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之泉－曉落的眾神之星》 - （二）蘇葉神的男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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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是琉晞。從小我就與媽媽聚少離多，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扮演母親角色的，是幾位輪流任職的男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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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並不怪她。我知道媽媽身為一名神祭，將一生奉獻給神，從此失去自由，只能被終生禁錮在神廟之中；她又何嘗不想照顧我呢？只是她不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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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總是戴著一副白面具，遮去她的眉與眼，所以我永遠也看不出她的表情變化。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不曾看過媽媽真正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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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想看媽媽的面容』，這樣的念頭始終存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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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我忍不住動手去剝媽媽的面具，那時，我的手忽然像觸電一樣，又麻又痛的，於是我抽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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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媽媽的全身爬滿詛咒的黑霧，血紅色的符文浮現在她的四肢，如同有人拿著刀子在她的皮膚上寫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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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蘇葉神！蘇葉神請寬恕賤妾……」她痛得伏在地上流淚哀號，純白的祭司袍霎時間被染成紅色。許多神官圍了上來，將我與媽媽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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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朝著我，哀戚地說道：『琉兒……媽媽已經嫁給神了，面容不能給神以外的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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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媽媽，琉兒是你的小孩，難道也不能看你的長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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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斷然地搖了頭。而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與媽媽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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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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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我年紀漸長，在我十五歲以後，竟被神官們被擋在神廟的兩根大理石柱子後面，不能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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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此與她斷了音信。在那之後，我勉強靠著其他神官的施捨，在蘇葉神殿附近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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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後，有個人來接我。我問他，你是誰？他說，我是你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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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以為媽媽既然已經嫁給了神，難道我不是神之子嗎？蘇葉神才是我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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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笑著說：可是媽媽在成為神女之前，也是個凡人，也曾談過戀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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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貌似我父親的人說話很溫柔，也很風趣。他有一頭黑髮，習慣穿黑袍，眼下有特殊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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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不計較他以前為何不來照顧我，我想，可能又與神殿的種種規定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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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又對我說了很多事。我從第一天與他相處開始，就一直很喜歡他，而我也始終對他所說的一切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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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他不是我的父親，我也會認同他作我的父親吧。我這麼心想。更何況，我本來已經是一個乞丐了，沒有任何人愛我，就算他不是我真正的爸爸，至少也願意關心我、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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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爸爸的家中居住的那一段時間，爸爸親自教我許多知識，大部分是神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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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爸爸信仰的，並不是辰甦國普遍的蘇葉神，而是一種一直以來都在地下進行秘密活動的「摩拿」信仰。那是敵國崇拜的神明，戰神、武神，主掌暴力與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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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的我以為這樣有人陪伴在我身邊細心照顧我，晚上能和最親近的人一起蓋同一床被子睡覺的安穩生活能持續下去；但是，有天晚上，暴風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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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界很少下雪。爸爸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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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躲在爸爸的懷裡取暖的時候，爸爸緊緊抱著我，潸然落淚。就像是媽媽最後一次與我見面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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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看起來很憔悴，像是忽然老了好幾歲。我問：「爸，你怎麼了？」爸爸摸了摸我的頭，他想笑給我看，臉色卻只是愈發慘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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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琉兒，你要記住，別惹蘇葉神發怒，這個世界上，只有蘇葉神能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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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爸，你胡說什麼？不是還有你在嗎？」爸爸卻搖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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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爸爸被兩柄長槍架住，而我立刻被神官們帶離父親的身邊。我才知道，原來暴風雪是神怒的象徵，難怪天界很少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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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晞少爺，讓您回到神殿，乃是蘇葉神的旨意。」神官告訴我：「您是蘇葉神所喜悅的愛人，那個男人則是蘇葉神的仇敵，您也應該將他視為寇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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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說什麼！那是我爸爸！」我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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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官的反應很冰冷，甚至對我的叫嚷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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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爸爸也永遠分開了，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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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我得以重新被帶回媽媽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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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對著我主動脫下面具。這是一張充斥著刀痕，被刮花的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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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忘記媽媽的長相，我曾經看著鏡中的自己，來想像媽媽的面容。然而，當我終於看到這張一直以來盼望看見的容顏時，我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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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你怎麼變成這樣？是誰對妳做出這種事？」我攙住搖搖欲墜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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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紺碧色的一頭亂髮上沾滿污垢與乾涸的血漬，而她以往總是穿著的美麗神官袍已不復蹤影，如今只餘破爛的粗麻囚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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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愛上了那個男人……就算他不過只是蘇葉神借給我用來懷孕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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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顫顫巍巍的手，撫上我的臉，「你見過他了，對吧？伊艾連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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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點頭。媽媽說：「你也和他長得很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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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淒然地笑道：「至少你也跟我一樣，曾經體會過他的溫柔，這很好……這已經是蘇葉神對我們最後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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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兒，乖孩子……媽媽，已不再被神所喜悅了，你要代替媽媽，作一個『永遠被蘇葉神寵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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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媽媽，我不懂！」我說：「你才是蘇葉神祭，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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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兒，只有你……」媽媽在我的耳邊低語道：「你是大陸上獨一無二的，蘇葉祭司與摩拿祭司結合後誕下的結晶，你的存在是為了神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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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還沒說完，兩名神官就上前把媽媽往地牢的方向拖走。神殿裡的眾人不斷唾罵道「可恥的女人」、「蘇葉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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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昔日被趕出神殿的棄兒，竟被眾人團團圍上。神官將媽媽昔日穿的那件袍子，連同媽媽曾經戴過的面具，一起恭敬地交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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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這一日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成為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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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過了一年。在這一年間，我忍受著大家對我的排斥與背後的閒言閒語──關於我是一個男人，我的爸爸是摩拿神祭，而我卻繼位成為蘇葉神祭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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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我在神殿裡享受至高的尊榮，同時卻也害怕，或許哪一天，我也會像母親一樣，全身流淌著鮮血，被拖入黑暗的地牢中，永無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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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老們也對我有許多非議，導致這一年的慶典不能由我親自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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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殿中的彩色玻璃，正被外頭的大風「砰砰」不斷撞擊著。暴風雪象徵著蘇葉神的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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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神殿中心，一枝金色的樹狀燭臺，枝梢點滿黑色的蠟燭。其中幾枝已被滲入的風雪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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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神官們圍繞著燭臺，一邊保護神聖的火種，一邊討論道：「蘇葉神已厭倦了代神祭，」、「琉祭司即將滿十七歲。」、「明日的大祭儀，必須由他親自主持，否則風雪不能停息。」、「就算他是男子，也不該否認他對蘇葉神的旨意理解極為精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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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遠離神官們，獨自跪在雄偉的金製神像前，對著綠寶石的一對碧眼，問道：「蘇葉神，回答我，我真的是您所喜愛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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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葉神祭本是您的妻子，歷任都是女子。為何您卻厭棄我的母親，也厭棄今年的代神祭，卻要揀選我來到您的面前服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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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葉神的眉眼間帶有幾分陰柔的脂粉味，祂是擅長舞蹈與生殖的神，祂的神像總是被製作成舞蹈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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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祂曼妙的舞姿，一時間，我眼前的景象竟恍惚起來，身體也感到一陣燒灼，彷彿神的目光真的降臨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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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見了蘇葉神，那是一名身形偉岸的男子。他衣著華麗，氣質清聖不凡，緩緩地走向我，將我自地上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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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晞，吾所喜悅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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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葉神的聲音，轟隆隆地自我心底響起。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俊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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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起，汝要親自以肉體來奉祀吾。維持汝貞潔的身與心，日日向吾　蘇葉述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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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吾之賜福下，汝將領悟吾所授與之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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