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oCFNHVyI
承接上回，華和尚看見吳邪放髮的模樣，一時覺得面熟，卻記不起是誰。吳邪一見解語花同華和尚來，表情頓時變得比遇到張麻子和王八邱還驚恐，張起靈卻心裡傳聲道：『吳邪，冷靜。』吳邪張著嘴，差點叫出聲，又硬生生把哀號吞回喉嚨裡。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3FA1Qwbna
華和尚搔搔他的地中海禿頭，滿臉疑惑的說：「這個人我似乎見過，但究竟是誰呢？」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1IbOKJyyo
解語花一看，這明明是吳邪！可是隨著華和尚這話一說，竟連解語花都動搖了，不由附和了一句：「吳邪似乎沒這麼漂亮的，這到底是誰？」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9K43VoR33
兩人的反應令吳邪萬分不解。張起靈面對強襲，竟無動於衷，又在心底暗暗傳話給吳邪：『他們認不出你，放心。』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hW0e2UlP
吳邪心說：『怎麼會呢？』霎時卻想起先前廚房裡搬水的小廝曾說：「你不正是最近從隔壁怡香樓來的玲瓏天真，玲姊姊嗎？」這讓吳邪慫了，心底偷偷「靠」了一聲，想：『我他媽是多像一個賣的？有傳言說，一個人與另一個長相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相遇，死期就到了，莫非我快死了嗎？』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0RO73eqYy
解夢見情形僵持，先恨：『都拖這麼久的時間給他們，居然還留在原地卿卿我我的，張少保是白痴嗎？我以為吳邪看起來本來就不可靠，可是連張起靈都能變慫？果然什麼鍋配什麼蓋！』雖然想到要是出手相救，壞了解語花的事情，花兒爺鐵定不會讓他好過，不過坐壁上觀也不是他的性格，乾脆先繞到遠處，從身上掏出一個荷包，接著佯裝剛走過來的模樣，一路叫喚：「玲姊姊－－玲姊姊－－」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9RdoKnJDU
張起靈聽力敏銳，一聞這聲音，立刻朝吳邪的手背揪了一下。吳邪「噢！」了一聲，狠瞪一眼，就見張起靈眼神告訴他：『機會來了，快應。』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321iom6KA
解夢才奔到吳邪面前，差點一個滑倒，被張起靈撈住，隨即被吳邪拉了起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elBvyuot
解語花怪道：「夢兒，你慌張什麼？」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oUuLue4X
解夢跌到吳邪的懷裡，回頭對著解語花點了頭，「花兒爺，我搞錯了，剛才看一眼，還以為是張少保會情夫，就忙著向你告狀，沒想到原來是樓裡的玲瓏天真！我起先還不相信，直到在不遠處撿到他的繡花荷包，才知道真的是他！」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ymLTDfHT
此話一出，解語花還不相信，脫下鞋子，高舉起來就想打人，「好夢兒，你又要誆我！」吳邪卻連忙護住解夢，把他摟著，用手臂擋住，一時還有些緊張，略吞了口水，拉高聲音說：「花兒爺，有話好說，不過是認錯了人，不都是小事，至於打夢妹子嗎？」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ERS65d2m
解語花一愣，華和尚拳頭敲手掌，「啊」了聲：「怪不得我沒什麼印象，原來，這不是怡香樓來的那位頭牌？畢竟時間還不長嘛，又不是我經手的買賣。罪過罪過，今回第一次正面遇著，還真是漂亮，果然有資本。」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7l4XJqyXQ
解語花覺得這傢伙是老人痴呆了嗎？「張少保替玲瓏天真篦頭？哪裡有必要呢，老爹，你用腦袋想想吧。」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5oYuOvT5
華和尚一方面顧慮到，若真是玲瓏天真，畢竟是隔壁來的頭牌，極有可能會成為繼張起靈、解語花之後，樓裡的探花郎，屆時麒鳳樓就真的要大發一筆了！一方面，他也沒有直接看過吳邪，就算擦身而過，頂多兩三回，兼之以未曾好好見過「天真玲瓏」，當然抓不準眼前的這位到底是誰。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vkEJPjac
解夢對著吳邪耳語道：「機靈點啊，你還要不要你那條小命！要是被抓住，小心屁股開花！」吳邪想到可能要杖笞，也可能打板子，最慘的可能是通屁股，整個人都機靈起來，接下那只「聽說是玲瓏天真所持物」的荷包，掛到腰上，咳了一聲，捏著尖細的聲音說：「好妹妹，多謝你了，我和你張哥哥聊了一整上午，感覺風寒，多虧你找來我的荷包，不然東西掉在園裡，還真不知找到何時才能回去呢。」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ZMncDvhF
張起靈心裡無言了一句：『原來他是個影帝。』連靠在吳邪身上的解夢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mjyU7Olm
演得太好反而有鬼，解語花心思敏捷，發現這點，挑起了一雙桃花眼，雙手抱胸，扭了腰，昂首冷聲道：「呦，玲姊姊，猶記初見之時，你是個豪放的真烈性子，怎生得如今小女兒態，大不像我曾領教過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wTM6OhxJ
吳邪心叫：『不好！我以為小倌都是像小哥還有小花這樣溫柔體貼的，難道還有潑辣型的嗎？我不知道阿！』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NyBvZaEA
解語花才待揪人，那華和尚揮揮袖子，意興闌珊的說：「得了得了！就這等無聊事也來驚擾我，我都還沒睡飽呢，沒事就回去啦。張少保和玲瓏天真，你們自個慢聊，記得多加件外套，免得受凍了！」當然，這番提醒為的也不是關心二人，而是怕他們得了風寒，沒辦法接客。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2xcbJERV
解語花見華和尚無心追究，雖不能說氣餒，心裡倒也不覺多好過，可再追著這種小事死纏爛打又不好看，淡淡說句：「不送了。」看那老龜自行離去。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vY9X0jql
華和尚啐了口：「小蹄子，以前對你很是栽培，現在翅膀硬了，便成這性子，反要來欺負你主子。」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wUfBhX1x
儘管心中有許多的腹誹，恨不得老頭快點死一死，解語花仍是笑著搖搖頭，「沒有的事，老爹，我與你廂房位置不同，如何能送呢？要不，讓夢兒陪你吧。」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tsGxSXQX
那老龜伸了個懶腰，「呵啊－－」打了聲大大的呵欠，往後搥搥自己的腰，「不了不了，夢兒當初許你也是對的，我看你比我更需要他。」話說到這份上，解夢的臉「唰－－」的紅了，解語花卻瞪了夢兒一眼，恨夢兒又壞他好事。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QEqqDVpJ
眼下無話，老龜又咧咧幾句，就馱著背離了園子，朝房間的方向走去。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0o6pDDH06
從事這一行業的人，到了不惑之年都容易早衰，總是一副精力不足的疲憊模樣。華和尚帶著青眼圈，兩眼窩凹陷下去，髮量早已稀疏，儘管身著華貴的翠綠裘，卻更襯顯出他中氣虛弱、有老衰之態。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kcMt9Vjr
甚至由於縱欲過度的緣故，腎火過熾，腎水漲溢，陰陽失調，又曾受客人太多熾烈酒水以及胡僧藥的伺候，以至於後來，竟然無法再人道。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nWHDhHkG
從事小倌這一行，前景有多麼悲慘，華和尚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看著那佝僂的背影，解語花與張起靈同時心有所感。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Ll4ArfDSg
解語花想：『若說想出去，我反而不大可能，除非那死瞎子想贖我，否則去別人家裡當姨娘，也好不過繼續待在樓裡主持事務；然那瞎子是個負心人，又沾少保，又拈吳邪的，竟然想雙飛，他永遠都不會是我的人。或許我該做點心理準備，這就是我未來的模樣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pViiIEGE
張起靈則想：『能否出去，需看天意。文錦就算了，至於吳邪，我並不抱任何的期待。』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izlFMX82H
待華和尚曳著長擺離開，餘下三人都直盯著解語花看。解語花畢竟相信了自己的判斷，自然不相信眼前是那什麼「玲瓏天真」，卻還是和和氣氣的，彎腰道了聲：「得罪。」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QJ1qoLJh
吳邪得了便宜，還受解語花一拜，忙搖頭，「快別這麼說。」解語花復打量幾眼，想若是吳邪，則多三分媚態；若是玲瓏天真，又添幾點書卷氣，所以這人究竟是誰呢？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SiTsla7j
『唉！不想也罷。』走向前，自吳邪懷裡拽出解夢，「別死賴在人家身上，整顆頭都埋進去，你那玲姊姊有多香阿？還不快走。」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Y9qOWRFkO
解夢與吳邪對過一眼，見吳邪的眼神透出感激之情，回頭道了聲「是」，立刻像那服侍林妹妹的紫鵑一樣，跟到解語花身後，兩人服服貼貼的走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mzrwZfGO
直到確定各路災星已經各自散去，吳邪大呼一口氣，往後靠著亭子的碧欄杆，惡聲抱怨了句：「憑什麼我一個正正當當的讀書人，非得裝成一個賣的才能瞞混過關！出這主意給我，你都不替我覺得丟臉？」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uSNXY0bC
張起靈知道這就是吳邪最真實的想法，可一想自己本身就是個賣的，這些話說者無意，聽者必然有心，這樣子侮辱，連點基本的自尊都不給，他該怎麼回話呢？遂默默的不作聲。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mJfuiw5H
吳邪不知道張起靈已經在忍耐，以為是不搭理他，或是沒聽見，遂繼續說：「我也曉得你是保我好，當下也沒其他方法了，但如果還要再穿女裝，或是像剛才一樣假裝成小倌，我真是沒辦法再無恥下去了，任誰都會覺得噁心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zFE3QPOe
吳邪若不為張起靈心疼也罷，又做何發議論呢？他背負大量債務，沒有選擇，命運就此墮入冰窖，從來非他身能自主。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ne7v05u5
他想，或許吳邪確實看不起他，所以總有那麼多意見，他是答應吳邪要忍，可又忍不住覺得自己賤，賤得難受，做何連吳邪的輕蔑都一併承受了？發心念道：『你若不喜歡，你噁心，那你現在就走。』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SigPOE81v
吳邪一個激靈，想自己又惹到他什麼了？兇巴巴的是怎樣。不解的看著張起靈，「你兇什麼啊？我說你什麼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vreUK8BWS
張起靈也不算特別有性子的人，但畢竟有幾分骨氣在，與其拿時人形容他的「傲」來說，不如說他雖不得已做了這行，明知自己不被當作人看，還是想得到一點尊重－－至少他想喜歡的人，能尊重他。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fpwRNEjQV
做得再低，被人看不起，或唾或罵，前回還有一個女人來掌嘴，張起靈倒是此心安然，他不偷不搶，更不像吳邪總因著他來貪便宜。心道：『你的吃相也難看，我在你眼中是怎樣的人，你就比我再低一級。』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0TUhi3Z0
吳邪恍了一會兒，總算曉得張起靈在惱他什麼，回嘴道：「小哥，你也太敏感了，我說的是事實，又不是針對你所發的，你幹嘛這樣氣我！」話裡透出的小家子氣，就像是在爭輸贏，不願承認自己出口傷了人。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cZ2fD4Hy
張起靈瞪他一眼，表情已經有些陰沈，『你先氣我，我就氣你，沒什麼不對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W6QZoTx3
這話一出，吳邪沈不住氣，轉身掠住張起靈的衣襟，前後晃了晃，把他整個人搖晃起來，「你是怎樣啊！今天就愛擺那副高端姿態，說點實話都不行，你把你那套架子擺給誰看！」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0Qw7iD0hk
「你覺得能成為花魁是你厲害，這有啥好了不起的啊？你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那又怎樣，還不是個賣的！要是你出師以後，我沒把整副身家砸你身上，誰會知道京城裡有你這麼一位玉觀音？如今人變得有名氣了，愛氣誰就氣誰？你了不起？」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udUeWj9K
張起靈身子骨軟，手無力，重心也虛浮，任由吳邪拎了一會兒，搖得頭暈腦脹的，他罵了些什麼，幸好沒聽清楚，否則鐵定更不舒服，吐了都有可能。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Ps82BCeZ
直到吳邪把他甩開，他鬱著一口氣，才靠著欄杆，撐著頭，吁吁的歇著喘息，前襟鬆了開來，露出裡頭一塊酥白的胸膛。他低垂著眉尾，緊抿著發白的唇，披散的髮絲凌亂在肩上與胸前，面色越發慘白。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QglPhBfr
吳邪又探過來逼他，張起靈回頭一顧，這下吳邪反而遲疑了，一時沒再出口傷人。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978x9PPFt
張起靈心道：『你愛想什麼，干我何事，只是忍著不說，會很難嗎？你非得一邊睡我，一邊批評我，這麼看不起我？』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x8aff444
這話來得強硬，張起靈其實很少有這些反應。吳邪一愣，大感不妙，呆坐在長凳上，肩膀一垮，訥訥的說：「……我不是那意思，我嫌你髒，然後跟你搞七拈三的做什麼。若真不喜歡你，我為了你，連書都不讀了，你還看不出我對你的意思嗎？我對你的用心有多少，你自己都清楚的，別亂說。」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IukJHDau
張起靈心道：『說話的人是你，是你先開始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2sBetDjh
吳邪方才盛怒當頭，火氣過去，總算開始服軟。其實他本來真沒那傷人的意思，張起靈一方面也芥蒂著自己的身分，何能無議？張起靈一回話，立刻讓吳邪發作了，於是兩人搞得這副德性，相對著慚愧。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Cp1gdN2z
張起靈是個啞巴，兩人平時沒什麼話，若有話，不是吳邪花心力，在麻雀令時贊詠張起靈，被他嫌說根本不必要，就是現在吳邪嫌棄色子，惹得張起靈發怒，他們相處時，竟然總是沒什麼好話能說。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G7n50MxHG
張起靈平時跟隻貓咪似的，軟綿綿的，沒什麼反應；一逗生氣了，竟然激成老虎，反應著實令吳邪驚恐。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vym42A8q
吳邪把張起靈掉轉過來，壓在欄杆上，用拳頭來回揉他從襟口露出的清減胸膛。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FPg77E0I
「哼……」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PZvv4eAfM
揉著揉著，頗涉心火，好想在搔人似的，張起靈暈暈沈沈的，有些癢，只好抓住那只賊手，不讓動。吳邪立刻回握住張起靈手指細長的白手，挪在胸口上壓著，放軟了語氣，呵在他耳邊說：「得了，你這麼悶的一個人，就只跟我說話，再怎樣，我都是你最親的人，你當然希望我認同你。」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Jy77rDxkr
張起靈轉頭不看他，『不必。』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DKLf8qBi
吳邪緊追不捨，把粉臉湊過去蹭了蹭。張起靈斜瞥一眼，不很耐煩，略躲了躲，兩人擠在角落，空間不大，吳邪動來動去的，他竟閃身不得，實在奈何不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br1g4VR5
於是吳邪小雞啄米般，在他臉上「啾啾」親了幾口，嘟起的唇瓣潤濕了張起靈的臉頰，雖然心頭還有怨，這樣消磨下來，倒是不氣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ttNFKCzM
吵架是兩個人的事，他自己心累，吳邪也沒多好受，著急了，怕張起靈從此以後不睬他，頻頻喊不是：「小哥，是我今天說錯話，我真沒那意思，我知道錯了，你忍忍我，別生氣……」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afmhSAYr
在遇見吳邪以前，張起靈一直是個挺冷性的人，對誰都那樣不冷不熱的。沒想吳邪總說話惱他，儘管面上冷冷清清，沒有慍色，實際上他心裡真的過不去這一關，偏偏對吳邪沒法發怒，吳邪在他耳邊喊著「小哥」「小哥」的，把人喊得酥酥麻麻、心眼子熨貼暖熱的，越是如此，他心裡就更加難受，是想罵點什麼，但什麼都罵不出來，又沒消氣、無法原諒他，反而悶作心病，鬱在裡頭。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woUKZ6F3
吳邪看不出張起靈現在的反應是怎樣，也就更加忐忑，顧念著眼前人，求饒得更是賣力，把頭貼到他胸前，摟住那軟軟的纖腰，上下蹭著說：「我從小到大，爸爸有時責罵我，媽媽很疼我，二叔懲罰我，三叔打我屁股，可是我一個都沒道歉過。只有你，我一生中只跟你一個人道歉，你好歹體諒我吧。我讓你不高興，現在只好做高做低的跟你求饒，我這不是低進了塵埃裡去？你贏了，贏得可光彩了，我敗在你裙子底下，你都知道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oMdKDQ61
或許真是無意。張起靈恨的是，吳邪就算不說，他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RXS6ePBW
「唉。」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AAtLbijZ
張起靈摸摸他的頭。吳邪抬起頭來看他，兩人對視著，張起靈心頭一動，呼吸一乍，眼神一偏，停了一晌，沒忍住，兩指抬起吳邪細瘦的下頷。吳邪便主動對了上來，兩人又親了嘴。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tUnr9pMH
受張起靈的帶領，那人不時配合他，因為愛著他，不大懂得拒絕，所以吳邪早就學壞了，變得不大規矩，把舌頭往張起靈嘴裡招呼，兩人互刮了一會兒，張起靈推推吳邪的肩膀，吳邪終於氣喘吁吁的抽了出來，溼漉漉的舌頭猶泛著水光，伸出來，來回舔了唇瓣，笑得瞇彎了眼，臉泛桃花的說：「小哥，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你原諒我吧？」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McT99SeQ
張起靈的心中實在有種哭泣的衝動，難過，糾結，糟心，不能忍，可他偏偏是個哭不出來的人。早在他第一晚被送進這樓裡，破身了，受辱了，被一二十個漢子輪了，手腳筋被挑殘了，以至於後面的三年，各式各樣不同的人都來糟蹋他，他就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以為不痛了，不傷了，什麼悲啊、喜，或是苦的，都離他好遠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x9mgWN6h
對他來說，吳邪是唯一一個陪在身邊的人，他以為吳邪很真心，也想要兩個人好好的在一起。但是這一切對他而言，只是一種奢侈、不真實的想望，所以他強迫自己不要有這些期待，卻還是阻止不了自己的心意－－那種需要吳邪，否則就感到空虛的感覺。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w7FGTR7X
『吳邪對我很好，很真的對我好。』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Ru2xzlvX
掛念著他，也在意著他。他相信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m3xKLQiT
可吳邪究竟是不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他是一個很早很早，就把吳邪放在心上的人，所以他的心中，現在是風雨交加，悽厲得不行。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EaXVeYG2
他什麼都不知道，覺得一切糟透了。可吳邪看著他，還是看不出任何情緒來，當他親了吳邪，吳邪就笑了開來。吳邪是一個挺矯情的人，卻又很少鬱悶，他的煩惱不比張起靈的多。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s35ZtARx
『但是，不論說不說，他都是那麼想的。』張起靈心如槁木死灰。『他覺得我很賤。』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P4Ay0DHb
吳邪不知道張起靈這些想法，見他面上沒有起色，向他細聲道：「別再皺著眉頭，你讓我很糾結……」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4zJFhhT8D
『糾結什麼？』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p1dteOuEF
「糾結你所糾結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KWq6n0Scz
「……」張起靈吸了一口氣，然後全部嘆了出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4j3dqgFzl
真的沒辦法再怪吳邪，可是又忍不住難受，整個胸口裡好像有苦水滿溢出來，漲得人無法呼吸，臉上都放鬆不開。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yI51Hqyv
若真有這時候，人總要遭遇這樣的時刻，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世界上唯一在乎的那個人，卻是正在傷害你的那個人，你無法怪他。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eQe9urrBd
……這當如何是好。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VnQPL3Aa
張起靈無解。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7Lbse7ek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tSaBXxcNz
※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FwrFKdok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EC95AZff
張起靈心道：『你要做什麼就快去，別繼續待在這裡。』這是有意思要趕他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27G7pMJ5b
吳邪知道了，搖搖頭，沒走。張起靈停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讓他走，免得繼續留在這裡惹是生非。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2E34TfFX
吳邪清了嗓子，「咳咳」一聲，隨即帶著笑，琅聲唱了首〈少年遊〉的下闋：「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QiwB8GlM
本來這是前朝大詞人周邦彥尋李師師時，名妓為了留住情郎過夜的軟款之詞。吳邪這一唱，本意是他並不想走，張起靈卻發覺這下子，兩人地位竟宛若調換一般，他先是一愣，隨後，心裡竟不禁樂了一會，想來這用得挺恰當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oa4DddpJ
張起靈想回覆，在腰際的魚袋裡翻了一會兒，翻出幾張紙條來，已經摺得有些皺了。他揀了良久，終於翻出一小張交給吳邪。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E045jCHH
礙於手腕筋屆殘，張起靈握筆時沒有力氣，字跡不免有些歪斜，但畢竟是心上人的字，吳邪還是看得懂，如此看了一會兒，一抬頭，不覺已淚滿兩眶，「小哥……你是為了我，才抄來這些？」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nA46SRQH
張起靈沒有回答，亦沒有點頭或搖頭。吳邪又動手掠去張起靈手中剩餘的那幾張，見了好幾張不同意思的，都是小曲子，「唉…為了配合我，讓你費了這些心……」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93M37G26
張起靈搖搖頭，『還好，我不覺得是配合你。』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t3fKywAuC
吳邪把剩餘的紙條摺好，還給了張起靈，又把方才專程遞來的那張捏起一角，食指對著唱詞，問：「小哥，這首是〈思帝鄉〉，你知道怎麼唱嘛？」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PtUVjXAf
張起靈其實聽解語花唱過，那是一晚黑瞎子來找解語花喝花酒的時候，夜半時分，他肚子忽然有點餓了，想到庖房裡找吃的，途經解語花的廂房，聽見內中有琵琶聲，輪指撥了一會兒，聽得人花團錦簇，耳不暇給，隨即解語花便以他黃鶯初囀般的嗓音，珠圓玉潤的唱了出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GszLPCQH
張起靈站在房外，聽完了一整曲，直到曲盡時，解語花嗔聲樂笑，一隻手臂掛在黑瞎子的肩上，另一隻手剝開了瓜子，含進嘴裡，喊了聲：「黑郎。」以舌頭遞過瓜仁。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Uoatg0ap
黑瞎子也發出「呵呵」的低笑，叫了聲：「花兒爺，你真是太可我意。」以舌頭接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bUX6JI4V3
兩人復做了些聲色的把戲，房內便窸窸窣窣的，傳出脫衣服的聲音。透過花格窗，一雙人依偎的剪影映在窗紙上，你儂我儂，好不清晰。張起靈真是旁觀了一會兒，惹得走廊經過的人紛紛側目他，他才真的從房外離開。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6qGIhnVo
顧慮到這些小曲兒，吳邪也愛唱，其實讀書經濟的人哪該專精這些東西？偏偏吳邪唱得可好聽了，又愛現，於是向他搖搖頭，表示自己是沒聽過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OWLCR1yGI
吳邪笑顏頓開，拉過張起靈的手，拿著那張紙，靠到他身邊，「來，我唱給你聽。」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Kr36Fe4Yj
那〈思帝鄉〉是這樣的內容：「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JbkPtHTN
唱完之後，吳邪歇了歇。張起靈耳邊一靜，餘下的，還聽園中有好鳥空啼，不禁慢慢的想：『這曲子很纏綿，那一晚解語花的意思，難道是在向黑瞎子表白？』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wX23iuKn
一想到是張起靈這樣一個悶騷的人，所遞來的紙條，內容還如此發人情思，吳邪餘韻未去，胸中仍有些波漾，執起張起靈的手，蓋在手心上，眼含情波的說：「我、我是要走了，但我絕不獨留你一人……那些人都不在了，我才進來時，也沒見到保鏢，你懂得，這回我絕不一個人走……」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pTHCPD33
吳邪仍說得挺躊躇，就怕張起靈不答應，又不能不說。張起靈則是心裡明白，就算這回真能走脫，有吳邪這麼一個招搖的人在，他就不安全。況且人在京城裡，絕對會被抓回樓裡，但是他的債契跟戶籍都扣押在麒鳳樓裡，更不可能出城，他還有惡債沒還，過關時，守衛會扣住他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c0aEjhpR
重新回到樓裡，妓女跟情夫私奔，名目難看，沒準要再受罰，全樓的人都來圍觀他。這些事想了都不好受，不如不想，冷靜如張起靈，腦子裡卻偏偏能料到全部的下場，那是一樣比一樣還淒慘，沒一樣能活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0ljQcXqn
『為了吳邪，我能麼？』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GdzczbaT
對上吳邪懇求的垂眉，還有熠如星子的雙目，張起靈本來知道這都是不可以的，心中卻還是忍不住動搖。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L90jA3mp
『……我能放下他麼？我放得下他麼？』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iDm9Oupj
吳邪靜了一會兒，約莫明白張起靈的掙扎，本來以為張起靈並不理會他，可一望過去，卻見那人眉頭深鎖，似有焦慮之情，深被事情所困，頓時知曉，他真是認真在考慮這件事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yrBzwbAr
吳邪陪著張起靈，或張起靈陪著吳邪，兩人就是一個相陪相伴的份。吳邪其實忌諱張起靈是個啞巴，不能唱曲子，但又怎樣？至少他自己能；或張起靈不會點樂器，這是可惜之至了，一個唱曲子的人，若沒有自彈自唱，好歹想一個人在旁伴奏，那便跟知音一樣，高山流水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8jmE1oHu
再看張起靈，胸無點墨，不能與他暢話詩詞，談諸子奇書，這些無不是他的遺憾，雖那黑瞎子會彈琵琶、解語花能解詩詞，然對吳邪而言，最情深義重的，竟還是那步步為營的張起靈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RlIol4wf
吳邪一知張起靈的意思，點點頭，心情一激動，好大的欣慰，沒忍住哭了聲：「小哥，你果然對我好。人說：『黃金萬兩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本來我是看錯你了，以為你我沒什麼話好說，但就你這顧念我的意思，我夫復何求呢！」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d2icHbGi5
張起靈在心裡暗嫌了句：『你好囉嗦。』可一見吳邪真情流露，就更不願拂逆他了，對上吳邪，總是一個體貼的性子，想道：這樣也好，當如何就如何，看天吧。遂心道：『好，我陪你。』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pwfa71VZ
吳邪一得話，隨即兩袖一揚，鐵鉤臂一把橫抱起張起靈，拔腿就往園外跑，跑得迎面生風。張起靈暗喊一聲：『你非得這樣？』吳邪大叫：「我喜歡！！」張起靈立刻捂住他的嘴，又狠瞪他一眼，『噓，安靜。』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QoXHHEss
一逕出了園門，遠離那金粉脂香，酒醉花迷的麒鳳樓，逐漸大隱於市中。吳邪把外衣橫蓋在張起靈的身上，瞞起他的模樣，免得被發現是樓裡偷跑出來的色子，又把他緊緊往懷裡揣，直讓張起靈的臉貼在他熱騰騰的心口子上，聽他隨著奔跑而起伏的紊亂心音。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5uPCP6x7
吳邪跑得顛簸，張起靈的手握不緊，幾回都差點摔下去，吳邪便拉住他的手臂，勾到自己的脖子後。張起靈的頭臉上有衣服蒙著，所以勉強忽略了這事，但心裡還是有些痿，想：『居然要這樣讓吳邪抱著走。』面上有幾分苦澀混著複雜。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mHLl0k18
直跑了一陣，儘管已遠離樓外好幾條道，吳邪內心有愧，還不免心虛，仍在呼哧呼哧的大口狂奔。行人見吳邪賣命奔跑，問：「這位公子，趕投胎啊？」吳邪怕偷抱小哥回家的事情敗漏，低著頭說：「送貨呢。」頭也不抬的衝著走掉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04Dj4cw1
過了東市，逐漸到人煙罕至處，吳邪見路邊有茅草搭成的舊馬廄，裡頭一馬伕正在刷馬。吳邪緩緩停下步伐，並放下身上的張起靈，告訴他：「三叔要我到瓊花觀讀書，我老早不願意了，把行李寄在蘆雪庵，我想帶你去那裡，可必須渡楊柳湖，在城郊外三十里處，沒有馬是不行的。」見那馬身蓋過官印，價格比之市價，還能再便宜一半以上，便上前問那刷馬的：「你這裡的一匹馬我要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7jbz6UNX
刷馬的也不忌諱，說：「最便宜的雜種花色，也要十兩銀呢，你有嗎？」吳邪在腰邊摸了一會兒，又抓抓袖子裡，發覺真是阮囊羞澀，好不丟臉，就感覺身旁人偷偷把手遞過來，吳邪端手一看，掌心裡，竟是一錠白花花的十兩銀。吳邪往旁瞟著張起靈，多不好意思，張起靈暗道：『付錢吧，不宜再拖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B6dkHOc3
吳邪心下一抖，頓時感覺自己是個吃軟飯的，拿人有多手軟。張起靈知他堅持，心道：『當用之時，也是沒辦法的。』遂把錢奪過來付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RO3d7ECU
馬伕自馬廄中牽過馬，吳邪端視了一下，想十兩銀至多是這種花色了，於是扶著張起靈上馬。馬伕在一旁，看張起靈身似不禁，腿腳也不好，上馬極為困難，單看長髮披垂沒挽著，面色蒼白，身形削瘦，還穿著女衣，以為是個女子，忌諱著不敢出手幫忙，趕忙問了句：「公子，你夫人要不要我幫個手？」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KKIX7Ky9
張起靈一愣，想：『在說誰？』吳邪可樂的很，搓搓手，「好好，有請大哥幫忙。」那馬伕一推，力氣紮實，果然讓張起靈蹬了上去。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OAhqXOqQ
他過往還有鍛鍊，看出馬伕身手了了得，心道：『好功夫。』吳邪再緊接著跨馬而上，萬事俱成，回頭又向馬伕拜謝一次，就持鞭駕馬，揚起黃沙而去。一匹瘦馬承載兩人還不成問題，就是跑著不穩，吳邪只好將速度放得很慢，打著馬邊晃邊走，賞玩著城畔風光。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1yXg1KyeG
他們逕直往楊柳湖的方向去，今日雲層低矮，天色陰沈，空氣裡乾剌的冷，隨時都像是要下雪，果不期然，路程不到一半，寒意驟升，天空中徐徐降下一片片瓊花，幾片雪花飄在張起靈的肩膀上，一下融化在髮間，墨襯梅雪，好不漂亮，不一會兒吳邪跟張起靈的頭臉身上，都滿是零落的小雪片。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WscPPTDF
竟然有機會能與愛人共度這瑞雪初落的美景，吳邪瞠大了眼，笑了開來，放聲高吟一句：「梅共雪，歲暮鬥新妝！」張起靈點點頭，『不錯，八十分。』隨後「哈嚏！」一聲，老吸著鼻子，往手心裡呼氣，還瑟瑟地抖著身體，苦叫道：「欸呦，小哥，救命哇，冷死我了！」把情調全毀。張起靈搖搖頭，『不行，五十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iwrUP5hts
這雪雖然漂亮，卻實在冷，濕氣冰寒，要是侵入身體裡，鐵定受凍。吳邪弱弱的說：「咱們沒傘，小哥你都病了，再讓你淋雪不好。該怎麼辦呀？」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Bqqi0G248
吳邪話才落下，張起靈反而解下披在身上的外衣，還給他。『別多事，你太弱了，會感冒的人是你。』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F65hQfu6
吳邪訥訥的接了，想這張起靈就跟大哥哥似的，多麼關心他，一份用心不比他家人的差，遂把外衣穿好，又從後方緊扣住張起靈的腰，把他拉到胸前靠著，軟軟熱熱的，好不舒服。張起靈微微回頭看他一眼，拍拍他的手臂，『放開我，這樣不好看。』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YGA0aJgP
「哪有什麼好不好看的？那個馬伕還當你是我夫人呢。」吳邪窩在張起靈的後頸邊，笑著蹭了一蹭，捧起一束青絲，湊到鼻間一嗅，「哇，小哥，你的身上真的好香。」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825mqPxmW
張起靈心說：『真是夫妻也沒你那樣子。』可是這樣依偎著，背後充實不少，身子不再向方才一樣徂僂，隨著馬行晃來晃去的，一方面也取暖，於是沒再多表示什麼，任著吳邪隨意。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gark2ded
兩人共騎在青石板道上，一路上吳邪有說有笑，外人看來都是自言自語，其實張起靈在心中一一應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Cq62TK1J
天上落雪成白，素華弄色，鵝毛吳鹽交錯紛飛。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PmWAgZ3p
吳邪抱著張起靈的小腰，靠在他寬背上，於他耳畔唱了句：「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張起靈聽了，只嘴角微彎，並不作聲。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5CknM1dZ9
亂地的碎瓊銀玉，漸漸堆積成薄薄一層，馬蹄沿途慢踏，留下深深淺淺的蹄印蜿蜒，直走到夕照時分，殘陽把雪地晒作橘紅色，輝亮亮的生著砂金，總算到了那楊柳湖。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TBM7CiZDd
「哇啊，到了啊！」吳邪一聲狂喜，呼出來的霧氣也成凝霧狀。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5jfwE5Md
張起靈往後用肘頂他一下，『別把嘴張太開，冷氣會灌進肚子裡。』吳邪隨即閉嘴，尷尬的搔搔頭，「抱歉抱歉，太興奮了，畢竟能和小哥你一同出樓，這可是第一次，多難得啊。」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adhA7Dl3
聞言，張起靈不禁莞爾，『這倒是。』這笑，如春意融冰，恬淡安靜，又如風裁湖面，獨我自然，帶出緩緩的漣漪來，鐵定要映在吳邪的波心上。可惜張起靈坐在前頭，沒回頭顧盼，故吳邪並未得見。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svwTn11t
『人生中，也就這一次。』他想。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L07oxLKw
「嘶－－」兩人打的瘦馬，似乎同有所感，發出蕭蕭馬鳴來，聲音高亢清亮。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reZPO5UkK
吳邪縱身下馬，再將張起靈整個人從馬背上抱了下來，雙手揣得極為小心，像是怕把寶貝摔碎了似的，而後將張起靈輕輕的放了下來，站到地上。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tCzsHD7uC
他往地上踩了踩，感覺泥土濕滑，便告訴張起靈：「來，小心點。」又把他上半身搭在肩膀邊靠著，摟著他緩步徐行，還把臉貼在他的臉頰邊，笑著擦了擦，呵了口熱氣：「這裡鐵定沒人知道了，放心，走慢點就是。」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ppYFWGFs
張起靈心想：『我很殘，但沒到這地步。』可轉念一想，連吳邪這弱質書生，都能抱著他滿場跑，自己是怎樣的身子本，也就可想而知了，於是沒拒絕他。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JJ8pUYqp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V5taTDBh
兩人牽著馬，一塊兒沿著岸邊繞了一圈，直到渡頭處，見一棵百年柳樹，枝葉還茂密，骨幹卻生得歪歪曲曲。吳邪打量那老樹：「為何他其餘的兄弟都生得挺直，惟他一人，生得這般不體面？扭扭捏捏的猥瑣樣。」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ApzG7kmA
張起靈暗道：『這要問你了。』吳邪瞪他一眼，才打算來搔他癢癢。見他擺出螳螂拳、龍門陣，眼放精光，張起靈根本就不怕癢，可還是讓吳邪知道：『這樹生在迎風處，枝幹要是不曲折，就會被吹斷，這是自然而成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Tu4AfbfD
吳邪想了想，「唉，是了。」又回看張起靈一眼。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zMjpZ2Jf
吳邪做什麼頻頻看他？『怎麼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xg5heFIB
吳邪道：「我看你很是那樣的道理，高處不勝寒嘛，許多風雨來摧折，都是難免的，但見你還活得挺好，可惜稜角磨去許多。」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LQroQQNk
張起靈愧然有感：『我活得還好嗎？……或許吧，的確能活。』同是在樓裡，都還有高下之分，許多的人看不起他，作賤他，哪裡活得好過，實是不好得緊。然而比之外頭還有許多無處可棲的，沒飯吃的，衣不蔽體的，自己就是沒尊嚴了些，好歹自食其力，也過得去。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a8FlqVzu
吳邪把那匹馬的馬繩拴在那百年老楊的幹上，「我看這棵樹下頗有露水陽光，草發得茂盛，不如讓驢蛋蛋在這兒吃點草。」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6QIw31Mv
又彼此攜手，一路尋覓罟夫，預備渡湖。時初雪時分，冬意未濃，河岸邊煙渚垂楊，芳草萋萋。雖有些密密橫葉，不免黃乾了，對那青青柳色，倒不妨事。吳邪對著這番情景贊道：「絕勝煙柳滿皇都！」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I1wckThpA
張起靈搖搖頭，『你別掉書袋。』哪怕他並不討厭那吳邪，總是一張嘴動個不停。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WhmJZDpr
吳邪鼓了臉，不服氣的說：「我這是有情調，哪裡掉書袋了？」張起靈想：『不如你換一句。』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tQPvhRRV
吳邪便往旁折下一枝柳，他人高馬大，折這柳枝條，簡直探囊取物，又特別揀了枝簇新鮮綠的，塞到張起靈的手裡，按著他的手指，啟粉唇，露貝齒，唱了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8FGKDLi5
聞聲，張起靈依舊搖頭，『你既無往來，何得今昔比？』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DGUflAfcI
吳邪不服氣了，皺著眉，嘟著嘴說：「你就想我走？你是不懂我的好！我一直不走，可是因為我乖著呢！」張起靈抬手，摸摸他的頭，『好，你乖。』吳邪忙笑著點頭，「這是！」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ApW2t63V
張起靈往昔在城北做工，未從來過城南，慣看麒鳳樓裡幃屏幽窗的，對這外頭風景很是新鮮。吳邪見得有表現機會，向張起靈說：「這裡叫風滿林，本來是個不為人知的小去處，直到前朝一名宰相途經此處，詠一名句：『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這裡就以此得名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jzodDJyJ
張起靈想：『你光會說，能不能也做一句？』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cuAw2OTEd
吳邪搭著張起靈的手，勾在臂上，斜頸向他頰邊靠去，「呼」的吹了一氣，粉膩膩的道：「你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你替我回答吧。」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TLVQmMJw
張起靈想：『看你也沒辦法。』吳邪兩顆虎牙，往他頸邊咬了一口，還舔舔嘴。張起靈被咬，撇頭，一瞟眼看他，他便笑著點頭，「小哥－－你明知道，還問我！」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09qeMrsXI
張起靈本以為吳邪還會再和他閒扯，卻見他輕輕一笑，沒再胡鬧了，整個人都靜了下來。張起靈先走了一步，一發覺吳邪沒跟上，便回頭看著他，『怎麼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upzI6Btp
吳邪也不知為何，只待在原地，遠看著張起靈。一陣陣涼風緩緩颳過，把他寬鬆的襟子還有袖子吹了開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i52kVcQG
飛起的髮絲遮蔽了視線，張起靈把頭髮塞到耳後，還在等候，就聞吳邪說：「像今天這樣，實在是挺好的。我們雖然吵架，可是也說了好多的事，我一直感覺這種時候並不常有，就是一生也難遇幾回。」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Xf9j5JPb
「……」張起靈也隱隱有相同的感覺，此時一聽，卻不能說得上是認同，畢竟太過悲悽，只以眼神呼了他一聲：『這沒什麼好說的，走吧。』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cz6YbJ1Et
吳邪一時還沒走，朝著前方那人喊道：「可是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知道你的事，喜也好、悲也罷，想知道你心想的一切。我一直感覺比起你對我的了解，我知道你的其實太少。」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0MUdYPup
張起靈覺得：『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你和我的價值觀並不相同，我的想法你從不認同，既然如此，又何須瞭解。』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1r76zVaO
吳邪方纔說那一襲話，至今仍不解張起靈心中所想，直在岸邊站了一晌，周身有點微寒，才打起楊柳枝跟上，來到張起靈的跟前，握住他那雙蒼白的手，執在自己的胸前。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sjRKyabj
那頭張起靈為了等他，原來雙手早已凍得冰冷，吳邪直到握住了，才忽然曉得這事兒，偏偏那人又是個不作聲的主兒，冷好，熱罷，風吹、雨打，都是個不開口的啞巴。吳邪一心疼，忙道：「罷了，要說體己話，還不急著在這兒說，我看前方不遠處有位罟夫正在繫舟，我們去問問。」張起靈點頭，兩人遂往那方向去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CgZ5WWQm
前方的小橋邊，還真有一名罟夫，穿著簑衣，戴著斗笠，看不大清面容身形，把舟繩繫在船頭，愛繫不繫的，像是在等人來乘船。吳邪上前問道：「這位先生，我們要渡湖往蘆雪庵，你能載我們一程嗎？」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WfGJYo0u
這風滿林是個僻靜之處，四面無人，對岸湖邊卻有幾戶稀落人家，幾名女子本來正在漂洗衣服，遇雪了還不打算歸家，彼此聊天時，順著雪景唱了句：「風一程，雪一程，長亭更短亭。」那歌聲混著彼岸的花香，風送而來，罟夫靜心聽了一會兒，也覺暢然，方說：「你們既是有緣人，我當然要渡。」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6thJfI9o
吳邪聽這一偈，畢竟知道自己身入情劫，求不得苦，對那罟夫雙手合十，點頭會意，「世間有眾生千萬，如恆河沙數，難道凡過你眼前之人，都是你的有緣人？既是如此，如何能一一的渡呢？」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une88j7o
那罟夫好雅興，掩在斗笠下的面容，雖有一半被帽簷遮住，猶能看出是一副俊雅的男子皮相。笑了笑，「這位好公子，你真是太可愛了，難道沒聽過『任憑弱水三千，單取一瓢飲？』」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UWNdOzq4
吳邪哪裡甘願受這調笑。但見他氣度還算沉著，經過一番深思，纔回道：「觀音菩薩發本願，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祂要斷去眾生諸煩惱，才願成佛。你若單取一瓢飲，如何能算是『渡人』呢？」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qjlmFsbI2
「哈哈哈。」那船夫聞言，竟低聲笑了出來，聽起來也不似嘲笑，不過是得了個樂呵罷了，「所以我作不了那菩薩，只能作小小的船夫。人若無私心，個個是菩薩，可見得人有私心，本我然也，對你這樣好的一位公子，若不起私心，又怎地能算作一個『人』？」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744btFzym
吳邪一聽，暗道了聲「是」，知曉此人看得如此開闊，必然是個風月場上極慣的老手。他鮮少與張起靈以外的人，談論這人情一事，今回一遇，也算受教。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0mfrWUdD
張起靈聽這罟夫的聲音何其耳熟，已知此人身分，拉住吳邪的手，就要轉身離開。吳邪不解，硬是阻了下來，「小哥，你怎麼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Ank6zWuhW
張起靈心道：『別搭這個人的船。』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rXgIWHnB
吳邪搖搖頭，「不搭這人的船，其他地方也沒船了，我們到不了彼岸。」不說還好，一說，後頭那人都聽見了，張起靈真不禁覺得吳邪太笨了，笨在錯的地方。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rTJ0ix7c
張起靈知道途窮，在他看來，渡不渡湖都相同，眼下自己從無容身之處，並不因為是否過岸而改變，眼下他既配合了吳邪，不過是寵著他，要讓他高興罷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e3Y6uCx3
罟夫眼見張起靈要走，立刻解舟，將舟身自岸邊推進湖裡，若無人登上，這船不一刻時就會自己飄走。那人揮著手，高聲道：「來來，別彆扭了嘛，老夫也要往對岸去，就不收你們的錢，既是同路人，且不妨同行。」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LxnbipWSZ
張起靈不知怎地，竟心生隱憂，感覺這前面會有不好的事，然而吳邪央著他一求再求，「小哥，我們渡河吧，我不敢待在這兒，這裡四處的人都認識你，人人盡與我為敵。小哥，你就當作是保護我，同我一塊過去吧。」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6UNd9dvb
張起靈眼下無解，雖沒點頭，可已經回身往岸邊行去。罟夫早已等著要接張起靈上船，張起靈一見罟夫那氣定神閒的情態，知道他肯定自己最終還是會上船，直覺這人有威脅性，內心已然起敵意。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hjSLxqgnd
『我和你談不成，你就換成對吳邪下手，到底是什麼意思。』張起靈看了那罟夫一眼。罟夫雖不得其意，卻對那兇狠的眼神很有七八分領會，笑意更加濃厚了，低聲道：「我何時害過你？我一直都對你很好，你為何要這般瞪著我看，就因為你的吳公子要隨我去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8SkkRkJAM
張起靈不大高興，但也看不出有表情，逕忽略了那話，讓人沒挑釁成。那人想攙他，他並沒有接過手，而是自己提著裙子，自岸邊跨到船裡，雖步伐有些不穩，幸而他身子輕，著力不大，總算兀自在小舟裡坐了穩。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8K2OKuhL
那頭吳邪也來登船，罟夫特意前去迎接。對這生份人，吳邪不大好意思，道了聲：「你既不收錢，就不需這般煩勞，我們自個兒來就是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fjbmKxnl
那罟夫微微搖頭，笑道：「這可不行，怎好怠慢你這般儒雅人？我不過是一介鄉野匹夫，能見到你這麼位美風采的官人，也不是一年到頭都有的好事。」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ZEHjABEWq
吳邪本來聽了還覺噁心造假，然那張起靈習來非但不讚他，還時常要他檢點些，比之當下，那罟夫的話自然順耳得多，既形容他儒雅，還說他是個官人，都是他最喜歡的，真是熨在心頭服服貼貼了一把。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f38zBT7R
吳邪自書上看不來的道理還多得是，不知人前批評、人後讚美的才是真君子，他年紀不大，對人也無甚懷疑，竟不想此人蓋頭蓋臉的，是為掩飾身分。當吳邪要登船，那罟夫還先行上船，導在前頭，牽著他一步一步的登上船裡。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RQHxvPMx
張起靈見狀，知道吳邪在家驕縱慣了，想：『他居然比不過我一個廢人。』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dzdPvjfD
待吳邪在船中坐穩了，罟夫還特意把他拉在身旁，又有意無意的回視了張起靈一眼，好似在炫耀一般。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oeV8CTUL
對這情狀，張起靈不能欣然，但吳邪既起了興，與那罟夫說說笑笑起來，罟夫也真奈何得了這事，把木槳放進湖中，竟能邊划邊回話，回得好有意思，立刻把吳邪逗樂了。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wrUkj0Vd2
張起靈想：『他果然聰明，知道吳邪想有個人說話。他的方法是對的。』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5YBh5kLCv
其後日晚飄絮雪，舟渡楊柳湖之事，容下回再敘。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ZrreXDrp5
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09ZncjWd
【謹祝各位看倌，夜夜睡好覺，天天賺大錢！善哉善哉。】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BDDGApbnT
and then Add to home sc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