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三皇爺回到皇宮。"
白逸一踏進廣慶殿,大臣站在殿內兩側迎接他的到來,百常樂笑臉相迎,期間不時上下打量眼前的人,他的皮膚和衣裳髒兮兮的,凌亂的頭髮顯得格外的狼狽,百常樂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被白逸捕捉,白逸低下頭,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百常樂從腰間掏出一塊手帕,走向白逸,將手帕交託於他手上:"歡迎皇弟回到皇宮。"
"皇上,如今三皇爺回到皇宮,外界傳言四起,不利於......"
李丞相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白逸,目光再次投向百常樂:"還請皇上收回冊封三皇爺為親王一事。"
"那你說說到底是什麼傳言?"
百常樂和白逸的目光投向李丞相,期待著他的回答。 李丞相不敢直視他們的雙眼,只好一直低下頭,可是兩人的目光十分的銳利,本以為百常樂會不假思索便答應,沒想到他竟然問起謠言之事。 他李錦祥只是收錢辦事,如果今天阻止不了冊封之事,恐怕性命不保。
"回皇上,臣聽說外面傳言三皇爺並非先王的子嗣。"
百常樂先是將目光投向白逸,看他臉上並沒有表露任何情緒,討個沒趣便望向李錦祥,假裝生氣:"竟有此事!"
"皇上息怒!"
李錦祥被嚇得腿軟,一不小心便跌倒在地,百常樂看到他當眾失態,真的想大庭廣眾之下罵他,但顏面重要,絕不能因此而動怒,在白逸面前丟了面子。
"我倒是想听聽你對這傳言的看法。"
白逸凌厲的目光投向失態的李錦祥,即使白逸衣衫襤褸,但這並沒能掩蓋他身上散發的威嚴,李錦祥感覺自己的喉嚨像被什麼卡住,一字也無法從口中吐出。
"皇兄,臣弟本以為能當上朝臣想必一定頭腦清醒,卻沒想到竟如同市井之徒,不但盲目相信歪曲不實的傳言,而且還打算污衊皇室血脈。皇兄,您說這人應判何罪?"
此話一出,就連百樂常也啞口無言,沒想到白逸看起來像一個軟柿子,內裡卻是裝滿尖刺。 雖說李錦祥只是一個臣子,但他背後的人可是當今皇后,要不是後台很硬,好吃懶做的他早就死了幾百次。 要完全脫罪,恐怕是不可能,或許只好從輕處罰,但萬一白逸不滿意呢? 證明不了白逸並非皇室血脈,他仍然是尊貴的皇族。 百常樂此刻多想有人出來打破這靜謐的場面,誰來救救進退兩難的他!
身旁的太監似乎看到百常樂的困境,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陛下,其實當年在白貴妃懷孕的時候,外面已經開始流傳著三皇爺到底是不是先王的子嗣。此事直到白貴妃臨盆後,三皇爺被劫去,才結束。"
"一派胡言。"
白逸打斷程太監刺耳尖銳的聲音,銳利的目光投向程太監,程太監接觸到他的目光後不禁的發抖,發出疙疙瘩瘩的聲音:"三皇爺,此話何意?"
"你也懂得說這傳言早已結束了,過去了十年的傳言突然在十年後再次流傳,恐怕此事有蹊蹺。"
白逸轉身望向百常樂:"請皇兄查明此事,絕不能讓小人從中作梗。"
"在此事還未查明真相前,誰若繼續談論傳言一事,朕必嚴懲。"
百常樂雄厚的聲音傳遍殿內每個角落,朝中大臣頓時一片鴉雀無聲,百常樂的聲音再次響起:"至於冊封一事,容朕再仔細考慮一下,退朝。"
大殿上只剩下百常樂和白逸兩人,百常樂收起臉上的表情,轉身望向身旁的白逸:"今日之事讓皇弟見笑了,剛才只是權宜之計。放心,朕一定會冊封你的。"
"臣弟謝過皇上。"
看到白逸沒有不滿,百常樂心裏樂得開花,便接著說:"今晚朕為皇弟設宴,想必皇弟在回皇宮的路上也累壞了,要不先到清和殿休息休息?"
白逸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之後跟隨殿外的小太監來到清和殿。 在白逸走後,殿內回復一片清淨。 百常樂望向從右邊屏風走出來的一個綠衣面具人,那人收起手上的摺扇,款步走向百常樂:"陛下,這跟我們原本的計劃可不一太一樣。"
"這確實是朕的過失。"
百常樂接過那人手上的摺扇,眼看綠衣面具人坐在龍椅上,撫摸著扶手上龍的雕刻圖案,眼中閃過一抹狠毒。
"如果陛下不想被人篡位的話,就請好好的配合我,不然到時候可不止篡位這般簡單。"
不一會兒,綠衣面具人從龍椅上起來,無視百常樂寫在臉上的不悅,輕浮地對他說:"坐在這龍椅上一點都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人惦記著呢?"
"朕自然會配合,只是怕有人會出爾反爾。"
百常樂怒視那雙暴露在空氣中的藍眼睛,猶如一片深不見底的汪洋,根本無法單從他的眼睛看出什麼來。
"人心難測,這我可控制不了。話說回來,陛下既然決定與我合作,這種事情不是應該在意料之內嗎?"
看到百常樂一副信以為真的模樣,綠衣面具人瞬間被逗樂,只好勉為其難向他解釋:"陛下不要當真,我只是開玩笑而已,畢竟我們之間還有利用的價值。對嗎?"
......
在御花園中,一個小女孩拿著一朵粉紅色的牡丹花,坐在涼亭中,觀望著肥美的錦鯉在池塘裏暢遊。
"這不是五皇妹嗎?怎麼這麼巧?"
小女孩轉身一看,看到大皇子帶著一群五顏六色的人朝她的方向走來,他左擁右抱,身邊的女人不是妖艷就是塗上厚厚的濃妝。 百楚月厭惡的皺起雙眉,小心翼翼地往石長椅外面挪動。 大皇子坐在涼亭中央,那群女人蜂擁而上,把百楚月擠出亭外。 她氣憤的瞪著涼亭裏的人,不滿的說:"皇兄身邊的花已經夠多了,還需要來御花園嗎?"
"五皇妹有所不知,比起已盛開的花,本皇子更喜歡含苞待放的花。"
百皓睿上下打量著眼前未經世事的百楚月,深意地用舌尖從右至左輕掃上唇。 百楚月看到他準備向自己走來,剛轉身踏出一步準備離去,卻被大皇子的侍衛擋住去路。
此刻百皓睿已來到她的身旁,一手奪去她手上的牡丹花,將花湊到鼻子前嗅了一下便故意把它掉到地上,接著毫無憐憫地踐踏著,待花與地面融為一體才停止。
"皇兄,這是什麼意思?"
百楚月握緊拳頭,吞聲忍氣地問道,目光沒有離開那朵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牡丹花。 她難過不是因為美麗的它被無情地摧殘,而是他人妒忌它的美好而故意糟蹋它。
"什麼意思?"
百皓睿若有所思的望向蔚藍的天空,稍微思索道:"本皇子被它一副高傲的姿態吸引,了解過後才知道它跟一般的花朵也沒什麼特別,只是用鮮豔的色彩包裹著。欺騙本皇子都沒有好下場,而它的下場就是狠狠地被踩在腳下,至於你......"
百皓睿搶去身旁侍衛的佩劍,熟練地拔劍後用鋒利的劍刃指向百楚月,這突然又危險的舉動嚇得她下意識後退一步。
"說你接近本皇子和母妃到底有何目的。"
他把劍刃抵在百楚月的脖子旁,冰冷的劍刃觸碰皮膚的那一刻,她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但仍然沉默不語。
"玉貴妃死前只與你一人接觸過,她並非自殺而是他殺,加上在她手上抓住皇妹你當時穿著的裙擺碎布,很難說此事與你無關,我親愛的皇妹。"
看到百楚月依然不說話,百皓睿再把劍刃緊貼著她的脖子,若他"一不小心"手滑,恐怕她必定命送黃泉,他又繼續說:"你別以為什麼都不說就可以洗脫嫌疑,雖然父皇深信你,還將此事壓下去,但誰不知道父皇在包庇你這弒母兇手。之後你懇求母妃收留你,如果不是母妃可憐你,恐怕你現在半死半活的生存在冰涼的廢殿裡,度過那可悲的下半生。所以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背後的人又是誰?"
"那皇兄說說你認為我的目的是什麼?"
百楚月露出天真無邪的微笑,眼裡如一面清澈純潔的湖水,毫無雜質。 可是這在百皓睿的眼中卻相反,她的笑和眼裡藏著無數把隱形的刀,她絕對不可能只是一個只有六歲的小孩。
"若今日皇兄意圖傷害我的事傳到父皇耳中,不知道父皇會如何看待此事。皇兄也知道玉貴妃之死是父皇心中的一個忌諱,甚至是宮中的禁忌。既然事情已過去,皇兄又何必執著真相呢?讓你知道真相,你又能做些什麼,還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石沉大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皇兄一定想多活幾年。做人要惜命,尤其在這深不可測的皇宮裏,你我無權選擇自己的命運起點,但誰說我們不能改變。"
百皓睿並沒有把劍收走,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稚氣的臉。
"沒想到本王第一天回來皇宮,竟遇到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百皓睿將劍收回劍套中,轉向右邊,說話的是看起來比自己小的年輕人,可他說話的語氣一點也不友好,不滿的喊嚷道:"你是誰啊?"
"本王是誰?"
白逸假裝思考了一番,一本正經的說:"本王是你皇叔。"
此話一出,百皓睿走上前看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白逸,聽到他輕狂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皇叔?我說你是來開玩笑的吧?"
百皓睿收起了臉的笑,走到白逸面前繼續說:"你有所不知,我們的皇叔們一踏進皇宮後,就再沒有出來過。"
百楚月站在一旁看戲,忽然瞥見白逸掛在腰間的金牌,連忙小步跑到百皓睿身旁,在他耳邊嘀咕幾句後,向白逸請安:"楚月見過皇叔。"
"嗯,起來吧。"
"皇叔不要把皇兄剛剛說的話放在心上,其實他並非那個意思。"
百皓睿聽到她此番說話,不滿的撇嘴打算反駁她,可是被她用力的踩了一腳。 他一邊忍痛,一邊瞪眼望著她,想起她之前的話,只好把怒氣吞回肚子裡,別過頭假裝看看風景。
"他的意思是皇宮太大了,光是閒逛一圈也得花很長時間,而且這裡景色宜人,所以皇叔們都不捨得離開呢!"
百楚月輕輕地用手肘碰碰百皓睿的手臂,示意他是時候說話了,他咳了幾聲清清嗓子,露出他認為最"友善"笑來:"皇妹說得對,侄兒剛剛就是這個意思,皇叔千萬不要誤會了。"
"你最好是這個意思。"
白逸瞥了他一眼後便離開,百皓睿立刻暴露本性,氣得牙癢癢,並把劍扔到地上,他竟然要向一個比自己小的人低聲下氣,他現在存心懷疑百楚月跟那個人是一伙,故意要氣他的:"皇妹,你該不會是騙我吧?"
"楚月怎麼會騙皇兄呢?"
百楚月對他笑道:"我可不想被人踩在腳下。"
她撿起剛剛被他扔掉的劍,將它還給原本的侍衛,在轉身離開前望向百皓睿,留下了一句話:"皇兄,今日之事你知道該如何處理。"
百皓睿目送她離去後,背向着所有人,無視身後的哀嚎求饒和慘叫聲,毫不猶豫道:"殺。"
......
百楚月離開御花園後,無所事事地在附近徘徊,她一邊走着,一邊不時偷笑。當她跑進御書房後,一直跟隨她的白逸猶豫了一會兒後才進去。一踏進御書房,白逸便被精巧的藏品吸引住了,他走到書桌前,小心翼翼地從毛筆架拿起了一支毛筆,筆身上刻着一條蜿蜒的龍,他摩挲着凹凸不平的表面,正想把毛筆放回原位之際,一隻小手將它奪走了。
白逸抬頭一看,看到百楚月坐在書桌上,她望向茶杯,從衣袖裏取出一個黃色紙塊,並且將裏面的白色粉末倒進杯子裏,用剛剛奪去的毛筆將粉末和水完全混合好後,才把毛筆放回原處。
白逸靜靜地看著她一連串純熟的動作,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正想掉頭離開之際卻被喊住:"去哪兒啊?"
百楚月從桌上跳了下來,一蹦一跳的來到他的面前,張開雙臂阻擋着他:"想去告密?"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白逸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百楚月率先拉起他的手,兩人躲在屏風後面。
百常樂最先走進御書房,綠衣面具人隨後進去,他環顧周遭,視線停留在屏風的方向,在百常樂朝向他時撤回了目光。
"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百常樂坐在桌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後繼續説:"朕一定會兌現承諾的。"
"我想改變計劃。"
百常樂聞聲,激動地拍桌且站起來,怒視他:"你這是甚麼意思?"
綠衣面具人踱步到屏風後,望向兩個瞪大雙眼的受驚小孩,他嘴角上揚,俯身與白逸對視:"與其將他一刀斃命,不如慢慢折磨他至死,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逸聽着這番話,彷彿他是在對自己說話。他知道百常樂討厭自己,卻沒料到他會聯合他人殺死自己,不愧是皇族之人,動不動就要開殺戒。百常樂要他死,他就偏要活著,礙他的眼。
"這......"
百常樂站在原地須臾,頭頂傳來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重新坐在椅子上,不一會兒便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三人從屏風探頭往桌上一看,確定百常樂真的睡了過去後,他們站在書房中央,百楚月開口道:"父皇應該要過一段時間才醒來,安全起見,皇叔您先離開吧,我隨後跟上。"
白逸盯著站在她身旁的綠衣面具人,想到他剛才那番話,心存芥蒂,想拉起百楚月的手一同離開之際,綠衣面具人稍微用力地捉住他在半空中的右手手腕,目光中透露了半點不友善:"你放心好了,我誰也不會傷害,而且我的目的並非你想的那樣。"
"那你的目的是什麼?"
"這......我怎麼可能會告訴你?"
話音剛落,白逸伸出左手拉起百楚月,把她護在身後,綠衣面具人見狀,頓時感到無語,只好用眼神示意百楚月幫忙。
不知道百楚月湊近他的耳朵說了些什麼,只見他果然真的離開了。在白逸離開後,百楚月對上綠衣面具人的眼睛,走到他身旁並拉拉他的衣袖:"你是故意跟他說這麼難聽的話嗎?"
"有嗎?"
他笑了笑道,摸摸她的小腦袋,望進她眼裏黯淡的星星:"怎麼了?不高興?"
"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何必要把事情做得那麼盡?"
百楚月轉身瞥了一眼還在大睡的百常樂,她獨自走到門口前,向綠衣面具人揮手再見:"父皇應該也差不多醒來,你們繼續慢慢聊。"
"今晚再見。"
百楚月走後,百常樂隨即醒來,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抬頭看向站在原地不動的綠衣面具人:"朕......睡著了?"
"嗯,或許是今天之事令陛下有點費神。"
百常樂同意地點點頭,視線無意地掃向茶杯的位置,發現茶杯旁的桌面上遺留一些白色粉末,他正要伸手去觸碰時,綠衣面具人打斷了他的舉動:"陛下!"
百常樂止住了動作,滿臉疑惑地望向他。
"今晚的宴會籌備進展如何?"
"這個......朕自有安排和分寸。"
"那陛下想過在三皇爺身旁安插眼線嗎?"
"哦?那你有好的人選嗎?"
"有,就是五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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