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魚的墨囊 - 【隨筆】——《不眠之夜》

「男。」

「女。」

「幾歲？」

「二十，你呢？」

「二十七了⋯⋯」

「哈囉哈哈，還很年輕啦，毋庸擔心。」

「不覺得我很老嗎？」

「還好吧，只是我更加年幼。」

「這個時間還不睡？」

「睡不著⋯⋯」

「白天睡太多？」

「沒有欸。今天體力和社交能量都消耗蠻多的，只是睡不著。」

「不愧是年輕人⋯⋯」

「可能我不想睡，不想過明天。」

「為甚麼？明天有甚麼事嗎？」

「沒有，只是不想面對自己存在的明天。」

少女又說：「好想消失。」

「呃，還有我在呢。」對方又如此回答。

一分鐘前，兩人剛認識。喔，也不算認識，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也很常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我不能消失。」逢年二十七的男人開始自白，「上有大，下有小。」

「啊啊。」少女只是客觀地知道這個狀況困住這位男性。

「我離婚，自己帶小孩。我不在了，小孩怎麼辦。」

「你是個好爸爸。」

「不。我不是。」

「為甚麼不？」

「我還不是最好的。」

「你會是最好的，謝謝你對孩子的付出。」少女僅僅用指頭打在鍵盤上。

「我只是個糜爛的大學生，深夜不睡覺，只管擺爛。」少女也自白，大概是想讓人狠狠罵自己一頓，「你會有成為爸爸後的父母心嗎？」

「有啊。」

「你想罵我嗎？」

「其實不會，比較想了解你。」

「你是個好爸爸。」

「事出必有因，你有頭緒嗎？」

「不知道。可能只是壓力太大罷了，沒有特定甚麼原因讓我這樣。」

「感覺你壓抑了一段時間了。」

「⋯⋯」少女輸入中⋯⋯「確實。」

「休息一下吧。」

「好，我應該睡覺嗎？」

「現在睡得著嗎？」

「應該睡得著。你明天不用上班嗎？」

「我⋯⋯失眠。」男性的煩惱，透過文字也能傳達予少女。

「你也睡不著嗎？」

「我現在是睡不著的。不習慣自己一個人待著，會想很多事情。」

「啊⋯⋯剛離婚嗎？」

「離婚快一年多了。」

「這樣啊，不知道，只想給你一個抱抱。」

「是那種可以讓我安心的嗎？」

「不知道，我挺瘦的，可能不好抱。」

「她⋯⋯也很瘦⋯⋯」

不眠的都市，兩個年輕人借助網路，跨越空間，互相慰藉對方。彼此的存在未必能讓對方心安，只能讓彼此好過一點。朦朧夜雨間，月亮眨著眼睛。

「那就太剛好了。」少女繼續說，「你就把我當作是她吧。」

「這樣對你來說不太好。」

「當你把我當成別人的時候，我也不復存在於這時空了。剛好達成我心心念念的目的。」

「那，來吧，我需要擁抱。」

兩人相隔江海，這一刻對大海來說只是波浪翻過去又翻回來，對宇宙來說只是彈指之間的一剎那。空虛的兩人，在不眠之夜，僅虛無飄渺地擁抱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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