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伏 - 7.間章1 人面牛

　　王羽明幾乎是倒在沙發上，兩眼無神地望著電視報導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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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腹部的穿刺傷現已恢復的差不多了，但心裡仍感受到些許芥蒂，如鯁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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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電視螢幕中，幾個字讓他瞪大了雙眼看，在新聞下幅的跑馬燈上寫著：“落雷注意！七堵山區怪雷擊中房車。”——沒有更多資訊，就這麼一句話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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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想到那具乾枯的焦屍，不由得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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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糟透了……」過去遭遇的對手，在少年的想法中，都是作惡多端、存在就只是一昧危害人類的“敵人”。如今——哪怕該人曾重傷過自己——那的確是有血有肉、有著想法與思考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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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想到當時夜臣的行為，越發焦慮：如果自己愛的人殺了人，又該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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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裡，他寧願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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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北市‧汐止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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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潔白的審訊室內，紀夜臣端正地坐在折疊椅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窗外暗沉的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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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先生，等等只是跑個程序。一些問題煩請你幫我們回答。」丁筱寧向警方拿出幾張表單，再問了一些基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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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請你回想一下，12月16日當天下午四點左右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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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政府內網接獲到基隆七堵區有怪異出沒，所以就駕車離開拱北殿，路上就遇到犯人與王羽明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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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跟我們說犯人的特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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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高很高、黑色頭髮、臉色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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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個人嗎？」丁筱寧拿出朱知燮的證件照，又問：「他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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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就是他。當時他正使用方術擊傷王羽明。」夜臣只是對那張照片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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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你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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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於『不得以方術、精靈等傷害他人』的準則，我停車下來，制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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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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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殺了他。」道士眼皮眨都不眨說出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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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當時在電話內謊稱他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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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顧慮到當下在場的王羽明。」夜臣開始抗辯道：「他所使用的方術是使役妖怪的術，那時妖怪並不聽從他的命令，簡單來說，已經失控了，已不能視作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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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不得已，我只好下手。丁小姐也知道使用方術的風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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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合作。」丁筱寧是知道的，除了使用精靈之力，在這塊土地上行使的其他術法都極其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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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夜臣步出派出所大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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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沒有目擊證人的情況下，這也可能是紀夜臣的片面之詞，不過說到底，除了內在良知，又有誰能夠正確的審判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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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丁筱寧嘆了一口長氣，這工作真是越來越不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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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妹妹怎麼歎著氣？你是對剛剛那位帥哥暈船嗎？」派出所的警察大叔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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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啦！」丁筱寧翻了翻白眼：「只是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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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詳的預感，預感、災禍——人面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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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筱寧剎那間想起來了：七堵區██牧場的人面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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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伯，電腦借我一下！」她急忙登入內網，翻找政府在16號發布的相關通報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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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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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非常清楚，確實有該通報，所以才會跟王羽明到基隆辦事，而遭遇到朱知燮是之後的事。然而現在，該紀錄全都不存在，也沒有後續的追蹤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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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知燮的背景也是一團迷霧，相關資料好像有被變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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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散布假消息？不可能，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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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呦～朱先生！你的腳怎麼回事？出車禍喔？」吃著魷魚絲的大嬸看到男人的慘況不由得驚嘆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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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是啊……」拄拐杖的青年靦腆地說：「沒辦法工作了，我打算回中部，所以跟你講退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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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左腿蜷曲，膝蓋以下已經毫無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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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很嚴重欸，這個月的租金我退給你當搬家費啦！」房東太太從腰包直接掏出好幾張千元大鈔，硬塞在男人的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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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這幾天我會搬走。」離開時的背影步履蹣跚，但青年臉色不再是先前的慘澹，現已紅潤許多，說話聲音也中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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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家都以為已死去的“朱知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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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他想起那一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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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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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夜臣俐落地斬斷了蟲肢，掐指結印，雷電直接轟向七足壁蟹，火光交加，妖怪直接被炸成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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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朱知燮疼痛之餘，卻感到一絲不解：照曹先生的說法，蜘蛛與自己以業障聯繫、是同生共死的生命體，蜘蛛已被雷電劈死，自己卻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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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紀夜臣開口了：『老曹沒說錯……不過那是兩方都能保全的情況下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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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繼續做他給你的功課，你和蜘蛛都能相安無事地活下去。當然，就是你還再需要十年時間無法入眠。』夜臣收起劍，繼續說明：『現在就是我將妖怪當作病灶硬扯下來的結果，蜘蛛的命換你的一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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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可能還有十年無法安心的日子，他不由得冒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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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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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嘴。我沒資格能得到你的感謝。』夜臣拿出一顆丹藥給他：『吃下這個之後你就滾得越遠越好，老曹不需要沒有能力的你，我也沒工作給你這失業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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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知燮回到租屋處、把拐杖放一旁，躺在這張即將不是自己的床，閉上眼睛先安穩地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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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是個好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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