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疼痛 ——微小說 - 玫瑰與海

急診室突然送來一個滿手鮮血的少年，只見他躺在床上，他緊緊閉著雙眼，臉上毫無血色，身旁是悲痛的家屬。

在浴缸裡割腕，看來他是存心尋死。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IKID9aqJ

搶救後，醫生拿著診斷單看了看，「這孩子有精神科的就診紀錄，不過只看了幾次，就沒有再回診了，是為什麼？」站在一旁都不曾說話的男性家屬聽見醫生的詢問，顯得有些心情激動，「不過就是矯情，為什麼要花大價錢吃藥？」什麼憂鬱症，什麼雙向，都是胡謅！他兒子怎麼會有病。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GNLr3gpd

醫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如果只是矯情的話，您兒子就不會自殺了。」很多家屬總不把心病當病，就像墜入深海的人，海面上的人往往聽不見他們的掙扎與呼喊。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K1xHLTXk

顧念安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除了是一片白茫茫的房間，還有儀器滴滴答答的聲音，消毒水的味道衝進鼻腔，讓剛開始緩過呼吸的他嗆了一大口。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pAfjZQl3

自己沒死？他扭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雙手都被綁上束縛帶。那是精神科最常用的工具，嚴防緩過意識的病患再次傷害自己。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9kMSTdcbp

「念安，你醒啦？」鄭雅喬一聽見病床上的兒子有動靜，立刻小跑到床邊。

「傻孩子，為什麼要做這種想不開的傻事……？」鄭雅喬說著說著又紅了眼框，她只要一想到顧念安毫無生氣地躺在急救室的樣子，心裡就忍不住翻騰著一股巨大的悲傷。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yQvsam7k

顧念安垂著眼睫，一聲不吭……

對於媽媽的哭哭啼啼，他只覺得煩躁。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BTTl8uNz

明明平常也不怎麼關心自己的人，這種時刻卻突然假惺惺了起來，怪讓人噁心的。

「演夠了？」顧念安懨懨的開口，「明明跟外婆討論著再婚的人，有什麼資格對我說教？」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oC5Q5SwM

父母在顧念安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爸爸因為絕對的經濟優勢，拿到了自己的撫養權。

但顧國生只覺得這個原生子是累贅，和前妻離婚後就把孩子丟給年邁的父母親。

剩下的責任，大概只剩下每個月打到帳戶裡的一筆錢。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0a9NevBKU

沒有人在乎著的世界，死了就好了。

顧念安這麼想著，也這麼做了。

鄭雅喬始終沒有說出口，關於自己的苦衷。

因為那確實不是虧欠孩子的藉口。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oVi5wziV

精神科的住院和別的病不一樣，住的是隔離病房，每天自由活動時間也只有半小時。

活動範圍僅限於病房外的走廊……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uEnqF35K

顧念安其實不喜歡這種24小時都好像被監視的生活，但院方考量他的自殺情節嚴重，需要住院觀察上一段時間。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5mrEMWTbc

這種死胡同的惡性循環，讓顧念安每天心情都更加煩躁。

他聽不懂護理師口中的躁症和鬱症，只覺得自己平等的憎恨世界上的一切。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EAvUmMIn

顧念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發呆，突然聽見走廊傳來護理師的聲音。「妳怎麼自己跑出來了？」「家人呢？」護理師的聲音顯得非常慌張。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vVV4Sg6F

顧念安抬起眼順著聲音的地方望去，只見被護理長逮住的女孩一臉無奈。「姐姐，我就出來走一走……」「病房裡好悶的。」護理長卻上前扶住女孩，「不行，出事了怎麼辦？」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adj9FuMA

那女孩生的好看，一雙眼眸瀲灧流轉，黑色的長髮被編起，精緻的像是一個陶瓷娃娃，整個人有種易碎的夢幻感。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HyAa0BxW

顧念安竟有些看癡，直到女孩經過自己面前，他都呆呆的望著人家的背影。

一聲清脆的物品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把顧念安拉回了神。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VWHi0IU4

女孩經過的時候，掉出了一個御守。

顧念安撿起地上的東西想要追上去，女孩卻已經被護理師帶進病房。

顧念安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御守，上面繡著身體健康的字樣，背面還有一個名字……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gPButls2

許晚舟，大概是那個女孩的名字。

「算了……明天再拿去給護理長吧。」顧念安隨手就把御守揣在口袋裡。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AjpRQBUl

翌日自由活動的時候，顧念安百無聊賴的看著每一間病房上掛的牌子。

在看見牌子上掛著重症護理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往裡看了看。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iuh8pwQl

透過門上的玻璃，顧念安看見了坐在床上讀書的女孩，那個病房很大，但是除了她，其他人基本上都只能躺在床上了。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VRNLfvAq

「你在門外看什麼？」護理師的聲音出現在顧念安身後，顧念安連忙搖了搖頭。

又突然想到自己口袋裡女孩的御守，他拿出來遞給護理師「我在走廊撿到的，是裡面那床的女孩子掉的。」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wLOWWZTyv

護理師看著御守上的名字，「還真是。」「啊，她一定又偷偷跑出來了吧？」有些無奈，護理師推開病房的門，推著藥車就去給裡面的病人分藥了。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qOr8Xx8v

走到女孩床前，護理師遞出那個御守，「晚舟，這是妳的東西吧？」許晚舟看見失而復得的御守，眼睛一亮，「姐姐在哪裡撿到的！」她昨晚找了好久呢。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3ojqz9Lo

「不是我，是隔壁病人撿到的。」許晚舟抬頭看了看，果真在玻璃外看見一個男孩子。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pIuICgRn

兩人的視線陡然相撞，顧念安有些尷尬的挪開了視線。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DfNYmJtE

晚上分藥時，護理師把一朵精緻的摺紙玫瑰遞給顧念安。「晚舟給的，說是謝謝你替她撿回御守。」顧念安微微一怔，伸手接過了那朵紙玫瑰。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2Oav3zzw

躺在床上，顧念安看著手中的玫瑰，發了很久的呆。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b5LRoAfb

隔天他一如往常地坐在走廊上的長椅放空，卻聽見一陣清脆的少女聲音在自己面前響起。「你好呀。」顧念安回過神後，才發現是那個女孩。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5aiLsGfJ6

「妳好。」顧念安其實不太懂得跟陌生人打交道，慢熱的性格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悶。

「我是來當面謝謝你的！」女孩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有些彎，看起來很像那掛在天上的月亮。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XGsRM2mY

顧念安搖搖頭，「舉手之勞。」女孩看了看顧念安手上獨屬精神科的手環，「我們住的很近呢，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可以算是鄰居。」許晚舟也在顧念安身旁的長椅上坐下。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XDEsvyd9

顧念安有些疑惑的偏過頭看著她，「妳……能隨便出來外面嗎？」許晚舟笑吟吟到點頭，「我的主治醫生說，身體允許的話我也可以多多走動。」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VajMCehS

顧念安沒有接話，屬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是許晚舟卻自顧自地開口問，「你是剛住進來嗎？」「嗯。」顧念安點點頭，他不明白許晚舟為什麼會沒頭沒尾的問這種問題。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eEldVDWq

「雖然有點奇怪，但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許晚舟偏過頭看著顧念安，眼眸裡有些複雜的情緒。顧念安點點頭，「想問什麼？」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iOTFFm1n

「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有趣？」顧念安聽出了許晚舟語氣裡的嚮往，「妳為什麼會這麼問？」難道她一直一直在住院？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6o1ziwaHE

許晚舟眼睛裡有些憂傷的情緒閃過，但是很快就被她掩蓋過去了。

「我從12歲後，就沒有出過醫院了。」「媽媽說，我的心臟是壞的……」許晚舟笑了笑，然後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nz0tl5eQ

「它隨時會停止跳動。」許晚舟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像是在訴說一件事不關己的小事。

不知道怎的，顧念安總覺得那個風平浪靜的背後，一定藏著驚濤駭浪的悲傷。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LnJB0UdP

顧念安只是靜靜的看著女孩，突然想起什麼般，「妳等我兩分鐘。」他起身就小跑回自己的病房，拿起床頭邊擺著的書，抽出裡面的書籤，書籤的樣式是一個漂亮的紅楓葉。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BLyzT1RC

那是顧念安之前在家門口撿的。

他跑回到走廊的長椅前，伸出手把書籤遞給了許晚舟。「隔著醫院玻璃看見的楓葉，那多沒意思，這個送妳了。」顧念安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態，只是在聽見許晚舟說起自己的事時，他覺得自己受到的苦難等級，和許晚舟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TSRYw0oj

許晚舟愣了愣，伸手接過書籤，「嗯！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紅楓葉了。」說著，她低下頭，「我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能回贈給你。」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GmUmNDDO

顧念安搖搖頭，「我已經收到了喔。」「那朵玫瑰，妳摺得很漂亮。」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Kde9OKD8

就這樣年紀相仿的兩個人，每天都會趁著那一段自由時間談天說地。

更多的時候是顧念安在和女孩說外面的世界。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KngsMC5f

懵懵懂懂的年紀，很容易對謙和有禮溫柔善良等等的品格所吸引。許晚舟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期待可以見到顧念安，只要能跟他說上話，心情就會很放鬆。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Lt2ruf9T

但她太了解自己的狀況了，所以她不能輕率的把好感宣之於口。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06uIRWhCm

「妳最近怎麼把玫瑰屯起來了？」護士長推著藥車，看見許晚舟床頭擺著一罐紙折的玫瑰，「以前不是折完就扔了？」許晚舟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不一樣。」意義不一樣，和之前那些她為了打發時間才折出來的玫瑰都不一樣。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Jjqa2PNI

「對了，晚舟聽說了嗎？」「隔壁那個跟你聊的很好的小男生，他已經被批准出院了。」許晚舟低下眼睫，在她的人生中，瀟灑的告別是她早早就學會的技能。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jFBPyO9w

那是顧念安出院前最後一次自由時間。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i4jiZY5n

「你知道為什麼媽媽給我取名叫晚舟嗎？」她突然笑著偏過頭盯著顧念安瞧，像是要永遠把這個溫柔的少年留在自己記憶裡似的。

「嗯……要不你直接公布答案。」顧念安搔搔頭，有些失笑。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N6LVp1Mp

「因為李清照的如夢令有一段是這麼寫的。」

「常記溪亭日暮，沈醉不知歸路，盡興晚回舟。」「媽媽本來是希望我可以活得自由瀟灑，就和這詞裡寫到的那樣。」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SejNpch9

但是許晚舟清楚，自己這輩子都無法達成了。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LTSuitQ6

顧念安一眼就看穿了女孩的沮喪，經歷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漸漸發現，其實許晚舟會裝的毫不在意，只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淒涼。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Nt3CSsKo

他伸出手，「敢不敢跟我打個賭？」許晚舟只是眨眨眼，有些不解。「什麼賭？」顧念安勾唇一笑，「我們都會逃離這個鬼地方。」「我會，妳也一定會。」許晚舟一直覺得自己的心有一塊極度貧瘠的土地，它長年照不到太陽，也寸草不生。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LNXjoa2G

但是那一刻，她好像覺得自己看見了久違的霞光。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vGdpTjN4

她伸出手指，輕輕勾住了顧念安的手指，展開笑顏「嗯，拉勾。」她從身後拿出了那一罐裝滿了紙玫瑰的玻璃罐遞給顧念安，「出院快樂，你要快點好起來。」顧念安點點頭，「我會。」不過他不知道的是，許晚舟的話裡，應有下一句。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620DiFCb

你要快點好起來，因為你還能見藍天。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8Q3hi5X8

早上的時候許晚舟透過玻璃，看著顧念安離開醫院的大門。「妳沒跟他說啊？」護理師姐姐好奇的問，許晚舟搖了搖頭。「沒什麼好說的。」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0YaBs9SR

目前，心臟移植的手術，仍存在很高的風險。

對先天病弱的患者來說，高風險的手術並不友好。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lepNK1sYN

半年後，顧念安再次回到醫院複診。

這段時間他調整自己的心態，也配合處方積極吃藥。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UNavCyTZx

看見熟悉的醫護人員，顧念安突然就想起了許晚舟，那個一直一直在自己腦海裡從未褪色的女孩。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vErbsnbQd

「你治療得很不錯嘛，很棒。」拿藥的時候，護理師隨口和顧念安說了這一句。

「那晚舟呢？她的身體有比較好了嗎？」對面的人似乎是沒有料到顧念安會提起許晚舟，微微征了征，最後還是決定和他實話實說。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dIGw6LyE

「她的手術沒有成功。」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dSTBRlMm

顧念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回到家的，聽見護理師的話，他就像被大雷劈到似的，腦袋一陣空白。耳邊只剩下嗡嗡的轟鳴……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K8q82NkBR

顧念安想起那時候許晚舟給自己折的玫瑰，他把所有都倒出罐子。果然有一封信從罐子裡掉出。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avFQcWoLp

見信好：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ssmzfYYlH

我猜你一定過了很久才會發現這封信，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就代表你已經完成了我們的約定了吧。盡量讓自己活得開心、發現生活中更多有趣的事、發現其實這個人間還是挺值得的。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tPrTknqO

真好，我打從心底的為你開心。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9gJUl9auX

抱歉我對你說了一個小小的謊，我只是不想要突然發現自己第一次有喜歡的男生，在他的面前卻是時日不多的樣子……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CR91f8yq

其實我曾經僥倖，僥倖的覺得就算不手術，我應該也能活得挺久。

哈哈想來也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謊言罷了。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YK4BNjXi

不過你可不許為我傷心！因為我自由了。

我終於不用被困在醫院，我可以成為風了。

所以你得為我高興，就像我為你高興那樣。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9mpwa3IP

雖然有點奇怪，但我還是任性的想說，請你好好活著，可以的話，替我去看看世界，正如當初你說給我聽的那般。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07P9WMpNt

許晚舟。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qgCx0D6y2

人生就是這樣，有太多的事情留不住。

有太多重要的人卻總要說再見……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bqNxJj9G

春天是個好季節，因為它代表了生機和希望，草長鶯飛，萬物復蘇。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AuMIDddU

……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uVpkQNco

「媽媽妳看！這玫瑰園裡的花又開了。」有小孩興奮的把自己旅遊的風景照，用圖釘釘在了玫瑰園前的大留言板上。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A4sO0pF90

這個玫瑰園非常的神秘，它有著A市最漂亮的玫瑰，但它卻是非營利的，每當花季，只要有人拿著各處的風景照片放到留言板上，就能免費領取花種和花束。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DK8WiZdL

附近的居民都說，這座玫瑰園的主人是個走火入魔的花匠，生命裡好像只有這些滿山遍野的玫瑰花。

3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kC9vNRgCS

——我的愛人正如這些玫瑰，只要還有春天，她就會永恆的，存在我生命之中，不會褪色。

那是老闆留在留言板上唯一一句話，沒有人知道這座神秘的玫瑰莊園的主人是誰。

但玫瑰知道，風也知道。

[完］

靈感來源來自小王子：

就算這世界上有千萬朵玫瑰花，但遠遠不及我心裡的那一朵。

雙向情感失調少年x先天性心臟疾病少女

ns3.15.158.138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