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著單薄的女孩赤腳從家裏跑了出來,她踏著凹凸不平的冰冷混凝土路,使她一開始感到不適,可是她下了很大的決心,誰也改變不了她不回家的想法。 她抬頭一看,霓虹燈把整座城市照得燦爛,一座又一座的摩天大樓快要把她困在原地。 女孩好奇的走進這大觀園,父母實在是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她從來也沒怎麼接觸過世面,她的人生都被安排在一張又一張的紙上。 她不在意別人向自己投來異樣的目光,繼續在大街小巷中穿穿插插。
逛了大約半小時多,女孩開始感到疲倦,她最後坐在一間關門的雜貨店台階前,呆呆的望著雨越下越大。 這裡的環境沒有大街熱鬧,馬路對面有一個籃球場,有五個少年在打籃球,不時傳來鞋子與球場摩擦的刺耳聲音。
籃球場上,少年們從五點開始打籃球,到七點半結束了,他們背起放在籃框下的書包。 臨走之際,四個少年回頭跟手捧著籃球的少年說了幾句話,才互相告別離開。 捧著籃球的少年目光落在馬路對面的雜貨店。 他站在交通燈下思考了一會兒,最終橫過馬路,走到坐在雜貨店門前的女孩身邊,輕聲地問:"你坐在這許久了,家人呢?"
女孩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她站了起來,警惕地打量著兩個半自己般高的對方,並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他們不要你了?"
少年再次開口問道,這次傳來女孩軟軟糯糯的聲音,可是這回答讓他哭笑不得:"是我不要他們了。"
"為什麼不要他們了?"
少年追問她道,但女孩往後退一步,黑著臉說:"我跟你又不是很熟。"
"不熟嗎?但我們也算是聊得上一句話。"
女孩仰頭想了想,望向他,又再後退一步:"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要熟悉彼此不是都從名字開始嗎?"
"好吧,我叫徐明。小朋友,你呢?"
"我不想認識你,再見。"
女孩調皮的朝他吐了吐舌頭,接著便轉身離開,徐明不放心,隨後跟上她,一路上也看不到她父母的出現。 他跟隨女孩轉角回到雜貨店,看到她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
"你還好嗎?"
徐明上前查看她的情況,她抬頭望向他,只見眼淚在眼眶打滾,卻遲遲也不落淚。 他先將女孩扶起來,讓她坐在台階上,之後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她擦眼淚,但她並沒有接過紙巾,而是低下頭來。 他也跟著低頭,發現女孩一直赤著腳,只好讓女孩坐在原地等他,自己到附近的店鋪購買消毒用品和鞋子。
二十分鐘後,徐明拿著一袋棉花球、消毒藥水和一雙鞋子回來,先是把書包放在台階上,並從中取出一瓶沒開蓋的蒸餾水,沖洗一下腳底沾到的髒東西,隨後輕輕的用棉球吸乾表面的水份。 女孩靜靜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當徐明拿起消毒藥水時,她的身體下意識的震了一下,徐明停下動作,對她說:"待會可能會有點痛,你忍一下吧。"
女孩點了點頭後,徐明才繼續動作,拿起沾了消毒藥水的棉球溫柔的一下一下觸碰破皮的地方,女孩緊抱著籃球,面有難色,忍受腳底帶來的刺痛,心裏暗暗的想:"下次一定要穿鞋子才跑出來!"
"搞定了,回家後記住不要碰水,還有記得消毒。"
徐明把用過的東西扔到轉角處的垃圾桶,把消毒藥水交給女孩,並替她套上鞋子,大小剛剛好。
女孩望了他幾眼後開口說:"謝謝。"
"不用謝,對了,你打算回家了嗎?"
他拿出手提電話看了一眼時間,八點十五分了,女孩搖搖頭,把籃球交還於他後問:"你要回去?"
"差不多,話說回來,你吃東西了嗎?"
"吃了。"
女孩摸了摸扁扁的肚子,五點多吃了晚飯到現在:"不過好像又餓了。"
"來,我帶你去吃東西。"
"你想吃什麼?"
兩人來到了大街,一個個燈牌看得女孩眼花繚亂,女孩搖搖頭,最後由徐明做選擇,兩人走進一間快餐店,收銀處不少人在排隊,不過大多都是買外賣的,所以店內有很多空位。 徐明讓女孩坐在收銀處前附近的一個座位,叫她先看看電子屏幕上顯示的菜單,女孩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遲遲也沒有作出反應。 徐明放下書包和籃球到女孩一旁的座位,接著問道:"你有對什麼食物過敏嗎?"
女孩望向他搖搖頭,徐明嗯了一聲,接著便走向收銀處點餐,不過一會兒,他端著一個餐盤走來,把餐盤放在女孩面前後便坐到對面。 女孩看了看眼前的食物,疑惑的問:"你不吃嗎?"
"回家才吃,你吃吧,食物放涼了便不好。"
女孩點點頭,拿起放在餐盤的紙巾沾沾水後擦擦手,望著眼前的漢堡包不知該如何下口,於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徐明。 徐明無奈的用餐巾紙包住漢堡包的下半部分,把漢堡包遞回她手中。女孩高興的接過食物,一大口咬一下去,嘴角不小心沾上了蕃茄醬,徐明見狀,下意識地用餐巾紙替她擦去蕃茄醬。 女孩停下手上的動作,滿臉愕然的望著徐明停在半空收不及的手,兩人的目光交集。
"你......"
女孩低下頭說:"不是說你回家才吃飯嗎?"
"啊?"
徐明摸不著頭腦,正想解釋時,耳邊傳來女孩的聲音:"你是不是餓了?其實我一個人也吃不下這麼多......"
女孩將桌上放著薯條的餐盤往徐明的方向推了推,繼續低頭吃著漢堡包,徐明無奈一笑,正想告訴她誤會了,這時一對穿著亮麗的男女走了進來,他們很快將目光落在一個嬌小的身影上。
"小娜,你真的在這裏!"
女孩聞聲立刻轉頭,看到來者何人時,她害怕得從座位下來,跑到徐明的背後。 當女士伸手想將女孩拉走時,徐明站了起來,擋在她的面前,警惕地望著那女士。
"小伙子,我勸你還是別多管閑事。"
說完,女士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女孩身上,語氣嚴肅道:"小娜,不要再鬧了,我們回家。"
"我不回!"
女孩咬緊下唇,手攥著徐明的衣服,眼睛死死的盯著夏英的臉,徐明眼看氣氛緊張,只好轉移話題:"既然你說你認識這個小女孩,那你有證據嗎?"
"證據?"
夏英嗤笑一聲:"好笑!她是我女兒就是我女兒,這是事實還需要證明嗎?難道還要我和她去做親子鑑定,等結果下來才能證明嗎!"
"你別激動,讓我來說吧。"
站在夏英一旁的男士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靜下來,接著來到徐明面前,有禮道:"剛剛之事十分的抱歉,我們只是愛女心切,所以才過於激動。"
徐明點點頭,可戒備並沒鬆懈,男士望向躲在徐明背後的女孩,溫柔地說:"小娜,我們回家好嗎?父親答應你,以後放假我們一起出去玩,好嗎?"
女孩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男士嚴肅的臉,猛然地搖搖頭:"不要!"
"那麼父親給你買小貓咪,怎樣?"
女孩激動的跳出來,走到父親面前,高興得手舞足蹈:"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
看到女孩高興的模樣,父親臉上漸漸露出笑容,彎下腰來並伸出尾指:"來,我們拉勾勾,騙你我就是小狗。"
女孩點點頭,伸手跟他拉勾勾後,他溺愛地摸摸她的頭,接著向站在一旁的徐明點頭道謝後,便牽著她的小手離開。 走到門口之際,女孩突然鬆開父親的手,轉身朝孤身一人的徐明跑去並抱住他。
徐明驚訝的伸手接住了她,望著她不捨的表情,安慰道:"我們還會再見的。"當然這是騙她的,但一個謊話能換取一個微笑,那說謊又如何?然而他並不知道,他們會再遇見,只是時間把這段記憶沖淡了。
"你不要騙我,我可是知道你的名字。"
女孩向他揮手道別,而徐明目送她牽着父母的手離開後,背起書包,拿起那瓶開蓋了的消毒藥水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拿著它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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