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羅延的紅寶石耳墜(完)》The Ruby Earrings of Narayan - 寂靜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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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世之初，一切理型尚未完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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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在生主達剎的年代，達剎出言不遜，在眾神雲集的飲宴上出言侮辱大天；薩蒂投火自焚，該地自此便成為了薩克蒂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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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婆盤坐於珠峰之上，閉上雙眼，手捻梵訣，一語不發，靜靜觀想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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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自他的觀想中，那音容、形貌盡皆完美之神人，步踏金蓮，來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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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had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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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因為即將離別，雖說對神而言，數百年也不過只是剎那之間，但是不知怎地，濕婆還是有些許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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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來很少到乳海去找他，可是毗濕奴卻時常到這冰冷肅穆的冰峰上尋他；但是這回別過，再見，便不知道是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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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毗濕奴垂眼，捻蓮向他致意。濕婆緩緩睜開雙眼，面帶微笑，向他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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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天，此回你將為了了結與生主達剎的因緣而降世下凡。我看見你即將在人間發生的經歷，這使我心疼。」毗濕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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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婆淡淡地搖了頭，「那羅延，因為下一世我將有你的陪伴，所以這反而使我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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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毗濕奴將冠上的孔雀羽摘下，繫在濕婆心口前的金剛菩提子上，「大天，在你最受迫害之時，我必然會陪伴在你身側，這是我的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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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婆低下頭，雙手合十，欣然領受，「感謝上主。」毗濕奴亦將手輕輕地放在了濕婆盤腿而坐的赤腳上，這樣的撫觸，無疑是令濕婆的內心裡悄悄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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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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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居住在貧民窟中。周遭眾人皆視他為達利特，無人願意與他行走同樣的道路，共飲同樣的一條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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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配進入神廟中禮敬，於是他自己捏製了毗濕奴的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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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曾告訴他，自他出生以來，手裡便捏著一枚孔雀羽－－那是來自毗濕奴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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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的兒子乃是大天轉世，為了匡正世上的不公而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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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說道，在他出生過後沒多久，便有一名清秀的仙人，向他們預言了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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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俊俏的少年，勇武與決心皆過人，卻也因此不被世人所容。他們太過高傲，以至於不能容忍這般優秀的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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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人親手為他按頭，在眉間點下硃砂，「摩醯首羅，孩子，這是你的名字。願你超然自在於世，願你能容世間對你一切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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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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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過世以後，這一切都變得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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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塗磚、補路、修牆、挖廁，偶而在漆園中得到一枚吃剩的果子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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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羨慕婆羅門、剎帝利，甚至是仙人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活得像是空氣，或許沒有原因，只不過是今生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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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他結束工作回家，卻見門外的毗濕奴塑像斷了頭，家門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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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掄起木棒，衝進家裡，只見幾個服紫佩朱的王宮子弟，正要掰斷他家裡的毗濕奴塑像－－那是最後的，也是唯一的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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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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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忍受被世人無視、作著低微工作的日子，可倘若連那羅延，他生命中僅存的意義也要剝奪，想到這裡他就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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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那羅延的日子，是無法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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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額上睜開了第三隻眼，就在濕婆的毀滅之力即將凝聚到他身上，而這些王宮子弟將死之時，一道身影忽然阻擋在他面前。那身影硬生接下濕婆所有的怒火，而那些奉命來使他生不如死的貴族們，藉機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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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作了什麼？」回神過來，卻見一名美貌的青年，捂著心口流淌的鮮血，倒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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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為何阻止我？為何要讓他們走？」摩醯首羅質問道。他依舊發怒，可眼前那人的眉目，又是如此地熟悉，那一對溫潤的眉，那一雙濕潤的眼。就連英挺的鼻子，令人想描摹的唇瓣形狀，都好似在夢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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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可以再造業了……如果你必須倚賴攻擊，才能宣洩怒火，那就攻擊……」青年強支著身子，跪在地上，撫摸摩醯首羅的腳背。他的兩隻眼睛，形狀有如蓮瓣，垂著眼瞼，虔誠地仰望著他，「向我宣洩你的怒火，直到你能控制怒火，而後達成你此世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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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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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住在他的茅屋裡頭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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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摩醯首羅對他不聞不問，只是照樣出去工作。直到某日，他回到家中，卻見到親手捏製的林伽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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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不敢置信，自從達剎禁止了對濕婆的崇拜以後，國中捏製林伽的技術就已經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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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著林伽塑像合手，這才發現青年在塑像前跪拜，已進入渾然忘我之境；從他點燃的香燭早已燃燒殆盡，便可看出他冥想已然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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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唵，禮讚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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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唵，禮讚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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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唵，禮讚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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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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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一刻，儘管是大不敬，摩醯首羅卻忍不住將手伸向青年。先是抓他的手，試他有沒有反應，而後是他的肩膀。直到他輕輕地撫摸那皮膚有如絲綢般順滑的白淨臉皮，青年終於睜開雙眼，卻沒有開罪於他，眼波流轉，只是微微的一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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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摩醯首羅知道在他人冥想時任意打斷，可能會導致走火入魔，這讓他開始心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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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卻搖了頭，「能被上主撫摸，是極其幸福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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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十分困惑，青年卻沒繼續說下去。摩醯首羅說道：「那羅希摩，你的傷已經痊癒了嗎？」他才發現青年從沒告訴過他名字，可他早已知道青年的名字，兩人從來都不像是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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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希摩肯定地點了頭，「你身上散發的轉生之氣，使我痊癒得很快。只要能待在你的身邊，就算是被三叉戟穿過胸膛，我想也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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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得好像真的被這麼插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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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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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從這時開始，摩醯首羅才遲來地感受到，當時自己失去理智，誤傷那羅希摩時所致，那心口上深深的痂，痛楚已千百倍地返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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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這從來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自己曾在他的心口上，留下過深深淺淺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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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令他心下一動，開始去臆想，披巾與層層金飾之下，那羅希摩潔白的胸膛上，傷口的印記會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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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裡，兩人身披薄被，背對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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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油即將耗盡，火光格外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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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室中，摩醯首羅無法入眠。他問：「我只是一個卑賤的達利特，你是剎帝利吧？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麼要來找我，甚至是挨我的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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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那羅希摩回答道：「Swami，光是能在這茫茫人海中找到你，我已經很慶幸了。我有什麼理由不來找你呢？這是我與你的約定。你不能不讓我來找你啊。」話音未落，摩醯首羅便感覺掌中的孔雀羽微微發燙，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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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只聽見悄聲的呼吸，平穩地起伏，於是作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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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轉過身子來，靜靜看著在他身旁同眠的那羅希摩，月光親吻他秀麗的容顏，令摩醯首羅的心湖，泛起了些許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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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還是他生來第一次，嚐到有人陪伴的滋味。他竟偷偷地想，這人是不是毗濕奴聽見了他內心的哀求，因而下凡來陪伴他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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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希摩在他身側陪伴他，是摩醯首羅最快樂的一段日子，足以令他回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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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那羅希摩消失了，就像朝霧一樣，匆匆出現，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在他的心頭正開始生發纏綿之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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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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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毗濕奴祈求，再見到那羅希摩一遍，卻沒有回應。他走遍全國，遍尋不著他要的那個人，於是開始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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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峰之上，他衣著單薄，不吃不喝，只念想著那羅希摩的容顏，直到那張美麗的臉龐，與照理來說，他從未見過的毗濕奴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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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唵，讚美那羅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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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唵，讚美那羅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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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唵，讚美那羅希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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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一心不變的頌讚辭，逐漸變了味。而他此世本該的目標，竟已悄悄地偏離了本來的路途；對他這個避世而處的苦修者而言，達剎已然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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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無數次想過，那羅希摩為何離開他；直到這份疑問，成為堅定苦修的動力。或許傾盡一生，只要他繼續為了毗濕奴而苦行，總有一天，來自毗濕奴的賜福，將使他見到那羅希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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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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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毗濕奴再次見到摩醯首羅時，他已經長大成人。他雖長身玉立，卻衣不蔽體；他雖容顏美好，卻飽經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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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變的是熟悉的容顏依舊。不論多少化身，降生在何處，是最卑賤的伶人，抑或是萬人景仰的婆羅門，他都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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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毗濕奴本肯定，只要為摩醯首羅賜福，其此世的目標，便可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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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光燦然。金粉撒落之下，毗濕奴飄然現身，手持白蓮，向摩醯首羅點頭示意，「我最鍾愛的信徒，摩醯首羅，你的苦行已經到達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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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耗費一生歲月，放棄飽暖，只為取悅我，而我有義務回應你的請求。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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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賜福之刻終至，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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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如鯁在喉，而後，摩醯首羅以沙啞的，已經二十年未曾與人說過話的嗓子，低沉卻又充滿喜悅地說道：「我希望，能再見到那羅希摩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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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他能像個平凡人一樣，日日夜夜，待在我身旁，不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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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自然不會知道那羅希摩便是毗濕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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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風雲變色。可法則所致，毗濕奴除了「如你所願」以外，無法再說出別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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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步踏金蓮的毗濕奴，自蓮花上失足。他遍體的神光黯淡，自他周身褪去。持著法螺與妙見的手臂，硬生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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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自己變得沒有武器，沒有法力，便是對摩醯首羅最大的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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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摩醯首羅的面前倒下，像個無助的普通人，雖仍身縈著花香，可他如今已然只是那羅希摩，不再是毗濕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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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狀，摩醯首羅啞然。他未曾想到，自己在這一刻自全世界的手中，奪走了他們的保護主。可生而為人，自是有七情六慾；如今的他，也已非濕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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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前抱起了那羅希摩，「謝謝你。就算此世會因我而崩解，只要把你借給我，二十年、不，三十年……只要你能陪著我，我便不在乎你以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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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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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相神中有兩位不在其位，這是前所未有之事。三界動盪不安，阿修羅崛起，可那兩位絕了塵，彷彿無事可關心。沒有人能在凡塵間覓見他們的芳影，一切儼然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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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天知道，毗濕奴雖是神，卻也不能抗拒來自凡人的要求。他只是沒想到，濕婆入世以後，貪心、凡心竟變得太重，以至於忘了自己，也忘了責任，忘了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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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如此，設身處地地想，那羅延本是三界眾生皆無法抗拒的，因此與其去責怪濕婆入世後凡心太重，不如說毗濕奴低估了人類所擁有的七情六慾；就算是三相神，一旦落入凡間，便與凡人無異，又如何能逃脫求不得苦？只怪他的現身，勾動了摩醯首羅的情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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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世為人，卻被神的化身挑起情愛，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梵天沒試過，憶起神人之間的分界，又思想著對象若是那羅延那樣完美的善男子，竟有些神往，只幽幽嘆息道：那兩位神之間的關係，可非我所能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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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希摩是被折斷雙翼的鳥兒，沒有蒂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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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他因為失去神力，異常虛弱。摩醯首羅顧慮到不可再讓這般情形的那羅希摩待在雪山上，便打算帶他重回帝都、尋覓醫者，儘管那是他一生都不想再踏足之地；可為了那羅希摩，他甘願如此。他可以被萬人唾罵，只要那羅希摩依舊潔白無瑕、端莊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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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發的前夜，兩人窩居在恬靜的洞窟中。摩醯首羅以所有的衣物，他身上僅剩的一切，為那羅希摩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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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摩醯首羅不經意觸碰到那羅希摩時，他偷眼一瞥，卻見他心口處，有一清楚的三叉戟痕跡，三個已經癒合的血痂。他忙抽了手，卻還是難忘涼涼的皮膚之下，那滾燙而洶湧起伏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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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才抽手，那羅希摩一笑，按著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神，竟有些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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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hadev，上主觸碰信徒，是信徒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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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轉過頭，「我不是大天，更不是上主。倘若大天還在，如今的世界，便不會階級對立，生主對濕婆信徒的迫害，也不至於日漸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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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wami，我堅信對你的信仰。只要我能取悅你，順服於你，就能得到至樂。」那羅希摩將摩醯首羅那隻無處安放的手，放在了自己赤裸的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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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延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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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三相神，本不該如此柔順。可就是這樣的那羅希摩，實在無法令人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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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的內心情感，登時變得軟糯黏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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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過神來，方才為那羅希摩加上的層層疊疊的披巾與抹胸盡去，只餘如膏脂般豐腴的肌膚上，斜躺著一條孤零零的聖線，還有心窩處，那如硃砂痣般小巧而精緻的三叉戟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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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晃晃的金鎖，搖曳著發光的寶石戒指，再精緻也比不上其配戴者的臂釧與手環……象徵剎帝利身份的飾品，重重疊疊，絲毫未摘，可蔽體的衣物已然一件不剩。摩醯首羅開始有了罪惡感，太過奢靡，不該是苦修者應當看見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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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摸起來格外膩手的皮膚，不知為何，竟能為他所觸碰，更是令人感覺格外地迷濛而幻惑。這讓摩醯首羅不禁問了一句：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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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希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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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們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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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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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大天，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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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你一個人的那羅延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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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在珠峰的雪夜，兩人共同看見了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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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神祇．訶利訶羅的降世，是他們造就的現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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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希摩沉沉地睡去，他本不擅長動，在乳海時也總是躺在千首蛇王鋪就的床墊上。可端詳著那羅希摩沉靜的睡顏，這一刻，摩醯首羅看見了過去－－世界本是混沌無明，而他們在火焰林伽前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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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金剛菩提子別著孔雀羽，一如那羅希摩露出一對潔淨白滑的膀子，在他懷裡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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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來－－羅摩在海邊親手築建的光輝林伽。黑天在戰場上與濕婆之間的耳鬢廝磨，雲雨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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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羅希摩與他真正交會，雙修之刻，終於使他洞見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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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醍醐灌頂，知道那羅希摩口口聲聲的Mahadev、Swami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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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摩醯首羅，也是濕婆。他是Mahadev，也是Swa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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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都是，從沒變過。在那羅延的夢中，他看見三時，一如那羅延在夢中，早已看遍他無窮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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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是任何人，只要那羅延的眼睛仍注視著他，能喚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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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had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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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笑容，那一口白牙，無疑是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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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著眼的時候好看，纖長的睫毛好看，圓潤的臉型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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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發現，那羅希摩就沒有什麼不好看的，他所擁有的一切特質，呈現在外，皆是如此好看、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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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未來有阿修羅攔路，眼下則是達剎。要想擁有這般美好，本身便是罪業，需得償還，更不見容於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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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進城，生主達剎便帶領天帝因陀羅與其軍隊，在城門外顧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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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知道，達剎要再次來毀滅他的愛；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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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因果，始於他砍去梵天的頭；現如今，他又要再砍下誰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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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延天的力量，充滿在你的身上……」達剎不可置信地看著摩醯首羅，「竟然犯下如此無恥的錯誤，世尊豈是你能玷汙。果真是浪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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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希摩靈氣盡失，只能倚靠著摩醯首羅，蹣跚而行。儘管如此，從未見過那羅延這般病憐憐的樣態，雖是為使他想起真身，違反了「法則」以後，所受到的懲罰，卻也因此令摩醯首羅對他愈發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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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希摩說道：「生主，那羅延將力量給予摩醯首羅，是他之決定。你這樣的說詞，是在褻瀆那羅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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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剎雖是仙人，究竟看不出那羅希摩真相，一把抓住他的抹胸，「濕婆的轉世身分卑微，受人所鄙夷，卻有你這般剎帝利朋友？你是要為你的家族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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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醯首羅吃驚，說時遲那時快，達剎將那羅希摩推倒在地時，那羅希摩的衣服便落了下來，鬆垮垮地袒露出一截胸脯。直到這時，達剎才驚覺不對勁，若是尋常人，袒胸露體，本不應如此吸引人的目光；然而這名男子的胴體，為何卻使人不自覺發饞，欲遮不遮，竟比女子更引人動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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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太過美貌，不應當存於此世。他本不該在此地現臨。他本不該是這般嬌柔樣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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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陀螺拿著雷電，說道：「男人，你為什麼穿抹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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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希摩不慌不忙地將衣服整理好，胸裹得嚴實，表情無甚變化，依舊是那溫文淡雅的笑，「這是妹妹喜歡的打扮，也是大天成婚之時，我為他點上眉心硃砂的穿著，他們的賜福與我相伴。你們因我而起的惡念，可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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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因陀羅的話，摩醯首羅已然知曉他們對世尊化身的色心與褻瀆之情，何況他們將他掀倒在地；若非那羅希摩渡氣給他，為他導引，那羅延本是何等強大，此事萬萬不該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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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摩醯首羅化出武器，即將拋出三叉戟時，另一柄三叉戟卻更快刺穿了達剎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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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還有一神，比摩醯首羅更不能容忍世尊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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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訶利訶羅現了形，在眾人的驚懼與朝拜之中，恢復成普通人的身形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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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母親。」訶利訶羅向摩醯首羅、那羅希摩禮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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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狀，因陀羅問道：「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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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希摩摸了訶利訶羅的頭，給予他祝福，隨後才回答道：「訶利訶羅是自我的大腿裡生下來的。」說的時候，摩醯首羅也點點頭，笑得一臉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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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為了償還助生主達剎迫害濕婆轉世的罪業，因陀羅被罰不許將今日裡看到、聽到的東西說出來，否則日後大天要用毀滅之火燒他－－那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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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婆羅娑，在主位上安座，大天與世尊各自回歸本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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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木重新繁盛，花果不再凋敝。祥和之氣重新滿溢於乙太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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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三界的信徒蜂擁而來，祝賀大天的安然歸來。眾人皆雖知曉，大天不可能真正消失，只是始終沒想到，會回來得這麼晚，不知是因著什麼而耽擱了，留戀於人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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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信徒們一起捧著牛奶，為濕婆洗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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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had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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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膩的嗓音，溫潤如玉的面容。濕婆瞥見那羅延，化作婆羅門模樣，著一身素白的披巾，跪在他的身邊，為他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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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截光裸的腰肉，自披巾邊緣露了出來，看上去尤其滑膩；濕婆心知，實際摸上手，亦如是，儘管他本不應該去明白、理解世尊在懷裡的觸感，更不應當去撫觸清聖的世尊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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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回歸了神座，是為本相；曾在人間體會過的騷動之意，卻只因經歷了一次，便再也無法拋棄。除非把曾經身為摩醯首羅的那一部分靈魂挖出來，丟掉了，否則曾經和那羅延雙修的體驗，恐怕是再也難以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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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誕下更多的分身，怕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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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婆自己也捨不得。那靈魂，承載了與那羅延又一世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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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起初在不滅之城相會，末法後，還要在不滅之城收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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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盛大的普祭結束，大天回到雪峰，靜坐以弭平凡心之毒。此回投胎轉世，雖了卻一椿因果報應，對他實是弊大於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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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都不明白，得要花多少世紀的時間去苦修，才能把凡心弭淨，才能像過去一樣，繼續把那羅延放在心裡，那麼地喜歡他，但是不需要去碰觸他，也不畏懼被他碰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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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的繁衍本就不需借助肉身而行；苦修既能使心自平，又何必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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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婆苦修甚久，雙耳不聞三界事，甚至連帕爾瓦蒂來求見他，都不曾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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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驚覺帕爾瓦蒂已經離去，這才發現，自己觀想了這一世紀以來所瞧見的容顏，那挽弓邀月的形影，那吹奏牧笛的妙音，心裡，耳裡，已全是世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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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天，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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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你的那羅延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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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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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火動了氣，濕婆面露痛苦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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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毗濕奴在他面前化形，「Mahadev，」輕捏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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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天緩緩張開雙眼，將眼前那人的美好收入眼簾。心火雖暫時弭平，卻有如飲鴆，諸多思緒如煩惱般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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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覺不妙，無法再自持，必須斬斷情念，他說道：「那羅延，請你替我摘去摩醯首羅。他可以在你那裡侍奉。只是不能再待在我的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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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毗濕奴聞言，竟面露寂寞之色，不過眨眼間，便恢復平時的雍容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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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點了頭，「大天，我可以答應你所有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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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那是我與你之間諸多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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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訶利訶羅誕下的證明。是我生而為人之時，與你共演的理拉。是只有你與我才心知的，隱密而絕妙的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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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婆聞言，驚覺在這與那羅延共處的、無法再別離的、無窮盡的光陰裡，強自承接，並壓抑這熱鐵烙膚的回憶，正是為了償還訶利訶羅的三叉戟，刺穿達剎所致的業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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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該把凡人的塵心挖去，一如毗濕奴不該以他回到婆羅娑那日時，一身素白，為他洗腳的那羅延形象，現化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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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稠而冰涼的牛乳，流過他的柔荑，沾在他塗朱的指尖，劃過他的腳心－－那份觸感，至今仍如貓爪撓心，令他幾近入魔，久而不能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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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毗濕奴鎮重地褪去披巾。濕婆灼灼地注視著他光亮的柔肢，卻不能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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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知不可，心知有罪，大礙最是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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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問那羅延，為何要在他苦修時來考驗他；毗濕奴卻回答道：「大天，我心裡的一半裝的是你；另一半裝的是信徒，而你是我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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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婆便知道了：他心裡的一半，裝的是那羅延，另一半裝的是信徒，而那羅延始終是他最虔誠的信徒，自創世之始至滅世之後，未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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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的心裡裝的，全是那羅延；一如那羅延的心裡，裝的全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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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那羅延在想什麼，一如那羅延知道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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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延塗朱的腳底，緩緩踏進大天的懷裡。大天化去三叉戟，為聖潔的婆羅門摘下纖長腳趾上的綠寶石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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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羅延褪去聖線，圈坐在他的懷裡，兩人一同成跏趺坐之態，相互修持。於是法光充滿，彼此圓融，寂靜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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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天握住他的腳掌，輕輕摩娑他的腳心，一如那羅延以牛奶為他洗浴之時。最是親暱，而不能為外人所碰觸的，總得緊緊捏在手心裡，端在心尖上。就像那只紅彤彤的寶石耳墜，那只金翠的孔雀羽，還有端坐於他懷中，猶如端坐蓮心之上的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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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羅延，你的每個姿態我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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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使我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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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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