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篇集】《白璧稿》 - 我那個異常美貌又年輕的有錢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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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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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個異常美貌又年輕的舅舅。他總是找藉口要來探望我的媽媽和外婆，其實根本就是找機會來看我。他總是說，他以後要搬來T市和我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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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電話裡，我和他說：「舅舅，不要來T市住啦，T市現在是全台灣最嚴重的淪陷疫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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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告訴我：「小海，我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疾病，比武漢肺炎還嚴重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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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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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病──我再一天不看到你，我就要死掉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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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決定要來T市工作，還要在你們家附近買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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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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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他從不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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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賺到這麼多錢的，我只知道從我小時候開始，他就很有錢，以前他甚至在過年的時候給我八千塊的紅包，還告訴我：「別讓你媽知道我給你八千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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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那八千塊的紅包從我的褲頭塞進內褲裡，另外又拿了一個鬼滅之刃圖案的紅包袋，塞到我的手裡，「我姊問你，我給你多少的時候，你拿這個給她看，另外一個你偷偷藏起來，別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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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舅舅來我們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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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裡只有我媽的房間、我外婆外公的房間、我自己的房間，然後就沒有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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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總是會和我一起睡，從我國小一直到高中，再到我大學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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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床對他來說太窄了，有時他會去睡客廳，當他醒來的時候，就會發現我也跑去睡客廳了。當他問我幹嘛不睡床鋪的時候，我總是回答他：「沙發比較舒服啊！」因為我還是想和他一起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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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把八千塊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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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我的房間裡，關上門之後，舅舅把手伸進我的褲子，從我的蠟筆小新內褲裡，拿出那個八千塊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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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一直都在這邊嗎？」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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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錢放在手上會很沒安全感吧？等初四的時候我帶你去郵局開戶，你家人應該還沒幫你開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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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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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錢放在身上不安全，不過呢，一旦有了自己的戶頭，就要把存摺和印章還有提款卡都顧好，這很重要呢。你只要有了自己能支配的錢，就會有概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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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舅舅告知我媽一聲以後，就帶我去開了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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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後來真的搬過來住了，就住在我家的隔壁，已經空了很久的那一間。比起回家，我更喜歡去舅舅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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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很想要完全退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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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一邊用手機看股票，一邊用餘光看著電視上的《紙房子》，「不過以台灣的景氣來說，我怕我得工作到七十歲！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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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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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舅舅的大腿上，看著他的手機背，「你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小孩要養，也沒有老婆，你根本就不用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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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我爸跟我媽離婚之後，我爸生出來的小孩現在才幾歲嗎？他才是那個要工作到七十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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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可是我有小海你啊！我要養你。」舅舅笑了笑，擰了一下我的耳朵，「你滿十八歲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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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滿了啊！我都大一了，你為什麼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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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考重機駕照，你要不要陪我去上駕訓班？你不覺得騎重機很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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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舅舅說要幫我出駕訓班的錢，但是因為他會載我去駕訓班，我們還有兩人合報的優惠，我想說自己打工賺來的錢要出駕訓班的錢，以分次給付來說還是有餘裕的，就沒讓他幫我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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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小海，你變得好懂事啊！果然還是會賺錢的男人最帥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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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訓之後，我成功拿到駕照，但是手邊並沒有重機好騎，這讓我一下就忘了騎重機的感覺。我很可能因此再也不會騎重機，況且連使用分期付款，看上去都是一筆大數目，我不認為我的錢夠買一台重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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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喜歡的，當然還是550 c.c.的，車子就是大台才帥！可是真的要買的話，就算是中古的，我都怕我得去作黑道才有這麼多錢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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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買中古的。」當舅舅看到我在用手機看網拍的時候，立刻就把我的手機搶過來，「買中古只是讓你前期省錢而已，之後你要回去修，真的要修到好，你會哭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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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懷疑自己是否離開駕訓班以後，這一生就無法再實際騎重機上路的時候，有一天，舅舅忽然亮出一串掛著「闡釋者」吊飾的鑰匙，對我說：「將將將將！偉哥Ａ夢我買了一台重機──但不是送你的，只是偶爾可以借你騎而已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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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不住抱上去，親舅舅帶點鬍渣的臉，「沒關係！這很棒！我們要騎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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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停車場裡，我看著那台紅色車牌的機車──排氣量最大台的重機，覺得心臟簡直快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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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舅舅牽車子的前一天，我們才一起用他家的PS4，看完BD的《阿基拉》──一台紅色的重機，那是所有看過《阿基拉》的男人心中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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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可以去山上，去海邊，只要你會騎機車，你就能去全台灣所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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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機不只是好看，它代表著自由；代表我們雖然還在工作，仍舊必須出社會和照顧家人，這些東西能禁錮得了我們的身體，卻禁錮不了我們想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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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們直接出門了，事後媽媽因為不知道我去哪裡鬼混，罵了我一頓；但是當她知道我只會跟舅舅鬼混，而不是出去和女生或者朋友鬼混以後，她又對著我露出憂喜參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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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起騎重機出去玩的這天，舅舅坐在我的後座，一手抱著我的腰，另外一隻手拿著手機，幫我看Google M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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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迎著風，一路向西，任由Google把我們亂帶去亂七八糟的地方轉圈圈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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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們越過無窮無盡的鄉下，與無數的卡車擦身而過以後，我們終於騎到能看見黑色沙灘的路段，這時，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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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機沒有車箱，重機不能放雨衣，重機就跟一台車子一樣貴，可是騎重機會被雨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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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怎樣？你不覺得騎重機超級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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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把胸膛貼在我的背後，用雙手圈著我的肩膀，「可以跟小海一起騎車出來，到海邊玩，就好像夢一樣；我很感謝神，幸好我還來得及看到小海長大！我覺得這個時候的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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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的我，還不理解舅舅為何會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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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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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舅舅的了解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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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時候開始，他就是我在所有的親戚中見過最年輕、最帥的，我真的很喜歡他，所以我都討好地叫他「帥哥舅舅」，而他也總是被我喊得很開心，紅包裡的錢，就忍不住再多塞一、兩千給我──小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這就是我工作一天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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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間，其他親戚也都跟著我叫他「帥哥」，只有我的外婆和我媽媽會喊他「阿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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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舅舅是我外婆的養子，他和我的媽媽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因為他到長大之後，都找不回他因為被家暴而離開的媽媽；他也沒有再回去和爸爸那邊的親戚相認，所以我媽媽的親戚都把他當成外婆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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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的爸爸是我外婆的丈夫，簡單說是這樣，但是舅舅的爸爸不是我媽媽的爸爸，這個說出來很複雜，我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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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舅舅在小的時候，曾經被他的爸爸性侵──那是在家裡的時候，外婆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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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偉仔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沒啥交女朋友，聽說是伊在當兵的時準喔，好像有乎人強姦……所以說，他不交女朋友，啊是講沒結婚喔，我攏青菜（隨便）；講正經的，伊歡喜就好。賣尬伊勉強（別勉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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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雖然很想更了解舅舅，但在我第一次聽到舅舅的身世時，我總覺得外婆不應該把這些講出來，更不該讓我知道；我甚至害怕外婆講給我以外的別人聽，我不希望舅舅的這些事被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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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外婆得了阿茲海默症，最近的事情會通通忘掉，連她二十分鐘前剛吃過降血壓的藥都會忘記；以前的事卻一輩子都無法再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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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同舅舅被他的親生父親家暴，還有強姦的事情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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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舅舅就算住在台北，也時常來看外婆，很大的原因是外婆救了當年的他──舅舅當時十二歲，每天被爸爸打，快要被爸爸打死了，外婆幫他申請了家暴保護令，讓他國、高中出去住住宿制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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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媽的話，也許我不會活著見到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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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被拿酒瓶敲過頭，那個時候我立刻就倒在地上了，我的身體沒辦法動；我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人被敲到頭就是這樣吧，所以你別出去當兄弟，知道嗎？如果出去當兄弟的話，大家一起在酒店裡喝酒的時候，生氣起來，就會互相拿蘇格登的瓶子敲對方的頭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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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格登瓶子的硬度，是台灣紅標料理米酒瓶的幾十倍厚！」舅舅曾經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向我這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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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聽了，根本就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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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完全無法想像舅舅離家前後，到底是過著怎麼樣的生活，他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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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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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一直到大學畢業的時候，都沒交到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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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我非常懷疑自己是個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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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和系上的女生一起出去吃過永和豆漿，也曾經和外校的女生約會、和別系的女生聯誼，可是到後來，我就放棄主動約女生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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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我找不到那種「心動」的感覺；只有和舅舅互相打電話，和傳訊息的時候才會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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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上課的時候偷玩手機，和舅舅互相發很廢的貼圖，我的臉上就會不自覺地帶著笑容，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早就已經傻笑了很久，連我的同學都覺得我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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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幾次，我的室友都問我：「你在跟你女朋友打電話？怎麼每天晚上六點半，都看到你在講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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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實地回答：「別亂講，那是我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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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看到我室友跟他交往一年的女朋友，大概二到三天才打一次電話的時候，我的心裡就已經感覺到了：我一天沒跟舅舅講電話，就怕他人會不見，會在外面交女朋友，會有喜歡的人，我就開始極端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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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試探性地問舅舅：「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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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想也不想，就回答道：「當然是小海你啊！還有誰能比小海你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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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回答讓我一本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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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病了，還病得不輕，跟舅舅得的病同一種，醫不好了，不如直接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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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我還曾經夢到自己跟舅舅打砲，不論我是下面，還是他在下面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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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始終無法鼓起勇氣，跟舅舅提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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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我畢業之後，回到家待業的這段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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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天都住在舅舅的家，和舅舅黏在一起，這讓我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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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還是找到一份正職的工作了，我再也不是一個打工仔了──我要出社會了，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會是我的104奴隸銀行上最重要的一筆資料；至少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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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即將要離開T市，搬去天龍國工作的時候，我總覺得這一搬過去，很可能就是五、六年跑不掉，我必須去天龍國磨練，必須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賺更多的錢，不必多，跟舅舅一樣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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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我要請舅舅教我怎麼玩股票，我要投資自己，我要成為一個可靠的男人，反過來照顧舅舅的下半生……還有下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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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舅舅以前對我好，以後我想對他好，這讓我有向錢邁進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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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心，我決定在搬家的前一晚，向舅舅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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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聽了以後，只淡淡地說道：「小海，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你也成年了，只要是你自己的決定，你想怎樣就怎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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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雖然不能跟你去台北，因為我在這裡已經穩定了，台北的物價也太高，不適合養老；但是我可以在這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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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的話讓我的心裡感到很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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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他「願意等我」，這一點，就讓我有週末坐地獄區間車回T市的動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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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舅舅又繼續說道：「先聲明，我可沒有在搞什麼『光源氏計畫』……我想你應該懂得我在說什麼吧？還有……我們約好，『不做愛』，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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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的話讓我晴天霹靂，天知道我等自己滿十八歲，等了多少年，可不是為了能光明正大地走進便利商店裡買菸和A書；而是為了等待也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真的諸多意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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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如此，我還是對著他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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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最愛的舅舅，也是一直以來都對我最好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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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舅舅曾經受過很多的傷害和委屈；如果我還勉強他的話，就換成是我對不起他了。我畢竟還是不想成為自己口中曾經咒罵過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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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接吻，可以嗎？只有擁抱和牽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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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一開始我很吃驚，但因為是舅舅，我覺得他希望怎麼樣就怎樣，我全都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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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到了後來，我還是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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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好幾個晚上，當我抱著舅舅睡覺，蓋同一床被子的時候，我就被我的下面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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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下意識地、被腦幹控制地，我忍不住摟著舅舅的纖腰，對著舅舅只穿內褲的屁股縫摩擦；我覺得自己此時鐵定像是Youtube的可愛動物影片裡拍到的，一隻正趴在雌性身上瘋狂抖動著下半身的發情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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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這時候已經快要四十了，可是身材看起來還是很精實，相當地吸引我；他有時只穿著一件吊嗄仔和內褲，就在家裡走來走去，完全把我當塑膠，時常讓我看了直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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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被我弄醒以後，牽著我的手，帶我進浴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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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塑膠凳子上，舅舅跪在地上，替我尻了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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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你平常有沒有把包皮翻開來？要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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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幫我打出來以後，拿著蓮蓬頭把我射出的精液沖進排水孔，隨即用肥皂洗了手，又用兩隻手指把我的包皮往下拉，露出我的龜頭。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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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沾了一點沐浴乳，塗在我的龜頭冠下面，仔細地搓洗著，「順便幫你洗一下吧，別不愛衛生啊，你知道男生的龜頭是會發炎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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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點賭氣地說道：「唯一一個會用到『他』的人又不願意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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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讓舅舅啞然失笑，「小海，我不是不願意用，我只是……」然而舅舅欲言又止，直到最後都沒把剩下的半句話給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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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舅舅洗著洗著，我下面又半勃了，舅舅看了一下以後，伸出小舌，舔了一下唇瓣，「年輕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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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他立刻把水龍頭的把手從溫水轉到全冰，「再硬啊！死傢伙！」還用手指彈了我的老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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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彈得不輕，加上被冰水沖，委實讓我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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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害，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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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浴室以後，舅舅拿了一條新的內褲給我換，然後就對我說道：「把衣服穿好，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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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他生氣了，於是點點頭，披了一件放在客廳的外套，拿起手機和鑰匙，就開門回到自己的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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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關在自己的房間裡，我一整晚都沒有睡覺，可是看著A片自慰，卻讓我越來越空虛──因為我最想要的那個人，我終究是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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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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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加舅舅葬禮的那一年，我二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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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在舅舅往生之前的三年，我都在他身邊陪著他，深怕他哪一秒忽然就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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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當時我人還在台北工作，上班時間，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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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舅舅打來的，這很反常，因為舅舅從不在我上課和上班的時間打電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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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小海，對不起……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但是你可以陪我說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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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即離開了工作的位置，隨手自辦公桌上，抓起一包菸和打火機，來到陽台的吸菸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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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著了一根菸，我站在直立式菸灰缸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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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視覺死角，比較不會被經過的人，尤其是同事和上司，透過落地窗看見我在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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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菸，吐了出來，為舅舅這一通突然的電話做足了心理準備，然後才問道：「小偉，你怎麼了？你的聲音聽起來好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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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什麼……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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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那頭的舅舅聽起來好像快哭了，可是他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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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三年前在浴室裡那樣，他有什麼事瞞著我，但他面子太薄了，對著我，他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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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讓我很難受，或許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可也許正是因為這樣，這反而導致了有些話，他是對著我才說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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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對不起，我沒事……你先繼續上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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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等我回話，他就自己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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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還要上班，沒時間搞瓊瑤大戲、不斷逼問對方，只好先給他發了一則訊息，同時也給媽媽發了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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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媽媽：舅舅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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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才告訴我──舅舅從他小時候被爸爸性侵那年，就得了愛滋，這病當然是他爸這畜生從外頭帶回來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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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舅舅的病情一直都有在用藥物控制，但是今年開始，他的身體突然開始不行了，很可能是因為年輕的時候工作得太拚，導致中年過後，健康就越來越差，使他沒辦法再繼續對抗這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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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的情形，已經不能再工作，也不能再住在家裡，只能一直住在醫院裡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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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也想繼續工作，但是思來想去，手頭的工作還是弄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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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邊工作堆積如山，待辦事項貼滿了螢幕周遭、鍵盤與桌面上；我是這樣的、我同事們也都是這樣的，可是就算還有一百件事要我一個人幹，當我聽到舅舅的消息以後，就注定了我連一件事都無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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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我終究給上司遞了辭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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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司慰留我，他說我交東西很快，效率很好，為什麼想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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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答他：「故鄉的未婚妻得癌症了，我回去陪他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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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回答，就連總經理都同意了，於是我離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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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工作的交接手續辦完之後，我整理租屋處，花了兩天時間，然後我回到T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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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告訴我，舅舅住在全T市最貴、最大的醫院裡，雖然還是沒有天龍國的醫院好，但醫療品質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別人搞不好還沒得住，得去住天Ｘ或新國Ｘ醫院之類的神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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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舅舅小時候就被驗出來有愛滋，所以基本上他是沒有任何保險的，所有的保險公司都拒保他，就連郵局都不例外；他現在就是在沒有醫療險的情形下，實打實地吃自己的錢當醫藥費。知道這樣的情形，令我感到既糾結，又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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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媽媽的口中得知了舅舅的病房是哪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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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帶了一盒「金田的機車」去探望他，因為我覺得比起花，也許他會更喜歡這個，我們兩個都喜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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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晚上，我們一起看過《阿基拉》，兩個人一起喝掉一瓶家庭號的可口可樂，吃光普渡用的大包裝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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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是他想看高清重製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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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興沖沖地跑來我家按門鈴，等到我開了門以後，他就把我從我家的門後給拖出來，「90年代的神作！全手繪的！你去看那個車尾燈絲、那個煙霧，你不會相信那全都是動畫師一張一張用手畫出來的！現在的新番跟那個年代的動畫質感根本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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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則是我要求重看一次，因為他告訴我他下訂了BD。這一次，是我到他家門前狂按門鈴，「偉哥！我要看《阿基拉》！讓我康康！」我狂敲著他家的大門，直到他因為怕吵到鄰居，把我拖進他家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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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緒回到現實，我將視線移到病床上，見到如今的舅舅，不過是一只病憐憐的美人燈，他的腎甚至都無法再負荷僅僅一杯的可口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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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那盒模型放在了桌上，問他：「小偉，你還有力氣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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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吧？或許吧？」儘管氣若游絲，面色蒼白舅舅還是喜不自勝地自桌上拿起那盒模型，「小海，這一盒要五千，你怎麼買得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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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你的禮物，我怎麼可能買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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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不知道給我塞過多少紅包了，你……」我按捺不住自己說話的時候帶著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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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這時候已經把頭髮剃成了平頭；我大概知道為什麼，因為他有心理準備要做化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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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往後把簾子拉了起來，「你怎麼沒住單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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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能得住很久，單人房終究是有點太燒錢了，這裡可是Ｘ新耶……我們繳的醫藥費，都被拿去養棒球隊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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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對我笑了笑，還是那麼熟悉的面容，只是看起來終究有點太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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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你怎麼回來了？今天不是星期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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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辭職了，把台北的房子也退了，違約金付清了，東西全搬回來了，家具直接留給下一個要用的人。」我說：「別試著改變我的想法，我沒有要回去那個鬼地方工作，那個地方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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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只知道舅舅過沒多久，立刻變得淚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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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要怎麼樣嗎？」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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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笑，就可以了。」我的話讓舅舅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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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新世紀福音戰士》動畫版跟新劇場版，我們全都看了，我們有共通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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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騎著舅舅的重機，帶著舅舅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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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著我的腰，問我：「為什麼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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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你打砲啊。」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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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小海……我有愛滋，你是想自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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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當我沒上過健教？別有體液接觸就好了。我買杜蕾斯啦！避孕率96%以上，我跟你講，如果跟你打一砲我就中標，我隔天立刻去買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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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舅舅沒再拒絕我，直到我們為彼此褪下最貼身的衣服，我為他一一解開病服的扣子，我們一起洗澡前，他都還在喃喃著：「小海，我不想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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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不想害我，就趁你還有體力跟我做愛之前，至少跟我做一次，不然我出去叫外送茶然後弄到更髒的，才是你害我，懂？我就是被你弄死，我都不要被別人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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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這才終於遲疑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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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澡的時候，我想幫他摸硬，吹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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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間，舅舅非常害怕，一直說：「別碰到先走汁……你別讓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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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最後，我們在浴室裡折騰了半小時，他都沒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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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兩個赤裸地躺在床上，我身體不累，心倒是挺累的。我沒想到我這個魔法師的初體驗，會是這麼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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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說：「小海，我的下面以前曾經被人塞針進去馬眼……發炎之後，我不敢找軍醫，直到尿血了，我才終於向POA報告，從那之後，我就硬不起來了……一直到現在……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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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又要說對不起的時候，我翻過身，抓住他的肩膀，「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那些害你變成這樣的人，有對你說過任何一句『對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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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從此以後再也不能說對不起，這一生都不能，對誰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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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你在路上撞倒老奶奶又不扶她起來，這種時候你可以；其他時候都不可以，不然我會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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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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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回答的聲音很小，這讓我忍不住把他抱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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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赤裸地相擁著，我感覺我的肩頭濕濕的，我也感覺我把舅舅的肩膀弄得濕濕的、鹹鹹的，我們兩個人的眼睛都是多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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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是舅舅抱我，但是現在換成我抱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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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實在是變得很瘦，抱著有些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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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壓在他的身上的時候，我怕他的骨頭會被我壓斷；可是當他騎在我的身上，他又不習慣，總是不由自主地覺得惶恐，我能自他閃爍的眼神裡看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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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也無法站著做，他只要看不到我的臉，就會渾身發抖，而且他曾經被以這個體位侵犯過；他的模樣活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小羊，而他早已帶著這些驚恐活了一輩子，我根本就無法狠下心來對著他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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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我坐在床邊，他伏在我的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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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頭來看我，「這樣會不會害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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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刻拿起手機來，打開早就開好的維基頁面給他看，「不會！我要是得了，我就去買大樂透！還要加買威力彩！買八百一組的包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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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舅舅幫我吹了出來，我讓他吐掉，但是他全部都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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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臉上交雜著淚水、汗水與精液，他一邊哭，一邊笑著說：「小海，你知道嗎？我十二歲的時候就破處了，可是這是我三十八年來第一次和喜歡的人做愛……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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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他沒有射，他只是單方面地忍受著痛苦，無法從中得到任何的樂趣，也無法紓解任何的慾望──他卻對我說了「謝謝」，還對我笑了，這樣的溫柔，令我感到很難受，窒息般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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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不得他對著我勉強他這件事發脾氣，把我趕出他的家門，可終究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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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靜靜地抱著我入睡，然後比我先起床，用冰箱裡還有的食材煮了一頓早餐給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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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直到他死前，我都沒有再向他提過「做愛」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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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他的感覺，也從家人，變成男朋友、愛人，再恢復成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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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小時候是他照顧我，如今，換成我握著他的手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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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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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斷氣的時候，我人正在超商裡上大夜班，本來我以為這樣，舅舅晚上就能睡覺，我白天再去看他，或是去他那裏小睡一下能配合他的作息；但終究是有了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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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見到舅舅的最後一面，沒能陪著他一起度過人生的最後一天，然而人生沒有後悔藥，永遠都沒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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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我情願拿我時薪的十倍去交換，也要不回我錯失的那八小時，我那沒能擁他入懷、最該守候在他身邊的八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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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當他的心跳停止的時候，他的臉上是帶著微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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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睡夢中死去，死得沒有痛苦，他是在安詳的情形下被神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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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這麼說，我也情願這麼相信；反正這些話，終究都是說給我們這些活人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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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舅舅過世以後，他的律師來病房裡找我，我才知道他不住單人房的原因，是因為他不想把手邊的財產變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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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隔壁的那套房子，還有他停車場裡的重機、他手上的股票，全都留給了我……還有一些，留給我的外婆和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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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收了，然而媽媽不敢收，只對我說：「我跟你去辦過戶，這些都給你……反正給你，就跟給我一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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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舅舅怕給我的紅包被媽媽發現，會被拿走；等我長大，媽媽卻主動把舅舅給她的東西給我，這讓我有一種奇異的錯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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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即將步入中年，而舅舅還很年輕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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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還想，等我排到假了，我想再帶舅舅去海邊兜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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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騎那台沒有裝後箱的機車，因為舅舅說重機裝後箱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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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騎著很帥的機車，像鳥一樣翱翔，不被禁錮，如今他一定能；只可惜舅舅沒有等我，就自己先過去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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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在晚上六點半，發訊息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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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以後每天的晚上六點半，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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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舅舅守靈的第七天，我夢見了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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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見舅舅陪我一起讀《小王子》，那是我大學的時候讀「文學概論」的指定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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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們讀到狐狸的時候，舅舅說：「以後我要每天晚上六點半的時候發LINE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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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他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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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因為那是我下班的時間，上日班的人每天總會特別地期待六點半；但是如果我不只是期待著下班，而是期待著我六點半的時候能發訊息給你，然後你會回我訊息，我就會更加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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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你雖然沒有在那個時間下班，可是因為我每天都會發訊息給你，你就會期待著那個時間，這樣一來，每天的六點半，就是我們兩個人一天當中最快樂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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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生日的那一天，他送給我一只用玻璃罩罩著的玫瑰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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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都很喜歡模型，當我拆開禮物以後，我很喜歡那朵閃閃發亮的小花。我問他：「為什麼會想送我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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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答我：「小王子其實不一定非得要選擇狐狸或是玫瑰，狐狸是善良的，狐狸引誘他；玫瑰是帶刺的，玫瑰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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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都很好，沒有誰高誰低；他可以同時擁有狐狸和玫瑰，只要他想要，只要他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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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讓我頓時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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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還躺在他的床上，聞著他被單上夾雜的醫院味道，類似消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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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聞得很麻木了，可是在不必去醫院之後，我的嗅覺又開始對這味道變得敏銳。因為舅舅的身上帶著這個味道，所以我並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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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謝謝聰偉，儘管他的一生像曇花一樣開謝得很快；但是我何其有幸，因為他是我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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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的狐狸，也是我的玫瑰花。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愛人。我會永遠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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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他燒冥紙的時候，我將那台金田的紅色重機放進火爐裡；希望他在天國裡，能盡情騎著重機，自由自在地沿著海邊的公路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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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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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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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裡

身邊有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

卻如此難以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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