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吞活剥 - 第五十四章命中注定的缘分

郑岘正在读书，手机铃声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姨婆（外婆的姐妹）给他打的视频电话。

“你还用微信哦？”Eden放下报纸。

“嗯……我有跟外婆家的亲戚联系。喂，姨婆……”

——瑞瑞，我孙子高考成绩出来了，他理科生，考了368分，今年本科线是443，不晓得他这个成绩可以报哪个学校哎。我晓得你成绩好，能不能帮他看看报什么学校好。“

“好的，好的。他有想去的地方和专业吗？”说话间，他已经搜出了四川内各高校的往年投档线。

——他说他想去台湾读书，去读那个台湾大学，你爸不是在那里上班吗。听说那个学校比较好……“

Eden猛地一下抬起头，“什么？我没听错吧？”

郑岘的通话没有开免提，但是姨婆那一代是都是种田的农村人，所以说话声音很大。Eden就听到了。

“姨婆啊，这个……这个台湾大学啊……它……”郑岘深吸一口气。

Eden等着听郑岘如何回复。

“它只收台北在地人，没有北市户籍不能读。”郑岘说话的时候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确认自己不会突然笑出来。（真人真事，有学生说自己专升本考不上就去读英国牛津大学）

不过Eden倒是笑得更大声了。“你也太一本正经了……”

——啊？这样子哦。那看看四川有什么本科可以读不。

“本科？”郑岘觉得这个要求是一个比一个离谱，“这个成绩上不了本科哦，要不复读一下呢。”

——哎，我记得你也高考过哇？你当时好多分喃。

“我……七百多……”

——安（四川人常用语气词，表示极度吃惊）？你那么凶（厉害）哦。省状元哇？

“嗯，我是去年理科省状元。”

——多亏你父母把你教得好，哎，人家两口子去世了我都没去看看。你现在生活没问题吗？身体恢复好没有？

“我生活没问题。现在身体差不多好了。”

——身体养好了比啥子（什么）都重要，你还这么年轻。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现在在学校里吗？”

——对，在找他们老师咨询报志愿，但是好多家长把老师围住问志愿的事情，我挤不进去，就想起来问你。

“哦，那我建议，如果想读本科，还是复读吧。但是他基础太差了，可以从高二开始读。”

姨婆叹气，——哎，喊他好好读书他不读，只有这样了。

“他的书桌好乱哦，还没有把书收走吗。”郑岘仔细观察书桌，他觉得书桌肯定有个藏手机的地方。“他有手机吗？”

——没有，我们都没给他买手机。

郑岘皱着眉头观察书桌上那个高高的书堆，“书堆得太高了。检查一下那些书，说不定藏有手机。”

姨婆将信将疑，翻动这些书本。当她翻到一本练习册时，里面的手机掉了出来。书本里被挖了一个坑，刚好可以装下手机。

“进厂之道，就在其中。”郑岘无奈摇头。

Eden继续笑得合不拢嘴。

“姨婆，你不要骂他，你跟他好好说，让他到火锅店里打一个月的工，等他知道赚钱不易就会好好读书了。”

——谢谢瑞瑞，我让他再去复读。

姨婆挂断了通话，郑岘只能祈祷表弟平安。

“你的姨婆为什么叫你瑞瑞啊？”Eden问。

“我的第一任养父母给我取名贺明瑞，小名就是瑞瑞。之后，因为要销户口去台湾，王国强又给我上户口，取名王恩离。王国强的儿子叫王恩博，希望他以后读到博士。我算是从他的儿子的名字吧。”

“你的名字好多故事啊。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给你取名郑岘吗？你之前讲是岘山不可见，风景令人愁，但是郑先生原意应该不是这个吧。”

郑泽明那么爱他，怎么会希望他“愁”。

“送别莫辞行路远，感恩深是到州时。名垂岘首山能重，誓指江流水自如。这才是我名字的来源。”

“你们一家都是文化人。对了，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啊？”

“她是作家，还有在文化部任职。”

“靠，你爸妈都这么厉害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比我还厉害的。Miss Chow就是啊。”

“Miss Chow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对了，她有加入门萨俱乐部吗？”

“没有，她说她不喜欢这些。以前在剑桥，听说她也不参加活动和聚会。”

“她是不是剑桥大学年龄最小的学生啊？”Eden很好奇。

“是啊。最年轻的学生，最年轻的doctor。她在剑桥大学是团宠，同学们都很喜欢她。我和她，突然从同学关系变成了师生关系……”

五年前。

英国剑桥大学。

“丢你老母！影衰！”一位学生群情激愤，站起来对着台上正在讲话的学生大骂，然后开始踢桌子。周嘉蝶坐在他的旁边。

郑岘正在教室外面，看着里面的情况。

坐在周嘉蝶旁边的同学脾气很大，都开始踢桌子扔东西了。周嘉蝶应该很害怕，但是她不敢移动。

郑岘很担心周嘉蝶被误伤，想冲上去将她带走，但是在他这样做之前，坐在周嘉蝶后排的一位男生起立，走到周嘉蝶旁边。

“我抱你坐到后面去好不好？”

“嗯……”周嘉蝶点头。她没有吃饭，没有力气。

男生抱起周嘉蝶，往后面走去，还用身体护着周嘉蝶，不让生气的同学伤害到她。

“Come.” 一位同学招呼让周嘉蝶坐到她的身边，“It' s okay Jiadie, don't be afraid.”

周嘉蝶点头。

男生坐回位子上，他的座位在周嘉蝶后面，“要不我上去劝一下？”他对身边的同学说。

“别去了，当心被他们打。我打电话叫学校的人过来处理吧。”旁边的女生用手机拨通学校的电话。

“Why they quarrelled？”同学问男生。

“I didn't know that they were speaking their home language, not Mandarin.”

“Does Jiadie know what they are arguing about?”

周嘉蝶摇头。

很快有学校的人过来处理这起吵架扔东西的case。

这堂课结束后，郑岘见周嘉蝶自己一个人离开，就想上去邀请她和他一起吃饭，顺便探讨学校的功课，他和周嘉蝶虽然不是一个系的同学，不过周嘉蝶学的物理和郑岘学的数学倒是有一些课程一样。

但是周嘉蝶刚出教室，几位同学就追上她，邀请她一起去吃饭。周嘉蝶没有拒绝。

这几位同学都是大陆来的，平时和周嘉蝶走得也比较近。

周嘉蝶在餐厅要了一份水煮青豆胡萝卜和一些水果，一杯牛奶。

“你们的作业写得怎么样了？”女生问。

“写什么作业啊，人有多大胆，作业拖多晚。”男生回答，“我准备去瑞士划个雪，再回来写作业。”

“我已经交了，在准备去美国的实习。”

“嘉蝶呢？你是香港人对吧？你要回香港吗？”男生问。

周嘉蝶反应了好一会儿，“香港？”她的眼神带着疑惑，“哦，不回。”

“你不会说粤语吗？”

她摇头，“不会，听不懂。”

“嘉蝶。”周锡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周嘉蝶转头一看，看到了有半年没见的父亲。但她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喜悦，“daddy。”

周锡安倒是沉浸在父女见面的喜悦中，“你们好啊。我是嘉蝶的父亲。”

“叔叔好。我们是嘉蝶计算机专业的同学。”

“下午有课吗？”

“三点，medical有一节课。”周嘉蝶回答，她低头吃饭。

“那晚上回家daddy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不要。”

郑岘在周嘉蝶不远处看着她。

“晚上回家我带你去吃。”周锡安目光温柔，但周嘉蝶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快要放圣诞假期了吧，你想去哪里玩？想回香港吗？”

自从周嘉蝶入读剑桥两年半以来，就再没有去过香港。“回？去香港，no。”

周锡安以为她说的是“回去香港？no。”她觉得是“去香港”，而不是“回香港”。

“好吧，那你想去哪里玩？”

“Switzerland, Skiing.”

“可以带你去瑞士，但是不可以滑雪哦，你身体太瘦弱了。”

十岁的周嘉蝶，体重只有二十千克。“嗯……好。”

周锡安觉得是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所以她才这样冷淡。虽然周嘉蝶之前有严重的自闭症，但是入读剑桥大学之后情况好转很多。

见周嘉蝶不喜欢和自己说话，周锡安自责起来。

课结束后，周嘉蝶给Mae打包了一份鸡饭，送给Mae之后，自己才回家。她给Mae租了一间小公寓，就在她住的地方不远处。

“My father is in UK and I won't be able to see you for a few days.”

“Okay. “Mae很好奇，为什么父亲来看她，她一点也不开心。

为了周嘉蝶读书方便，周锡安和叶晚仪在剑桥买了一栋别墅给她。叶晚仪在英国的律师事务所在伦敦，每天她都坐火车往返剑桥和伦敦。

周锡安今天早上才到英国，没有调整时差，就迫不及待去剑桥大学见周嘉蝶。

但是周嘉蝶对他的到来，只是抱着平常心态，并不欣喜。

“嘉蝶，吃完饭你想去哪里玩？”

这句话是粤语，周嘉蝶听不懂，于是摇头，示意自己听不懂。

“你想去哪里玩？你还是不会粤语吗？”周锡安觉得是因为周嘉蝶在香港的时候还有自闭症，所以不会说粤语。

“嗯……抱歉。”她埋下头。

“你不用道歉，无论什么语言都是人类用来交流的工具，只要我们能交流就行了。”他摸摸周嘉蝶的头，“我们吃饭吧。做了你想吃的水煮菜。”

餐桌上，一家人聊聊最近的趣事。

“我今天在餐厅外面看到一个穿着运动衫和白色长裤的男生，他好像一直在看着你哦。”

“有照片吗？”周嘉蝶想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为什么？”

“也可能看的不是你，是你的同学吧。我没有照片啦，不过我觉得他很像我几年前去台北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男生。”

“哦，就是你说你去台北出差，结果在巴士上遇到一个男生缺氧晕倒，然后你把人抱下车那次？”叶晚仪倒是记得很清楚。

“对，就是那个男生。不过我不太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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