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檔案.旅途 - 第六章-解散隱月蒼狼

那是一個充滿赤紅怒火的夜晚，令所有生靈都感到恐懼的惡魔張開雙翼，遮蔽了那皎潔無瑕的月光。這一晚可以稱得是大陸上人類聯盟自從建立以來最為慘痛的黑夜。

依照後續教會與帝國方面的統計，提亞馬特的居民加上常駐的各單位人員，以及來自世界各地剛好經過此處的商團和遊客，光是能夠記載在名冊上的犧牲人數，就足足有五十多萬人，這還不包含無法識別的屍首，以及沒有任何官方紀錄的旅人和社會底層的人民。

如果加上提亞馬特的黑暗中，無法被光明所照亮的部分，那被惡魔奪走的無辜生靈還會多上許多。

「在此，吾等虔誠的祈禱。逝去之人以無法歸來，失之生者，得之亡者，彼岸的祝福將為所有失去的靈魂送上最後的啟程。」

碩大的黑色石碑與數不盡的墓碑，被矗立在被臨時開闢出的平原上。

「純潔而高尚的靈魂，當抵達彼岸的終點時，樂園的大門將再次開啟。永世的樂土，將永遠的敞開為高上靈魂敞開大門。」

在紅衣主教高亢的禱文下，所有的人們都沉默了。

騎士團為自己犧牲的戰友做著無聲的道別，倖存者與遇難者的親人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情，這場災難沒有人是勝利者。

帶著沉重的心情，少年與女孩踩著沉重的腳步走到石碑前，密密麻麻的遇難者姓名被刻在黑石上面，好方便外地趕來的親人能夠尋找。

「師傅……師娘……」

「都已經不在了。」

儘管在名義上亞克和赫林只是跟師父訂下了契約，但這短暫的幾年，卻是兩人第一次體會到家人般的溫暖，體會到有家能夠回去的安全感。

師娘總是會替他們注意著各種委託細節，不斷的提醒著兩人作好各種準備，就像是害怕他們被拐走一樣。

而師父雖然平常甚麼都不會做，除了喝酒和巡邏街區外，就只會偶爾教導兩人一些奇怪的技巧。

偷襲、下毒、拷問甚至是折磨，雖然這絕大多數都會被亞克否決，只有少年會真正的學習到就是了。

只是體力的顯著增長，以及營養不良的身軀漸漸消失，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這一切都要好好的感謝師父和師娘才行。

然而……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我不相信，師傅肯定會逃出的吧?他那麼強，就算是我跟亞克，就連他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赫林實在不想相信，回憶中那麼強的師傅，居然──居然就這樣走了。

「赫林……別擔心。」

亞克說著便蹲下身驅，緊緊抱住赫林說道。

「不管世界變成甚麼樣子，我們永遠不會分開的。」

不只是赫林不想相信，就連亞克不打算相信，只是不管如何的尋找，師傅那令人無法避開的氣息已經徹底的消失了。

眼淚從兩人的眼角中流出，兩人都不想相信這個現實，然而這就是現實。

他們來不及說出真心話語，來不及表達內心最真實情感，現實就這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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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來給民眾的休息的帳棚內，悲鳴的聲音隨處可見，只是更多數的時候會是無聲的哭泣。

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裡，梅維亞正在和芬里爾以及瓦達閒聊著，似乎想藉著轉移注意力來緩和內心的浮動。

他們三人都不是出生於提亞馬特，生命的成長軌跡也沒有和提亞馬特有過多的關聯，除了婉惜偶爾會交流的街訪鄰居外，對於這座城市的災難，更多的還是對亞克和赫林的同情。

沒有失去過親人，因此他們很難體會到心中有了那塊缺失的感受。

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暫時的陪伴在那兩人身邊，避免他們幹出傻事來。

「唉……現在真的是一團糟，不管是哪的情報都像亂麻一樣，都被混在了一起。」

在發覺事態失控後，梅維亞有試圖的向外界獲取情報，但提亞馬特的附近的城市不是了無音訊，就是直接被教會以惡魔問題情報封鎖。

「亞克，他們會沒事的吧?聽家族那邊的傳聞，教會得審判庭已經開始對倖存者展開調查。」

瓦達不安地望著負責秩序維護的聖騎士。

以潔白正義為代表的銀白盔甲，背後披著被教皇與紅衣主教祝福過的鮮紅披風，這是教會直屬的聖騎士團最明顯的標誌。

這次的災難就是因為剛好有聖騎士團經過附近，才能將逃逸到大陸各處的惡魔數量降到最少，避免了更多的災難產生。

只是教會對於異端、魔族，甚至是與人類有好相處的亞人，都有著強烈的敵視。

更何況這次還是發生在大陸的中央，牽連到數萬人的性命。

不猶得讓人擔心起，作為少數倖存者的亞克和赫林，他們的未來或許會更加的顛頗。

「別瞎想了。亞克和赫林才不會那麼輕易就出事的，我還想要替教會的人擔心呢!」芬里爾接著說道。

「你這個牧師，怎麼說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像是牧師該說出的。」

「哈哈，可能是當冒險者太久了。真期待下次的委託呢!」

「下次一定要換你跟赫林守夜看看。你就知道甚麽叫做驚喜了，她那晚的樣子我現在還忘不了。」

三人歡快的氣氛稍稍紓緩了複雜的情緒，這在一片的哀嘆聲中顯得格外顯眼。

「抱歉各位，讓你們久等了。」

兩人紅潤的眼角帶著些許淚珠，可能是怕壅擠的帳篷會走失，所以才那樣緊緊的握住對方的手吧，此時亞克牽著赫林走來。

大概是有用水洗過臉，赫林的瀏海上還有留下些許的水滴。

「不會，畢竟跟家人道別的時間永遠都不會嫌久的。」

帳篷內有著來自各地的家屬，以及用於開導的牧師和負責維持秩序的聖騎士，不得不說是真的很壅擠。

亞克環顧了下四周，很快便示意大家先出去外面，離開這沉悶壅擠的帳篷。

新鮮的空氣比起張棚內的汗臭味舒服多了，隱月蒼狼的眾人坐在樹陰下，圍成一個小圈互相面對著，大家都能清楚的看見同伴臉上的細節。

疲累、傷心、笑意、戰鬥留下的傷痕、治療殘留的痕跡，以及對於未來無法言喻的複雜心情。

提亞馬特已經消失了，所有曾經與他們有所關聯的人事物也都已經消失，此時此刻就只剩下面前的同伴，是他們最後留下的慰藉。

「那之後呢?亞克，你們之後有什麼打算?」

在一片的安靜中，梅維亞率先打破沉默。

亞克在與赫林互相看了眼對方後，猶豫的緩慢開口說道。

「我剛好也想要講這件事，老實說我想要解散隱月蒼狼……」

這簡短的一段話，瞬間讓所有人都炸裂了開來。

所有人臉上都是無比驚訝的表情，隨後很快都轉為了困惑。

「等等，亞克別放棄啊!就算到了下個城鎮，依然可以展開新的生活的。」

「對啊!神對你關上一道門，就必然會為你打開一扇窗。這世界上還有很多的機會等待著你，別放棄未來啊!」

瓦達和芬里爾的反應異常的激烈，或許在機動一點，就會直接將亞克撲倒在地。

為了避免真的發生想像中的情況，亞克趕緊擺了擺手解釋。

「你們冷靜點，我不是真的要解散小隊。其實──其實是我要跟赫林去旅行，畢竟提亞馬特已經消失在地圖上，師傅、師娘和大家也都走了，所以我想說就帶著赫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光賞那些不曾看過的事物。」

就算是到了現在，大陸上依然有著許多壯觀的景色鮮為人知，深藏在大陸各處的迷宮與秘境，依然等待著人們去探索。

剛才在師娘與師傅的墓碑前，兩人就左思右想了一段時間後，然後不意外的同時有了相同的想法。

或許當一個人想要改變時，最先要改變的是自身的命運。

不管那個改變是否重要，是否微小的無法讓人直視，但正因為做出了改變，被神所既定的未來才能有所變化。

「只是這一去，就真的不知道甚麼時候會再次見面了，所以我打算就給我們這個小隊，我們──隱月蒼狼來個完美的句點。」

隨著亞克的這番話，瓦達和芬里爾激動的心情才緩和了下來。

他們知道面前的少年已經下定決心，隱月蒼狼即將要迎來遲來的終點，過去的種種宛如昨日的記憶般，縈繞在所有人的心頭上。

旅途的終點並不意為一切，重要的是旅途本身的意義。

荒野之間的歡笑嬉戲、樹梢與曠野上的戰鬥，這些都是他們的回憶，其中也少不了爭執與衝突。

充滿魔獸的荒野、歡聲笑語的公會、提亞馬特和所有結識的人們……這些都是旅途的意義。

這些都是他們──隱月蒼狼的一部分，是一段獨屬於他們五人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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