擇跑遠一點的地方幫他們採集食物。」

「你還真是善良的殘酷，寧願選擇人類，也不願保護自己的同胞。」銀月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那個選擇，到了冬天，就是讓那群小鬼直接餓死。」

「銀月，你⋯」聞言，黑曜有些訝異地看著銀月。

對方的口氣彷彿是親眼看過這個結果一樣。

的確，一直到去年的冬天以前，村子被襲擊的報告並沒有像現在如此頻繁。

「你知道看著那群小鬼最後只能吃著自己朋友的肉過活的感覺是怎樣嗎？」銀月眉頭深鎖著，似乎一點都不想回憶起當時的畫面：「所以我那之後就下定決心了，我會盡我所能保護我需要保護的人。」

「為什麼你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保護這村子，便是我主人的願望。」

作為人妖混血的產物，尚宮春暉一直以來都致力於改善人類與妖怪間的關係，而為了讓妖怪方能對人類方放下戒心，尚宮春暉便創立了這村子，專門接受一些較為弱小的妖怪，並從中保護他們免於被人類及更強的妖怪們傷害。

「我那天真近乎愚蠢的主人認為這樣就能多少改善妖怪對於人類的想法，同時也希望這份改變能產生一些人願意去和妖怪做交流。」說著說著，銀月臉上的表情從無奈改為憤恨：「但是這一切卻因為人類而被破壞殆盡了。」

「人類？難道大皇女是被人類所殺的嗎？」黑曜露出震驚不已的表情，但是即便想追問，銀月也不願再多說任何一句話了。

「總而言之，兄弟，我想問的是，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保護這村子，好維持住我主人的所期盼的未來？」

「⋯⋯」

黑曜低頭沈思了一會，隨即微微點了點頭，並補上了條件。

「我會照我的方式來維持村子的命脈，但你不能干涉我的行動。」

銀月很爽快地同意了。

做好了約定，銀月便將黑曜帶去給村子的作戰人員認識認識，而黑曜則是跟在銀月身後反覆思索著他的選擇究竟是不是正確的。

如果這個村子真的能像大皇女所期盼的一樣，讓人妖的關係有所好轉。

這樣他是不是也有哪一天，能夠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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